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无一幸存 作者:小贪狼星 文案 六起杀人案,一人所为。 贪污公款导致建筑倒塌工人死亡的副市长,侵犯幼女的小学校长,掌握半个国家地下疫苗黑工厂的医院院长...... 长达一年的作案时间,警察束手无策。 每一篇关于她的文章都讳莫如深,每一则关于她的消息都振奋人心。 人们叫她“二十一世纪的女神忒弥斯”“平民审判长”。 就在某一天,这个神秘的杀人犯突然来到派出所自首,她身披荣光,在闪光灯下笑容平淡。 她详细供述了自己犯下的每一起命案,但是却把找证据的工作扔给了侦查机构。 可怕的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 公诉人陆藏从她供述的细节中分析出她还有一个同伙认为她的自首实际上是出于对这个神秘同伙的保护。于是他开始接近她,并想方设法找出真相。 可是,最后的真相却让他大失所望...... 作者完结感言:感觉像是写完了一部电影。 内容标签:报仇雪恨 业界精英 边缘恋歌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孙三阳,陆藏 ┃ 配角:其他 ┃ 其它: ================== ☆、女神忒弥斯的归来      “啪!”   一份报纸被狠狠摔在桌上。   “已经两个月了,这个案子绝对不能再拖!”一个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手指着报纸上的黑色大字,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平民审判长',什么叫'二十一世纪的女神忒弥斯'?”男人坐了还没有两秒钟就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越说越气愤,“无法无天!简直是藐视法律!”   “秦韩!”他朝门口大喊一声,一个穿着白色Polo衫的年轻男人探了个头,“什么事啊科长?”   他愠怒地指指桌上的报纸:“把这个出版社的社长的电话给我,想办法暂停出版社最近所有的业务,报纸能收回多少收回多少!”唐思明胸口像是堵了快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低声咒骂道,“侦查那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还不出报告?”   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年轻男人面容冷峻,他一言不发的听完了唐思明的牢骚,低头身手拿起报纸。   还是头版头条,题目是“公然挑衅法律,电影般的剧情,女神忒弥斯的归来”。占了整整两张版面。   说实话,才两版已经算少的了。   被叫进来的秦韩翻了翻桌上的报纸,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报纸说的也没错啊......她杀的那些人可不都是贪官污吏,奸恶的人吗......”这句话在每一条关于这个人的微博下面重复出现过多次。   所以她才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追捧。   唐思明敏锐的捕捉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眼里的愤怒还没消去:“人人都像她这样这个社会还要什么法律?你我在这儿现在有什么用处?”他瞪了他一眼,“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眼!”   秦韩出去后,他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吗?被美国大片洗脑,个人英雄主义思想根深蒂固,基本的法律观念都没有了。”   一边的年轻男人不可置否的动了动嘴角,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的热搜,不出意外的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还牢牢的霸占着榜首的位置。   这件事情刚刚在全国引起轰动的时候,他们曾经联合微博平台强制撤下这个人的热搜,就连名字出现都会被网警列入黑名单,但这样强制的手段引发的反而是更激烈的抗争,网民们的愤怒被激发到了顶点,最后没办法,只能索性不再管控。他们当时想着,毕竟新闻就是这样,有着很强的时效性,再爆炸性的新闻最多半个月也就再无人问津。   可是这次是个意外。   整整两个月,这个名字牢牢的占据热搜第一名,而两个月前的那段采访视频更是在国外的视频网站上创下了令人咋舌的点击率。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最压不住的也是信息。   他看向题目下面的黑白照片——这张照片是两个月之前拍的。   照片上的女人有着年轻的脸,五官清秀,神色淡然。她站在派出所门口,回眸望着摄像机的镜头,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嘴角都昭示着她的自负。   她明明是来自首,表情却像来领奖。   十几家媒体闻风赶来,闪光灯此起彼伏比太阳都耀眼。   这简直是对警察的羞辱。   而记者和网友们就像报纸上说的一样——“几乎所有人对于这个穷凶极恶的犯人都抱有最矛盾的情绪”,“她来自首的今天,给了平成警察一记响亮的耳光”。   似乎她原本期待的就应该是这样。   “她的羁押期就要到了。”唐思明拿起办公桌上的日历看了一眼,“如果侦查那边再不出结果......”他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担忧,“听说她的律师正在着手办理取保候审了。”   取保候审。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糟糕了。   不管她出去会不会再犯案,光是她在外面的那些崇拜者,就足矣引发令人难以想象的动乱。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她手上不会再有第七条人命。   “她不肯交代?”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头。   唐思明叹了口气,愁意更浓:“要是不愿交代还好......可关键就是她交代了所有犯罪细节,侦查那边却一点能起诉的关键证据都找不到。”他摇摇头,“真是邪门了。”   年轻男人还在读着报道,半晌,他放下报纸,给自己点了根烟,看着缭绕的烟雾盘绕在眼前,他缓缓开口感叹:“她这个人......原本就邪门啊。”   与此同时,平城市第二女子看守所——   “对不起,今天不能采访。”站岗的武警严厉地拒绝了企图进看守所的记者,“请你们把摄像设备关掉,这里不允许拍摄。”   武警脸色冷峻,让人不寒而栗。记者见状也只能关了摄像机,恋恋不舍地伸着脖子往看守所里面探头。   他转了转眼珠,假装沮丧地和身后的摄像师两个人上了车。   “就这么回去?要挨主编骂吧。”摄影师问道。   记者坐在车里,眼睛盯着看守所的大门:“现在这个人是全国最火的话题,谁能拍到谁就是点击量。”他咬了咬牙,“一会儿把车开到后面。”他抬手指了指看守所左侧的一片住宅,“咱们去那儿。”   第二天,一张名为“沐浴阳光的忒弥斯”的照片在微博上疯传。   转发量在五分钟之内就上万,当然,没赶上趟的人再找这张照片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了。   大V们全都通了气,对照片的事情闭口不提,只是偶尔说到这件事情,大多持的态度也都是“不管目的和出发点是怎样,杀人就是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迎来一批过激网民的冷嘲热讽。   “尽快起诉。”唐思明在早上的紧急会议上说道,“我们公诉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材料,只等侦查的报告。”   “可是证据不足,在这么下去取保候审是肯定的了。”秘书看了看目前的进度说道,“我们已经申请延长了一个月的羁押时间,是不是要再申请两个月......”   “还用我说?”唐思明压住胸口的火气,瞪了他一眼,“她这样的绝对是死刑,她不申请谁申请?”   话音还没落,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条小分割。   “科长,外面有三个记者想要采访。”   唐思明指了指秘书说道:“你去应付,小心别说错话。”   秘书点点头出了门。   唐思明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眼底充满了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孙三阳啊......”   此时此刻,被无数人念叨着的主人公,正站在二十几平米的院子里,认真的晾晒着刚洗干净的衣服。   这几天的天气不错,阳光灿烂。不管做什么,孙三阳的脸色都非常平静,甚至偶尔还会冲着巡逻的女民警笑笑。   她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笑起来右边脸颊上还有一个酒窝。   她的头发被剪成了齐耳短发,显得她更加年轻。其实她的年纪原本就不大,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而已。   实际上,孙三阳在进看守所之前,刚刚通过了某重点大学的研究生面试。   晒完衣服,角落处传来小声的喧哗。   她顺着噪声看过去,是两个女人在小声地争吵,其中一个女人脸上的表情还有几分狰狞。   女警立刻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可是还没等她过去,两个人竟然就已经偃旗息鼓了。   女警顺着她们闪烁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孙三阳正看向她们这边,轻飘飘的瞄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这是怎样可怕的威慑力?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可偏偏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发生一点摩擦,只因为她在进来的第一天曾经说过一句,“我喜欢安静。”   孙三阳其实不喜欢安静,她只是更不喜欢吵闹。   毕竟她需要更多安静的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思绪,挖空自己的脑子,好提供更多的线索给负责她案子的警察。   那是个庞大的工程,毕竟距离她杀第一个人,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了。   一个小时的室外活动时间过得很快,十几个或老或年轻的女人被女警带着回到监室,开始每天的劳动时间。   其他人的任务是织毛衣,而孙三阳是做纸模。   没有人会傻到把一个尖锐的物体留在她身边,即使是粘纸膜用的浇水,她们也是慎之又慎。   可是孙三阳听话的很。她有极高的手工天赋,进来的前一个星期,她做的纸模就被看守所的民警们私底下传阅着感叹过,当然,就算她做的再精细,这些东西也不能流传出去,大部分都在晚上拿出去烧了。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只要有东西被贴上孙三阳这个标签,就会立刻身价倍增。   孙三阳本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作品被烧了的事,但是她不在乎,每天劳动的时候还是兴致勃勃天马行空地创作着,仿佛自己不是在看守所,而是实验室一般。   中午,教导员循例来找她谈话。   她穿着深蓝色的统一服装,肥肥大大,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像带着风。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这次女主的设定是杀人犯,而且是连环杀人犯。 算是源于狼君最近在补法律基础知识的缘故吧,想要写一些自己以前脑洞过得但是不敢去实施的东西,比如做一个超级英雄。 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才会被称为超级英雄呢?想了想也就是这样一个设定,她挑战法律,挑战一切,最后当然也会迎来属于她的制裁。 希望这一次狼君可以坚持下去,你们也可以。今天第一更,几分钟后见~ ☆、美杜莎的眼睛      “今天想起来什么吗?”在看守所这一个月,教导员对孙三阳的印象慢慢有所改观。也许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这是个穷凶极恶的犯人。   毕竟看她清秀的外表和文质彬彬的模样,根本没有办法和犯罪联系在一起。   孙三阳笑了笑:“没有。”   她看向窗外,隔着铁栏杆,她也能看见远处的楼上似乎有人在对她招手。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投到桌上,那里空空如也。   “好几天没有报纸了。”孙三阳眨了眨眼,开口问道,“怎么,最近我的新闻还不少吗?”她的眼睛里没有兴奋也没有失落,好像只是在问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   教导员的嘴动了动,拿出一本书来放在桌上,略过了这个话题。   孙三阳低头看了一眼——“《犯罪心理学》......你喜欢看这么专业的书?”她问道。   教导员胡瑞是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在平城看守所呆了六年,对面这个比他小五岁的女孩让他想起来自己刚毕业的时候,自以为成熟,实际上呆头呆脑的就进了看守所,六年,从男监到女监,见了不少人,心态和之前可谓早已判若两人。   而且自从孙三阳出现后,他发现自己怀念起的不仅是毕业的时候,还有刚入学的时候,他对犯罪心理的向往和兴趣,被大学四年和工作六年磨灭的热情,竟然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燃烧起了火苗。   “你应该看看《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趣味性大一些......这种教科书,应该是大学时候连翻都不愿意翻的吧。”她饶有兴致地和他聊起天。   胡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嗯,谢谢你的推荐,我会去看的。”他和她交流了一个月,深知她出众的口才和缜密的逻辑思维,会在谈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带入她的主导。当然,和她谈话的不止他一个人,其他人和她交谈之后也是这样觉得。   他正了正身子,打开录音笔和本子,低下头不看对面的女人:“老规矩了,说吧。”   老规矩说的是,要把自己的犯案过程说一遍。   做这个的目的是想从嫌疑人每天对于案情复述的不同中找出细微差别,从而发现新的线索。   大部分犯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心理防线崩溃,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可这些办法在孙三阳这里完全行不通。   孙三阳说的内容每次都不一样,但却能巧妙的把整个过程描述的更加精细且连贯,并且这让整个故事讲完之后,所有人都听不到他们想要的。   除了她自己。   一个小时后,孙三阳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略微沙哑的嗓子。   胡瑞面色凝重的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转身朝门外走去。   门口的女警好奇的看着他走出门,转身靠在墙上,一副虚脱的样子。胡瑞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弯下腰,两只手撑着膝盖,脑仁一片生疼。   “胡老师。”女警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无力地摆摆手。   他偏头从门缝望进去,年轻的女人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老老实实的放在桌上,目光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摄像头三百六十度记录着她一天的生活,这个表情经常会在她脸上出现。   录音笔也还没关。   胡瑞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在女警的注视下重新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孔,推门进去,重新坐在她对面。   “我早就说了,每天这么问下去,最后疯的只能是你。”孙三阳的目光里一片了然,就是这种语气,让胡瑞更加烦躁,“我可以每天回答同样的答案,但你们可能做不到每天听同样的话。”   这是他第一天审讯她时她说得话。   胡瑞猛的起身,膝盖重重地顶了一下桌板。   “明天见。”孙三阳冲他摆摆手。   他再也忍受不了转身就走。   身后的孙三阳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可见的笑意。   “胡教导。”她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是少女的清澈,但那清澈下面的冷漠,仔细分辨还是会让人汗毛竖起。   如同美杜莎的眼睛,和上瘾的□□,她的话落在他耳朵里,生生的拖住了他的脚步。   “想知道我的犯罪证据吗?”   **   十八日,陆藏准时到达检察院的会议室。   “陆处。”已经等在会议室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为首的中年人男人起身伸出手,两人象征性的握了握,“没想到陆处这么年轻,年少有为啊。”   陆藏礼貌的点点头,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摞档案。   一本代表一个案子,一共六本。   每一本的左上角都印着“秘密”二字,黄色的档案袋显得古朴而又陈旧。是,六个档案里面,时间最久的是一年前,最近的是三个月前。   上面都是同一个名字——孙三阳。   “我们把书面证据整理了一遍,还是和从前一样,证人证言少得可怜,而且都没有关键的指向性,物证现在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中年男人是平成市公安局刑事科的科长,他一边在纸上标注着一边说道,“从最近一具尸体指缝中提取的衣料纤维被证实全部来自于被害人妻子的衣物,案发当时虽然没有人能证明孙三阳没有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当然也没有人能证明她确实在......”   陆藏头也没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你们调查了一个月的结果吗?”   他说话毫不留情面,中年男人脸色一僵,手底下动作一顿:“这......的确是我们许多年都没有碰到过的棘手的案子......”   “意思就是毫无进展。”陆藏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就说最近这一宗,孙三阳说自己是和被害人约好了在家里采访,但是查不到任何相关的电话短信或者网络聊天记录。”他翻了翻后面的报告,问道,“调查结果是她没有和任何与被害者相关的人接触,那她怎么传递的信息?”   他喉底生出一丝轻蔑:“飞鸽传书吗?”   中年男人此时已经心生不快:“不知陆处有何高见?”   被害者朱建勇,平城市副市长,死前一个月曾有消息说曾经收受大量贿赂,在几次平城市大的建设项目中动过手脚,直接牵涉的,是一宗拆迁户的户主跳楼的案子,据说是因为他找人去暴力催搬,逼迫拆迁户放弃索要高额赔款,天天全方位的派人骚扰,所以那户主顶不住压力最后只能跳楼。   当时并没有人将跳楼的事情和朱建勇扯上关系,因为事情发生之后,他几次在媒体公开道歉,并且赔偿了高额的赔款,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甚至让他在市民中博得了不少好感。   指导三个月前,他死亡之后,关于他生前肮脏的交易一笔一笔的曝光,人们才认识到这位副市长的真面目。   藏在衣橱底层的整整一个亿的现金和海外房产的曝光,进一步激化了矛盾。   而孙三阳,也在舆论关注度达到最顶峰的时候,主动到派出所门口投案自首。   投案后,她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包括一年前平城市卫生局局长被杀的案子,她也供认不讳。警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紧锣密鼓地按照她的供述去搜集相关证据准备提起公诉,但令人想不到的是,除了她的供词,他们竟然找不到一点证据,能够证明人是她杀的。   大家甚至怀疑过,她只是一个想借这件事出名的女人,但是她供述出的许多犯罪细节,又是只有他们这些直接参与案件侦查的人才知道的。如果说一起案子可能泄漏,那么一年内六起案子,在她出现之前甚至都没被列入连环杀人的范畴,由不同小组跟进,资料也不会共享......怎么看,她都是那个唯一的凶手。   “高见谈不上,如果不介意,我想去现场看看。”陆藏抬起头,将眼镜摘下来,说道。   “这......恐怕不太合规定。”科长婉言拒绝道,“侦查一直是刑侦这边负责......”他话音还没落,就被身后的秘书扯了扯衣服下摆。   科长后之后觉地闭上嘴,心情有些忐忑。   眼前这个男人太年轻,让人在和他交谈的时候会不小心忘了他的身份。现在转话锋稍显尴尬,但没办法,他也只能咬牙答应、   陆藏和张科长带着一位民警和一位鉴定人员,四人一起驱车到了朱建勇住的小区。   他们一家人因为他的死和舆论压力已经搬离了这间房子,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部分激进的网友成群结队的来这边泼油漆,但是因为警察二十四小时在这里守着,慢慢的人也少了。今天陆藏他们到这儿的时候门口还有几个拿着长镜头的在徘徊,他们见状索性直接开车去了底下车库。   “孙三阳最近怎么样?“陆藏边走边问。   民警扯了扯嘴角:“老样子,人家的日子过得舒服着呢。”   陆藏点点头:“给周围的人嘱咐,机灵一点,她很狡猾,说的话信一半就好。”几个人坐上电梯,上了三楼。   一梯两户的楼型,左边是朱建勇家。   案发之后,朱建勇的家人就搬离了这里,整个三楼也被拉上了警戒线。   “幸亏旁边这户人全家移民了,要不这警戒线一拉就是两个月,谁受得了?”跟着来的民警随口感叹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打滚求收! ☆、谎言女神阿帕忒      “你刚才说什么?”陆藏突然转头问道。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说话的年轻人一愣,茫然地说道:“我......我刚才说......我说什么了?”对面男人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他一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我刚刚说,邻居这家人半年前全家移民,而且房子也没有出租或者转让......”   陆藏看向跟着来的鉴证科的人,指了指门锁,说道:“你去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开过这把锁。”   那人点点头掏出手套戴上,手电光照着锁眼来回看了几遍。   “应该有很长时间没有开过,具体时长看不出来,但肯定在三个月以上。”鉴定人员肯定地说道。   陆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转身对身后一头雾水的其他人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有同伙。”   这句话犹如晴空霹雳,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有同伙,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孙三阳自首他们尚且找不到任何证据,更别提如果她在外面还有一个人和她里应外合,那么他们找到证据的机会就更加微小,而且在此之前,他们竟然从未考虑过她会有同伙这个问题。   省局来的刑侦专家在分析孙三阳的时候曾经说过,她的目的是成为焦点,成为英雄,她幻想自己是救世主。而这种个人主义会让她有同伙的可能性降低到百分之零点几以下。并且孙三阳自首以后,她所供述的犯罪事实中也从来都没有提及到这个同伙。   她自首的这个决定,会和这个可能存在的同伙有关吗?   现场有人咽了口口水,小心的问道:“陆处,你是怎么知道她有同伙的?”   “我说过,他们一定会有一种方法来交流,我是指她和朱建勇。”他指了指大门,“你看那扇门,。”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普通的红木防盗门,许久没有人碰过其实门面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唯一可以勉强解释为特殊的,应该就是门缝里和地上无处不在的各种传单和小广告了。   “还是麻烦您解释一下吧。”民警顿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喉咙里有难以克制的激动,“难不成就是这些传单......?”   鉴定人员立刻掏出证物袋走过去。   “稍等。”陆藏伸手拦住鉴定人员,环视了一周,目光最后定格在斑驳的墙面上。   朱建勇虽然任副市长,但住的地方并不豪华,这和现在大部分官员差不多,住的是茅草屋,床下是黄金堆。   就是这样一个老式的小区,常年不在家的人门口被塞满了传单,但是——   陆藏走进那面墙,慢慢弯腰观察着墙面上的每一处细节。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张武城皱着眉头开口:“陆处,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既然不是这些传单,那就是这面墙有问题咯?”   “嗯。”陆藏直起身子的时候,表情平静,瞳孔收缩,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欣赏,“这样老旧的小区,水泥地面,楼梯扶手上的油漆掉的比剩的多,出门三天门缝就会被传单塞满——”他回头环视一周,缓缓地说道,“这样的小区,墙上竟然一张小广告都没有,难道这不是奇怪之处吗?”   他们回想起刚刚上楼的时候,一楼二楼的墙壁上似乎是贴着小广告的,但是三楼的墙面却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张武城毕竟也是在一线干过十几年的老刑警,听到这里表情已经早就严肃了下来,心里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已经有了决断。   他回头对鉴证人员说道:“你去那面墙上取证。”然后又走到窗边播了个电话,“查一下三个月内有哪些人来过朱建勇家附近,每一个都不要放过。”   陆藏补充了一句:“不用三个月,最近三天就可以。”他指了指其中一块白色的地方,“这里还没来得及落上灰尘,应该是三天内被揭掉的。”   张武城话语一顿,然后对着电话那边说道:“不用三个月,三天内。”   收了线,他走过来对着陆藏说道:“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下次调职的时候来刑事这边怎么样?”   如果之前他还因为陆藏颇有些傲慢的态度感觉到不适,现在他已经可以接受这个有些本事的年轻人了。   陆藏礼貌的笑了笑:“那我就先谢谢张科,对了,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找到了新线索,鉴证那边的整个小队都赶了过来,张武城留下指挥工作,陆藏在这儿继续留下显然不合规矩,便独自一人开车回检察院。   走到一半,电话突然响起,他低头一看,上面显示着的是张科长的名字。   陆藏立刻把车靠路边停下,接起电话:“张科。”   那边张科长的声音有些严肃:“陆藏,你现在在哪儿?”   他看了一眼导航回答道:“寿阳路,怎么了?”   “和你刚才想的一样,附近居民说前天确实有个人来朱建勇家附近逗留了一会儿。”那边说道,“虽然走廊里没有监控,不能确定他具体干了什么,但他现在是我们的第一怀疑对象。”张科长此刻正站在朱建勇家门口,民警从不远处一路小跑过来,递给他一份文件。   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接过来翻了两页,突然一顿。   电话这边的陆藏微微皱眉:“怎么了?”   半晌,电话那边的人缓缓说道:“陆藏,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个人,是孙三阳在的那间看守所的教导员。”   **   此刻,孙三阳正坐在自己的监室里看书。   她不喜欢去看守所的图书馆,准确来说那根本算不上图书馆,只是个堆满书的房间而已。不过好在他们在图书的记录上非常详尽,她只要对着目录就能指挥人去帮她找到自己想看的书。   当然,这里的每一本书也都是经过筛选的,实用性的科学类书籍居多。   胡瑞来的时候,孙三阳正翻着一本介绍宇宙天体的书,其实她对天文没什么兴趣,只是看着那一张张图片还算赏心悦目,可以打发时间。   书翻了两遍,门口突然一阵骚乱。   她抬起头,看见胡瑞正手舞足蹈的和门口的女警说着什么。他表情狰狞,看向孙三阳的眼神早已失去了冷静。   她合上书,静静的看着门口。   “孙三阳!”女警不是胡瑞的对手,被他两三下挣脱推到一边。   他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看着坐在椅子上依旧平静的孙三阳,双拳紧握。   就在十分钟之前,他刚刚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他涉嫌参与多起杀人案,现在要正式拘捕他,他整一头雾水的时候,所长的一通电话解了他的所有疑惑。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相信孙三阳的话!”所长在那边强压着自己的愤怒,“张科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他当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孙三阳问清楚。   女警慌忙的按下警报按钮,警惕地拔出电棍看着房间里的胡瑞和孙三阳。   “胡教导,有事吗?”孙三阳平静地问道。   “你做了什么?”他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控制着自己不出拳去打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公安那边说我涉嫌多起杀人案要逮捕我?”   他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她。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女人,第一次深切的意识到,她还是一个杀了六个人的连环杀手。   孙三阳看着门口慢慢靠近的手持电棍的女警,垂眸轻轻笑了笑:“我做了什么?你应该问的是你做了什么。”   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把证据送到了你的眼前,很可惜,你并不相信我。”   他错了,她不是忒弥斯,而是谎言女神阿帕忒。   她把手里的书放回原位,从座位上起身,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她的眼神甚至是温和的。   胡瑞一愣,突然面目狰狞的朝她冲过来,嘴里大喊:“你骗我!”   孙三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身后的女警扑上来用电棍把他电晕在地。他眼里是不甘心,或许还有一点悔恨,可是现在都没用了。   几个狱警把胡瑞抬了出去,女警也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问道:“没受伤吧?”   孙三阳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刚才看的那本书:“这本书很好看,我可以把它留在这儿吗?”   女警摇头:“这不合规矩。”说完,弯下腰拿起那本书出了监室,顺便锁了门。   **   “愚蠢!简直是愚蠢!”张武城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把那个叫胡瑞的泼醒!”他对着门口的警察吼道,“没时间等他自己醒过来了!愚蠢,真是太愚蠢了!”   陆藏和张武城此刻正坐在看守所的监视室里,耳边播放着的,是一个月以来胡瑞和孙三阳所有的谈话记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撒泼打滚求收藏! ☆、共进午餐      录音一句一句地播放着,陆藏面无表情地听着。   录音笔质量一般,孙三阳说话时的情绪不好分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靠在椅背上,听在耳朵里,眼前竟浮现出一个少女慵懒的神态。   陆藏的嘴角轻轻勾起。   “想知道我的犯罪证据吗?”   听到这句话,张武城的脚步顿了一下,飞快地走到桌边,按下回放,目光凛冽。   “这后面就没有了。”他皱了皱眉头,“很显然,这个胡瑞上套了。”他有些气愤地撇开鼠标,“嘱咐了多少遍不要相信她的话!”   “以他的能力,这不是他能控制的。”陆藏盯着电脑屏幕,瞳孔里是荧幕的反射的白光,“我们在招聘教导员的时候只经过简单的考试面试,选出来的人只是应试人才,说到底我们在乎他们的工作能力,他们在乎的也只是月薪和能不能快速的往上爬。这样的人机关单位里数不胜归数,也包括你我。”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墙上——那里挂着两个巨大的相框,相框里是每年看守所所有在押人员的合照。现在是十一月,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合照上就会出现孙三阳的脸。   “从某些角度来看,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天才。”他的视线从合照上移开,“她现在在做什么?”   “孙三阳?”张武城耸耸肩,“不知道,大概在回忆着自己骗到教导员的过程沾沾自喜吧。”   “她才不屑于干这个。”陆藏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起身整了整衣领,“十二点了,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   “去哪儿?”张武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陆藏嘴角轻轻一勾:“去找女主角共进午餐。”   此刻孙三阳确实在等着开饭。   以往这个时候,她的饭已经由女警打好送到她面前,作为极度危险的犯罪嫌疑人,她被批准可以在自己的监室里用餐。   可是今天,她在监室里等了足足半个小时,除了门口来来往往的后勤和空气中饭菜的香味,她这边连一点午饭的影子都没看见。   也对,在她们眼里,她可是一个利用了教导员的奸诈之徒,估计不仅是今天的午饭,可能很久都不会有人愿意和她说话了吧。   这也好,没有教导员的生活意味着她有了更多自娱自乐的时间。   她眯了眯眼,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那个方砖大小的小窗,深吸一口气——唔,闻上去快要下雨了。   “啪。”   守在门口的女警突然敬了个礼。   手掌击打在裤边发出响亮的一声,惊醒了门内昏昏欲睡的孙三阳。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短发凌乱地散在脸侧,素净的面容让她看上去像个高中生。她的身上穿着的也不像是囚服,倒像是某个中学的校服。   它们同样的特点是肥大,但是一个代表纯洁,一个却代表有罪。   陆藏转身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孙三阳。   半年后在法庭上,陆藏突然想起自己之所以一直在执着地寻找她无罪恶的证据,有一半的原因,是他第一次见孙三阳的时候,看到的他的眼神。   带着刚睡醒的雾气和迷茫,像只无辜的小白兔。   以至于他在开门的时候,手下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那只是她的另一张面具而已。因为她在看见他的瞬间,眼里的迷茫就渐渐退去,身侧的尖刺也肆意舒展出来,连半点遮掩都懒得。   孙三阳懒懒地走到桌前坐下,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提的盒饭上。   她甚至都没抬头正眼看他一眼。   “不错啊。”她挑挑眉毛,一只手随意的把头发别到耳后,“带着午饭来,至少是现在对我来说,确实比任何条件都诱人。”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咧开嘴笑了笑:“谢天谢地,要不是你来,我还真以为自己这几天都要饿着了。”   陆藏把盒饭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我只是想来和你吃顿饭而已。”   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清冽,余音又带着中年人的磁性。   孙三阳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抬起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一双清澈中充满狡黠,另一双深沉而无波澜,两双极漂亮的眸子对在一起,彼此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缩小版的倒影。   这种个感觉很奇妙。   “呵,现在公检的人也可以来审讯犯人了吗?”她盯着他的眼睛,翘了翘嘴角,“现在的公务员面试,果然是看脸啊......”   “看来我们都对公职机关选拔人才的方式多有诟病。”陆藏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这反而更激起了他对她的兴趣,“只是私人身份的探监。”   “是吗。”孙三阳歪了歪脑袋,“那我也有权利不见你。”她突然笑了,“不过看在你带饭来了的份上,我愿意回答你几个问题。”   “问题不急。”他把盒饭打开推到她面前,递过去边缘被磨得光滑的木头勺子,“先吃饭吧。”   孙三阳接过勺子,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正合我意。”   另一边,监视室里,张武城正和刚赶过来的唐思明站在监视器前。   唐思明看着屏幕里两个人和谐的用餐场景,第一次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在干什么?”他转头问道,“他是不能主动接触犯人的,难道他不知道?”他皱着眉头吩咐道,“随便来个谁,把他给我弄出来!”   张武城抱着手臂说道:“让他去吧,咱们都知道只要他还在平城,只要不杀人,就没人能给他使绊子。”这也是一开始他为什么看不上这个年轻的副处长的原因,还以为又是一个无能的关系户。   唐思明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低下头翻着手机通讯录:“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和梁所通个气,他爸那边我来打招呼......这小兔崽子净惹事儿。”   另一边,孙三阳和陆藏的午餐进展的一如监视器里看到的那般和谐。   第一次见面的两人,不论是聊天还是眼神,都像是十年的老友一般自然,她甚至破天荒的在男人面前暴露了一个资料上没有的特点——她极度讨厌吃胡萝卜。   “怎么了?”她把炒饭里的胡萝卜丁都挑了出来堆在一边,发现对面的男人正在看着她的动作,“杀人犯没有挑食的权利吗?”   陆藏皱了皱眉头:“不,相反,你这位杀人犯的权利好像比其他人只多不少。”   他吃的很慢,吃相优雅,切排骨的时候执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转而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副餐具,左刀右叉。   孙三阳看着他面无表情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在这儿还装什么逼呢?”   这句语调平淡还带着些许少女稚气的吐槽让门口的女警差点没绷住。   “同样的话奉还给你。”陆藏手下的动作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歇,而整个监室因为这一副刀叉和他优雅的动作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高档餐厅,两人面前不是盒饭,而是牛排。   排骨被剔出骨头,切成方便咬的小块。堆放在透明的饭盒盖子上,被修长的手指推到孙三阳的面前。   “什么套路?”她的木头勺子在肉上晃来晃去,显得格格不入,“自从我进来以后,每个接近我的人都想从我嘴里套出些什么,狱警,记者,包括我的律师。”她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情绪,仿佛她并不喜欢现在活得比明星还要引人注目的生活。   “你知道吗,昨天竟然还有出版社联系我,说要把我的故事写成书。”她撇了撇嘴,“目前这个提议比较吸引我,不过我对出版业的信任度很低。”   陆藏挑了挑眉毛:“为什么?”   孙三阳把肉塞满整个口腔:“我的本科毕业论文,写了整整三个月,有个出版社联系我,说要刊登我的论文,结果最后你猜结果怎么着?”   陆藏看着她,淡淡地接道:“结果你的论文被冠上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老师的名字,内容虽然是略加改动,但是你最开始想要表达的思想却被破坏的彻底。”那篇文章他看过,逻辑严密,引经据典,尤其是结尾的思想升华部分个性十足,“所以你顺藤摸瓜,发现了以你们学校校长为首的地下论文交易链条,你生气他把学生们的思想成果变成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所以才会选择杀了他吗?”   “功课做得不错。”她笑了笑,“不过那只是一个方面。”   孙三阳低头想了想:“校长......应该是八个月之前的事了吧,你们竟然还没把他的事情挖出来吗?”   陆藏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你知道的,这个社会并不是全部是光明。”   “是,所以才要有我。”她淡淡地回道,琥珀色的瞳孔流淌着蜜色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角与女主角的第一次见面,意外的和谐——这可以说是双邪碰撞?2333333 ☆、你有同伙吗      半小时后,陆藏从监室里走出来,把手里的餐盒随手丢进垃圾桶。   “聊了什么?”还没走过转角,唐思明就直接朝他走了过来,沉着脸问道。   陆藏好像是没听到一般,平视前方从他身边直直的走了过去。   “哎你小子!”唐思明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皱着眉头,“被附体了还是怎么的?......对了,那个胡瑞醒了,先去看看。”   两个人到了审讯室,一个男人正趴在桌子上,两只手都捂在后脑勺上,一下一下地砸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刚从外地赶回来的梁所一脸阴霾地走在最前面。   一看到梁所,胡瑞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从凳子上起身,冲上来抓着梁所的袖子死死地不放手:“领导,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什么从犯!”他拼命地摇头,“都是她诱导我的,骗我的!她说,她说......”他突然喉咙一哽。   梁所越过他的肩膀,和他身后的张武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凝重。   唐思明和陆藏坐在旁边不说话。   “你先坐下。”张武城上前一步,抓着胡瑞的手腕把他拉回座位,抵着肩膀硬生生按在凳子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冷静的回想,别落下一个细节。”   他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一月四号那天,你做了什么,从早到晚,尽量回忆。”面对眼前这个勉强冷静下几分来的年轻人,张武城尽可能语气平缓地问道。   胡瑞的瞳孔胡乱地转着,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指尖来回摩挲着:“我......我.......那天,早上,八点半到了所里,九点开始按照事先的安排对疑犯进行谈话......我真没想到,真的,早知道我就拒绝了,我明知道她......”他越说越混乱,张武城见状急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暂停。   “这样,你深吸一口气,冷静一下。”他和梁所交换了个眼神,这次换梁所开口。   他的声音沉稳而平缓:“放心,只要你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所里会尽可能的帮你。”   梁所的话让胡瑞的情绪暂时稳定了许多。   他眼眶通红,两只手紧握成拳。   从前在警校的时候,他就曾经听闻监狱超高的离职率,几乎百分之八十的监狱从业人员都会在工作五至十年间辞职,从前他意气风发,甚至幻想过可以用自己的世界观去说服那些罪行累累的重犯,他甚至还成功过——三年前,他调任教导员的第一周,就成功说服了一个在押人员主动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只是他走向辞职的第一步。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已经不是辞职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他所犯下的罪,已经严重到足够被当做从犯来处理。   “直接从录音暂停那开始说。”坐在一旁的陆藏突然开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之前拷在上面的录音,开始播放,直到那句大家都听出端倪的“你想知道我的犯罪证据吗?”,方才按下暂停键。   胡瑞通红的眼睛盯着他,勉强压抑住纷乱的心绪:“请问这位是......”   “我请来的记录人员。”梁所面不改色的解释道,“就按他说的那样吧,这句话之后,你们发生了什么?”   胡瑞咬了咬下嘴唇,眼神又开始四处乱看。   “你的处境你现在也知道,不说真话就只有从犯这一条路。”张武城向前探了探身子,盯着他说道,“你也知道孙三阳一旦定罪,就一定是死刑,你是从犯,又不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从警察到后半辈子一辈子呆在牢里,你自己掂量吧。”   半晌,胡瑞终于绷不住,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禁得住诱惑。”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回忆起当天的事情,已经不能用后悔万分来形容。   这个审讯室的阵容是空前的豪华。   一位副处长,两位科长,还有一位所长,他们面前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六年工龄的教导员,他现在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从犯。   “说详细点。”张武城看了一眼周围的三个人,叹了口气,拿出本子和笔来做起记录。   “那天孙三阳说完这句话以后,原本我是想直接走的,但是后来,我对门口的女警说,要继续回去和她再说几句话。”胡瑞一点点说着当天的细节。   “当时录音笔的状态是怎样的?”   胡瑞额头的青筋动了动,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是关闭的。”   “为什么?”张武城问道。   “因为我动心了。”年轻男人还不到三十岁,眼里竟然已经有了六旬老人的疲态。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我不相信有一个人在孙三阳出现的时候没有把自己幻想成为一个超级警探,把自己想象成福尔摩斯那样抽丝剥茧,抓住她的所有漏洞,破解她的所有手法......”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的能力配不上我的野心,这次是我栽了,我认了。”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两只手抱在胸前,搁在桌面上。   “当时她让我去帮她把墙上的小广告全都撕下来拿到她面前,她就告诉我她是怎样不用任何通讯方式的情况下联络朱建勇。”胡瑞说道,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去了朱建勇家附近,第一次是去看周围有没有警察,第二次才动手。”   “后来呢?”张武城飞快的在本子上记下每一个细节。   胡瑞继续说道:“昨天我把那些广告带在了身上,但是那些承诺好的线索,她一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他苦笑,“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是帮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那些小广告呢?”梁所一脸严肃地问道。   胡瑞无力的抬抬手臂:“在我办公室的外套口袋里。”他松了口气,人好像整个都轻松了,“坦白从宽,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陆藏朝剩下几个人使了个颜色,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他在狱警的带领下找到胡瑞的办公室,戴着手套的手摸了一遍他挂在门后的大衣,把装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的一摞广告在手上掂了掂,顺手收进自己口袋里。   “你知道的,这不合规矩。”跟在他身后的唐思明靠在门框边说道。   陆藏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你知道的,我也从来不守什么规矩。”他拍拍自己口袋,“你放心,等我研究完会给你送回局里......”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规矩可以暂且放下,这个案子有多重要你也知道,上面下面甚至全国多少双眼睛就盯在我们身上,一天证据不足就拖一天。”唐思明的语气是难得的强硬。   他看着男人年轻俊朗的侧脸和与他同样不肯后退一步的眼神,半晌,还是口气先软了下来:“藏儿,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这次事关重大,你卖唐叔叔个面子成吗?”   陆藏沉默半晌:“刑侦分析证据的时候,我要在现场。”说完,把口袋里的塑胶袋往身后男人手里一放,双手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的朝监室的方向走去。   唐思明收好证据,抬头喊了一句:“你去哪儿?”   已经走远的男人回道:“去和她聊聊。”   孙三阳正坐在监室里发呆。   上午胡瑞大闹一场和与陆藏共进午餐似乎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她是少睡的体制,虽然疲惫但却不困倦,发呆是她休息的一种方式,但不是她最喜欢的。   “胡瑞全说了。”陆藏没有进门,而是隔着铁栏杆,就这么看着她。   孙三阳回过神来,似乎一点也没被这个消息打动:“是吗?”她的眼神平淡如水。   她在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云淡风轻吗?不是吧,至少在杀那个猥亵幼女的小学校长的时候,她的手法相当残忍。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陆藏就是没有办法想象到这对眸子沾染上仇恨的情绪。   “你有同伙吧。”他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不在预料之中,问出口之后他也有瞬间的愣神,但他同时也很快认识到,这样突如其来的提问,可能会带来意料之外的效果。   孙三阳竟然被这个问题逗笑了,她笑的时候,右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这么鲁莽的问题啊......”她反过来问站在对面的男人,“你认为我有同伙吗?”   她没有被戳破的窘迫,也没有不忿或者懊悔,陆藏望进她的眼眸,竟然看出了一丝愤怒。   “你是认为我自己没有能力犯下所有的案子吗?”她皮笑肉不笑。   陆藏扬起下巴,眼神轻蔑:“那就证明给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求点击!!!!!!!!!!!! 剧透:胡瑞说了假话。 ☆、“包黑天”      “低劣的技巧,激将法吗?”孙三阳回给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眼神,她别过脸去,显然是不想在说些什么。   “不想知道胡瑞说了什么吗?”陆藏沉着脸问道。   孙三阳撅了撅嘴,耸肩:“他说什么对我有影响吗?我已经是死刑了吧,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都与我无关,他是死是活也全凭他一张嘴,无所谓。”她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让陆藏心里原本就埋下的一颗怀疑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   “对了。”原本坐在床上的女人突然起身,懒洋洋地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扇铁门,但并不影响孙三阳把手从缝隙中伸出去,轻轻抚了抚男人起皱的衬衣领口,把他的第一颗扣子系上。   中指的关节蹭到男人的喉结,她不以为意。   陆藏看着她收回纤细白皙的手指,一言未发。   “我对你很感兴趣。”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你应该庆幸你的父亲做的还不错,否则我们应该可以更早见面。”   “我很失望。”他回道,“好了,你该休息了。”说完,他后退一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去调查一下所有受害人死亡之后和死者家属接触过的人,我怀疑孙三阳处理证据的方法就是假扮成这些人,包括清洁工临时工,能查多少查多少。”他放下手机,转身看向孙三阳监室的方向。   喉结处似乎有些痒,女人指背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陆藏抬起手把衬衣扣子扯开,在原地站了几秒。   **   新证据的出现让整个调查小组都为之一振,胡瑞的证词和陆藏的话也让整个案件有了新的突破点。两天后陆藏到警局的时候,那些小广告已经从鉴证那边送了回来,张武城和他的下属把它们按照墙上的印记一张一张贴上去,凌乱不堪地分布在墙的四面八方。   “目前没看出什么规律。”张武城在长桌前坐着,手里是整理好的报告。他递了一份给刚进门的陆藏,“这些公司也都去查过了,都没有见过一个孙三阳。”   他皱着眉头说道:“当然,我们不排除她会乔装,技术组那边也做了几组她妆后和可能会变动的装扮的效果图拿去问过,没有一家见过。而且这些单位也都没有前科,贴广告的事情他们都是找的临时工,负责招工的人也对孙三阳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藏接过报告翻了翻,低着头说道:“之前我不是说查一查被害者家人在被害人死后接触过的人吗,有结果吗?”   之所以想到这一点,是最后在和孙三阳告别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一句“否则我们可能会更早见面”——她很可能在案件结束后会和被害者家属接触,所以才会有她说的那种可能。   老实说,虽然他这么嘱咐了,但实在是不抱什么希望。   果然,张武城摇了摇头:“最近的朱建勇也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其他五个人当时的记录档案上也调查过这方面,但写的也是‘均无可疑’。”   陆藏扔下报告,转而看着贴在白板上的小广告。   乱七八糟,看上去似乎毫无规律。   他半仰着头,飞速的扫过每一张纸,再飞快地对着手里的公司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着。字很小,但是每一个飞速过在脑海里的时候,都组成无数种不同的排列组合。   “那个胡瑞当时的话是怎么说的?”半晌,陆藏突然回头问道。   张武城皱着眉头:“他说,孙三阳让他去把那里的小广告都揭下来,他按照她的话做了,但是她却没有告诉他线索。”   陆藏阖上手上的资料,后腰靠在桌子边,盯着白板陷入了思考。   张武城看他这样,也不打扰他,转而就手头的资料进行了简短的分析,然后给小组的每个队员布置了任务,因为现在只有这一面墙,所以只能从这入手。   鉴证人员继续对墙面上的痕迹进行分析,一部分人员从朱建勇家人接触的人这边入手,另一部分人把六个死者的调查档案包括笔录记录都摆在了一起,开始从头探索。   队里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和研究犯罪心理的专家,相信证据的出现能帮助他们更好的丰富孙三阳的形象,从而分析出她的犯罪轨迹,找到更多证据。   布置完一系列任务后,张武城转头看向陆藏,发现他还在盯着白板,双手撑在桌面上,动作眼神都没变过。   “张叔。”自从那天见过面之后,因为年龄差距,私底下陆藏就开始叫他“张叔”以示尊敬。   张武城一抬眼:“什么?”   “你觉得孙三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突然问道。   张武城想了一会儿。   “狡猾。”这是他说的第一个词。   他并不是一开始负责孙三阳的案子,因为刚开始并没有把这些案子联系起来,当做连环案来处理。而他是第三个受害人出现以后,当时负责调查的刑侦队发现了手法的相似和其他一些线索,确定了和之前三个一样都是一人所为的时候,他才被派来负责侦办这一系列案子。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副手。   同时在那以后,也就是警方确定为是一些列连环凶杀案之后的第四起案子,孙三阳的行事就一改之前的低调,反而在杀人后以“凶手”为名会把之前所有现场的照片寄到出版社,并且在得知警方开始调查后,又改头换面,以“包黑天”为笔名,不断地往报社投稿所有已发生案件的推理过程。   最夸张的是,最后她竟然就以“包黑天”这个身份和报纸签了约,有了自己的专栏,专门进行案件推理。   当时警队里许多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成员都买了这个报纸,自然也是“包黑天”的忠实读者。   “包黑天”当时作为一个并不属于调查队的队员的人,利用的都是报纸上刊登出来的“线索”,对案件进行了全面的推理分析,而且分析过程有理有据,甚至她在推理中写到的一些语句给了当时负责案件的人员许多启示。   于是他们就这么一步步潜移默化的在孙三阳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歪路,离真相越来越远。   后来当“包黑天”透露的信息越来越多,追捧者越来越多,市民们开始怀疑警察的办案能力竟然不如一个业余作家,政府的信用度越来越低,局长在一月内召开了三次新闻发布会都没能挽回警察的形象。甚至连出版社都已经计划把他的推理过程整理成书,作为真正的推理过程。   越来越多的网民开始在网上呼吁警方干脆就按照“包黑天”的推理去查,说不定早就能结案。   如果说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让警方的压力越来越大,那么第五个死者的出现就是压垮警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第一次尝试主动去联系“包黑天”这位神秘作家。   也就是这一次的调查,他们才发现这位“包黑天”的身份——她每周寄稿子的地址,和最开始寄去照片的“凶手”竟然是同一个地址。   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知道真相后,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队长崩溃了,张武城算是临危受命,开始进行所有指挥工作的交接。   想到这里,张武城又想起孙三阳来自首以后,他曾经问过她这件事,他至今还记得她的每一个表情。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写这么久,毕竟地址都没换。”孙三阳耸了耸肩,眼里带着狐狸般的狡黠,“原本只是想随便写几周,后来没想到一直没人发现,就一直写着玩儿了。”   根本不是这样。   根本一切就是在她的计划之内。   转移视线,连消带打,引发了公众的民愤,还打击了警队的公信。   “深不可测。”一阵沉默之后,张武城用了这么一个词,“对了,还有残忍。”   残忍说的不是手法,而是连杀六个人的心思。   陆藏突然想起女孩看似清澈的眼神和无害的举动,喉结覆盖着的皮肤表面又升腾起一丝痒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不想让一些血腥的画面和她重叠。   “那自从她自首以来,你问她的所有问题,她有隐瞒过吗?”他问道。   张武城想了想,不确定的回道:“这谁知道,她说的犯罪细节虽然非常细致,但证据却一个没给,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她手里,她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们也查不出来。”他自嘲的撇了撇嘴,“能碰上这么个百年不遇的,咱们这回算是栽了。”   “张叔,这块白板给我拍几张照片,我回去看看。”陆藏说道。   张武城皱了皱眉头:“你悠着点儿,这个案子不是检察院直接受理的。”他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咱们这位......她可是专门杀这种人。”   陆藏嘴角抽了抽:“她不屑于杀我。”   走之前他随口说了一句:“还是找人去给孙三阳做个笔录吧,胡瑞这边的事,再问问她,她这么诚实......”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她会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孙三阳......自己犯案,自己装成作家推理,误导警方视线......造成舆论压力.....从某些方面来说,她神了。 ☆、【番外】——《新世纪审判长之罪01》      平城晚报,2015-6-12日刊   《新世纪审判长之罪01》   作者:包黑天   世界亦有黑天白昼交替,但我们还不知满足地在黑夜里寻求光明。   (文章内容根据现有证据分析创作,里面涉及的内容都是笔者以凶手角度模拟推理写就,不代表笔者的个人意见)   01   2015年1月1日,公历新年第一天,第一具尸体在海边被发现。   尸体浑身肿胀青紫,眼球突出,推测死亡时间在五天前,也就是圣诞节那天晚上,但是直到尸体发现之前死者的家属都没有报警,他们对死者失踪的事情并不知情。   写到这里,笔者觉得似乎有必要给大家科普一下第一位死者。   (以下内容来自互联网):   高善群,男,1965年生人,大学本科学历,1998年担任平城市长路县国宁路小学校长。2014年4月,网上频传的题为《平城市长路县小学校长强-奸小学生》的贴文内容引起网友热议,平城市长路县教育局经过调查后,在长路县宣传部官方微博发布声明称:“近日,网民@平城人不平平城事通过微博转发了《国宁路小学校长抢奸小学生?》一文,内容为:有网友称,国宁路小学校长任校长期间曾经强-奸过数十名女生,并威胁她们三缄其口。获悉相关舆情后,我局高度重视,成立调查组在国宁路小学展开秘密调查。通过在该校学生中展开询问调查和暗访,没有发现女学生曾遭受过性侵害的传闻。经初步调查,网上反映的情况与事实不符,不存在校长□□小学生的情况。”   这篇澄清微博在网上同样引起争议,关于高善群是否猥-亵强-奸小学生一事实在也是众说纷纭。   数月以后,此事似乎得以平息,直到高善群的尸体在海边被发现。   笔者估计凶手那次是第一次犯案,所以从现场照片和后来找到的第一案发现场的照片来看,凶手的杀人手法虽然冷静细致,但情绪应该属于极度亢奋的阶段。   (案发现场的照片)   大家从墙上和地板上散落的所有打印出的高善群犯罪证据的纸张上就可见一斑。   这也是笔者为什么选择从第一个案子开始分析而不是警方口中“犯罪证据”最多的第三位死者说起,因为笔者认为,恰恰是第一起命案,才能真正看出凶手当时的心理活动。   第一案发现场是死者高善群的海边度假屋。   笔者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查,那一片度假屋的市价大约是每平米一万元左右,而高善群作为小学校长每个月的工资大概是九千元,案发地的占地面积是三百四十平米,这就出现了现场关于高善群的财政情况报告这样的一份资料。   而其他散落在地上的资料分别是他给每个他强-奸过的学生家里的所谓“好处费”,一人大约十万元,还有警方并从未公开的受他残害的学生的笔录记录——   写到这里笔者不禁要问一句大家心底的话:难道这个人,他不该杀吗?   好了,基本情况就介绍到这里,下面笔者开始就现有的证据进行案情的重现。   凶手选在了圣诞节的晚上进行行凶,笔者认为有两个原因:   第一,高善群下午从家里出发,自己一个人开车去市里参加第二天的交流会,为期一周,这期间还要去各县小学进行考察,比较方便下手。   第二,就是笔者的猜测了。   从现在已经发现的三具尸体的推测时间,分别是圣诞、情人节、白色-情人节。选择这一天,大概是因为凶手对情人节有着特殊的执着。大多连环杀手选择杀人的日子和对象都有自己的规律,现在我们可以分析出凶手选择对象的规律就是大奸大恶,而且钻了法律空子的人渣,如果说日期那么我们就暂定是情人节之类的节日。   下一期笔者将为大家详细解读凶手犯案的整个过程和手法,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孙三阳假扮“包黑天”在报纸上连载的推理过程......不定期更新~ ☆、自残      “陆藏,来局里一趟,开会。”张武城一通电话打来的时候,陆藏正站在自家巨大的白板前出神。   他面前的桌上地上散落着一张张草稿纸,上面画满了各种排列组合。   虽然他现在模拟着各种可能性,但他始终记得孙三阳的档案上并没有说过她对密码学感兴趣,所以他整整两天的时间研究的方向大多都朝形状等简单方向思考,但一无所获。   接到电话,他揉了揉乱发,打了个电话出去。   “Hey,my bro!What's up?”那边传来懒洋洋的打招呼声。   “少开洋腔。”陆藏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我熬了两个大夜,来给我开车。”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哥,我昨天才从国外回来,刚醒还没半个小时......”“醒了就滚过来,否则继承家业。”   “算你狠,等我。”   半个小时后,一辆破面包车停在了陆藏面前。   “你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他面无表情的拉开门,迈过两个装满海鲜的箱子。   “妈让我给她带澳洲龙虾。”驾驶座上坐着个年轻男孩,眼眉间与后座的男人有五分相似,“我只是去留学,再说,龙虾那种东西哪是我能捎回来的?刚去了趟海鲜市场.....”他从后视镜看到男人眼底的疲惫,一边发动车子,“妈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肯定后悔把你从刑侦调过来......跟以前根本没什么区别。”   “别废话了,我歇会儿。”陆藏坐在离那两箱龙虾最远的地方,闭上眼睛靠在玻璃上。   **   孙三阳这两天深刻认识到了一个道理,坑谁也不能坑狱警。   自从上次她把胡瑞拉下水以后,每个教导员和女警对她的态度都甚是冷漠,连着两天不给饭吃不说,今天一早十点活动时间还把她安排给了看守所的两个最难惹的女刺儿头。   她两只手端着水盆,慢吞吞地跟在那两个人身后。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人刚开始还小声说这话不搭理孙三阳,等走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两个人不易察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走在左边的女人突然转手,手肘“不小心”地把孙三阳手里的盆一下子打翻在地。   塑料盆摔在地上没什么声响,倒是盆里的一大块湿衣服“啪”的一声拍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水声。   周围仿佛集体聋了一般,没有一个人看向她们这边。   哦,是这样啊。   孙三阳的目光落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女警身上,目之所及的那人靠在墙上,偶尔抬头四处张望,视线就是不往她们这边看。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了。   孙三阳眯了眯眼,不急着低头看地上刚洗好但是现在横尸在地上的湿衣服,反而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   “对不起。”左边的女人抱着手臂说道,可是她的下巴上扬四十五度,从孙三阳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眼白比眼珠底面积还大。   有一类人只有眼白。   孙三阳见得多了,只是现在她的双手很干净,不愿在自己亲自动手做这种小事。   “如果没记错,你们俩都是伤过人的吧。”她平静地看着左边的女人,也就是把她的   水盆撞翻的那位,“你有两年吸毒史,众叛亲离,戒了毒以后染上又染上烟瘾,没有工作但是为了生活出去卖,后来把一个不想付钱的嫖客砸成重伤,判了两年。”   说完,她又转身看向另一个人:“至于你.....”她眼中流出一丝不屑,“杀了对自己潜规则很久的老板,目前等着上庭。”她后退一步靠在树上,阳光从头顶的铁网上打在她脸上一片斑驳,对面两个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进来前看过你的案子。”她看向她,眼神突然变了。不再是看什么都不感兴趣,眼底深处似乎又一簇微弱的火苗。   “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傻到用刀子捅他小腹。”孙三阳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的老板有个女儿在上小学,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去她女儿的小学拍一段录像,分成几次发给他,他为了保险必定会把女儿接回家。等他频繁打电话联系你你不出现的时候,等他的情绪濒临崩溃,就会失去以往的判断力,这个时候只需要在他的汽车上做点小手脚,很自然就会让你从他的死里脱开关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适时的住嘴。   右边的女人的脸色已经是猪肝色了。   “如果我是你们,绝对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就随便惹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孙三阳垂下眼眸,“你们最多在这儿只不过呆两年,没必要,真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左边的女人还偷偷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警。   孙三阳了然的侧过身:“那既然这样,这些衣服......”   “啪!”   话音还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在她脸上,她一个没站稳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头发散在侧脸,狼狈不堪。   孙三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连环杀人犯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抓进来了?”一个女人走上前,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来回的碾,“进了这里,就要懂规矩,你太狂了,欠教训。”她欺身坐在孙三阳的身上,另一个女人和她对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磨尖了的牙刷,俯下身用它在她脸颊上不停地滑来滑去。   “吓唬我?”她把牙刷尖抵在孙三阳耳根子旁边,轻轻一划,就有一道极浅的血口子出现,“这么瘦弱的小身板还敢兴风作浪......”   孙三阳趴在地上,一边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另一边脸因为伤口而火辣辣的,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了,眼里原本的清澈荡然无存,只剩冰冷一片。   她回忆起了起自己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的感觉。   她好像不知疼痛一般,用力从女人手下抽出手,双肘撑地,眉头皱也不皱,猛地一翻身,差点把踩在她后背的女人掀翻下来。   “你做什么!”拿着牙刷的女人凶神恶煞地晃动着手里的利器,一时没控制住尖叫道。   这一叫不要紧,距离不远的办公室有人立刻有人打开门朝外面张望着,并且已经有预警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另一个女人扯了扯那女人的手臂,两人对了个眼神。   “怎么,不是要毁了我的脸吗?”孙三阳碰了碰脸侧的伤口,一粒血珠沾在指尖,顺着手指的轮廓滑下来,“这点心都狠不下,难怪杀个人都不利索。”她的嘴角一张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眼底的冰凉让人不寒而栗。   “来啊。”她上前一步,视线落在女人手中的利器上,“用你手里的东西捅我啊!”她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根牙刷磨成这样,想必也用了不少功夫吧。”她的目光变得有些疯狂,但水光颤抖处又充满了克制,“让我猜猜,能磨得这么锋利的地方,应该是把床侧的螺丝拆了,用边角磨的吧,但是为什么不拿铁片呢?是不敢吗?”   手拿凶器的女人一边后退,耳边是孙三阳的魔音穿耳,还要不停看着办公室那边的情况,一月份的天气,她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别说了,你别说了!”女人改作两只手最后抓着牙刷柄,手臂颤抖。   孙三阳上前迈了一大步,把最锋利的部分贴在了自己的颈侧。在两个人目瞪口呆之下,迅速的一个转身摔在地上。   她们俩还没反应过来,孙三阳就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只手捂着颈侧,痛苦的□□着。   “牙......牙刷上!”左边的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有血!”   这边的嘈杂终于引起了其他女警的注意,她们沉着脸往这边跑过来。   两个女人慌张的把牙刷塞进口袋里,手上的血迹也飞快地抹在衣服上,但是地上的血迹和孙三阳指缝间不断冒出的汩汩鲜血是不可能遮掩得住。   “怎么了!”一个女警跑了过来,率先冲向蜷在地上正微微□□的孙三阳旁边,轻轻掀开她捂着颈侧的手看了一眼,脸色一凛,立刻打电话给了医务室和120。同时,后面赶来的人也把两个站在一旁吓得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人推搡着按在墙上,铐上手铐,口袋里的牙刷也被人搜了出来,装进了透明袋里。   她们被按在墙上,眼看着孙三阳被医务处赶过来的医生翻过身,做了简单的止血工作后被人捂着伤口躺在担架上。   她还没失去意识,两只眼盯着两个人,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   两个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瞳孔一缩,后背吹过一阵寒气,汗毛都竖了起来。   梁所接到电话第一时间打给了张武城。   此时张武城正在准备开会,在等陆藏的时候,接到了电话。他默默地放下电话,立刻取消了会议,揉了揉眉心,拨给陆藏。   “喂,你到哪儿了?孙三阳在看守所被人刺伤,颈部大动脉,已经送去医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周应该就能申榜单啦~~~~~~~~~~~~~~ 女主是个狠心的人,下一章又有男主女主的对手戏~~~这种相爱相杀的戏窝最喜欢!哈哈~ ☆、病房谈话      孙三阳昏迷了。   因为失血过多。   她撞上去的时候动作虽然缓慢,但却让牙刷梗最尖利的部分划过大动脉,再加上急救的延误,导致她在到达医院开始到现在只有过一次的短暂清醒。   都说,将死之人能看见自己的一生,如过电影。   孙三阳心底里怀着这样的念头,静静地躺在冰场上,双眼微阖,与周围医生护士的脚步声谈话声还有响彻天的机械声格格不入。   陆藏在来的路上,手有些轻微发抖。   他知道自己对孙三阳过度的关心来自于血液里叫嚣着的兴奋。   在他查清楚她的案子,摸清楚她这个人之前,他一定要让她平平安安的活着。两次短暂的会面,足够挑起他沉睡依旧的胜负欲。   她不能有事。   他疲惫的眼里出现一丝狠戾。   “究竟怎么回事?”脚刚踏出电梯,陆藏就一个箭步冲到张武城面前,迫不及待地问道。   手术室门口站着两个女警,身量笔直,张武城则是站在窗前,双手负在身后在沉思些什么,看到陆藏出现,他转身。   “没什么问题,小摩擦而已。”他说道。   “小摩擦?”陆藏挑挑眉毛,“小摩擦能把人摩擦到手术室?”他一边说话,视线一边落在门口的两个女警身上,不悦的蹙眉,“这两个穿着制服的怎么站在这儿?换两个便衣过来。”   因为女警和警车的缘故,走廊里有不少病人家属正悄悄地往这边探头,有的还在拿着手机敲打些什么。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社会影响有多大,要是被她的粉丝知道了,就算她死在里面,你们也连她的尸体都保不住。”陆藏冷冷的说道,“撤了人吧,全都换成便衣。”   张武城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说完,他走上前和两个女警耳语了几句,她们点了点头,从楼梯那边下了楼。   “情况怎么样?”陆藏沉着脸问道。   张武城摇了摇头:“人刚从手术通道上来,失血过多,伤口不深但划在了要害,我刚着人简单审了审和她起矛盾的两个人,她们都说是孙......”他顿了一下,改口道,“她们都说,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她们两个也吓傻了,说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陆藏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我看过她的档案,进看守所的时候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往常有这种拿自己姓名去赌的情况,大多在身患绝症或是有非常虔诚的信仰的人身上较多出现,据他们目前所知,孙三阳既没有宗教信仰也没有身患绝症,又为什么她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心求死呢?   张武城看了陆藏一眼,发现他眼底的疲惫,问道:“多久没睡了?”   陆藏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两天而已。”   他从前在刑侦的时候,两天不睡觉是家常便饭,甚至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四天,他没事,倒是把他妈吓坏了,以为自己儿子出了什么意外,差点报警。   “别紧张,只是失血过多。”张武城说道,“老唐给我说了你们家的情况,嘱咐我看着你,你现在这样儿要是传到你父母耳朵里,可就不只是调职这么简单了。”   “无所谓。”陆藏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淡淡地说道,“刚才来的路上,我辞职了。”   **   平成第二女子看守所,审讯室里,梁春带着两个警察坐在中间,对面坐着两个女人,同样骨瘦如柴,一个低着头面如土色,另一个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   “老实交代吧,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警察问道。   两个人好似没听见一般,都不说话。   “怎么了,刚才话不是还挺多的吗?”梁春皱着眉头,似苦笑又似讽刺,“你们真厉害,还敢惹孙三阳?我都不敢惹她!”   “梁所,喝点水。”左边的警察给梁春递了杯水,转头疾言厉色地对两个监犯呵斥道,“你们两个!问你们话呢,是听不见吗?”   梁春润了润嗓子,摊手拍了拍说话警察的手臂:“别这么严厉。”   他又看了一眼电脑上一直在播放着的监控录像,暂停在孙三阳的水盆刚摔在地上的时刻,把电脑转过来对着她们两人:“你们在看谁?”他的指尖点了点在监控死角处不小心露出来的一个女人的三分之一张侧脸,问道。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不说话。   “梁所,放大的照片出来了。”外面工作人员把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了进来,“像素不高,并不能辨认得出是谁。”   “是邢筱。”梁春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拍桌子起身往外走。   两个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对面两个女人的脸色猛地一变,便知道梁所长这是猜对了人了。   另一边,整个抢救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孙三阳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目前还在昏睡中。   陆藏穿着防护服站在病床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耳边不断回响着刚才医生说过的一句话——“放心,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   “既然不想死,又为什么还要寻死呢?”他轻轻地问道。   “有些人既然没有资格生在这个世界上,又为何要继续祸患他人呢?”病床上的孙三阳声音还有些虚弱和沙哑,勃颈上围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让她稍微一动就不是很痛快。   陆藏看着她一点一点张开眼,茫然的眼神骤然明亮,落在他身上。   “看到了什么?”他坐下来,平静地问道。   孙三阳费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没喝过酒,没想到也成了知己。”她的视线转向天花板,眼前一片雪白。   刚才抢救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眼前一片惨白,过往的片段断断续续,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又是现在。   她看得见医生在她周围走来走去,也能感受到针刺在皮肤里,如蚂蚁爬一般的痒。   然而那传说中的“过电影”来的太快也去的太快,不过一瞬间,无数画面朝她涌来,眼花缭乱的,像是在脑子里爆炸了一般,导致她现在虽然醒了过来,但脑海里一片空白,好似失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陆藏观察着她的表情,说道。   “你这问题问得不好。”孙三阳手肘用力撑着床铺,想要坐起来,却被陆藏及时伸手按下肩膀,从她旁边拿了个枕头给她小心地垫在脑袋下。   “有伤,不要乱动。”他说道。   孙三阳笑了笑:“你也知道我有伤,刚才又昏迷着,就算看到了什么,现在也忘的一干二净了。”她抬手碰了碰自己颈侧,麻药劲还没过,感觉不到疼,“今天不是双休,你不用工作吗?”   陆藏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我辞职了。”   “辞职?”她倒也不是很惊讶,“确实,你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安安分分当个公务员的人,和我一样。”   说了没几句,护士就进来催促,说病人现在刚醒不适合说太多话,请陆藏先出去。   他起身,弯腰给孙三阳掖了掖被角。   床上的女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皮肤像透明的似的,大大的眼睛似乎也不似平时有神,黑色的短发散在枕边,淡蓝色的病号服穿在身上,倒更像是个没毕业的高中生了。   “不要被我的皮相迷惑。”女学生一开口,话语间的沧桑感立刻叫她成熟了十岁,“看在我将你看成知己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男人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我叫陆藏。”   两人如同老友一般的相处模式,到让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   孙三阳一愣,旋即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好,我叫孙三阳。”   乍看是细土里培育出的茉莉,凑近了才发现是黄泉路上的曼陀罗。陆藏不愿再看,转头出了病房。   “孙....三......阳。”床尾传来细细轻轻的女声。   孙三阳费力的扭头望过去,是刚才进来通知的小护士正拿着她的病历一页页地翻看着。看见她正看她,她也不害怕,反倒是凑上来,替她有条不紊的记录着血压和体温。   “原来你真是女人。”她带着口罩,看不太清面容,听声音,孙三阳依稀猜测着,她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小护士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你就在这儿放心的好好休息。”她背过身,在病房监视器看不到的方位,向她轻轻竖了个大拇指,“我佩服你,你是我的偶像!”   孙三阳看着她的脸,半晌,开口说道:“谢谢,不要说出去。”   小护士眨眨眼,抱着自己的本子出了病房。   房间里总算只剩下孙三阳一个人了。   可是她知道,在监视器的另一边,甚至是距离自己不远的门窗的另一边,都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在她身上。   也罢,反正她也不想逃跑。   她闭上眼睛,眼前闪过一张张自己已经忘了,但是托刚才死里逃生的福,又回想起的画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是昨天更的章节,今天更~ ☆、伪证      “那个女警找到了吗?”一出病房门,陆藏看见张武城刚刚扣下电话,便走上前问道。   “找到了。”张武城回道,“虽然监视器只拍到了一张侧脸,像素也不高,但梁所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个两年前刚考进来的叫邢筱的女警。”   两个人走到楼梯间,陆藏眉头皱的更深,扯了扯嘴角:“这人也是蠢,找两个狱霸又不能打死她,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张武城闻言失笑:“你也是有意思,刚才还紧张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又想着人家怎么不打死她。”他说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言语间一顿,“对了,你之前不是让我问问孙三阳胡瑞那个事吗,梁所昨天派人去问了。”   “什么结果?”他靠在墙上,心情烦躁地想抽根烟,刚掏出打火机,突然想起自己还在医院,只好放了回去。   张武城沉着脸:“和胡瑞的供词大相径庭。”想起去审问的教导员带回来的证词,他就一阵头痛,“胡瑞当时做口供,说孙三阳让他去朱建勇家旁边的墙上把小广告都撕下来;但是孙三阳说,她是叫胡瑞去帮她一个忙,但这个忙并不是去撕广告,而是把一张小广告贴在墙上。”   “贴?”陆藏皱了皱眉头,眼睛突然一亮,“那她给他的那张广告呢,现在在哪儿?”   “这不出了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再审一遍胡瑞。”张武城说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百思不得,原来是中间错了这么一环!   “这里你看着,我去看守所一趟,孙三阳交给你,胡瑞归我。”说完,他直接快步顺着楼梯间走了下去。   张武城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唐思明打了个电话:“喂,老唐,你那边怎么样?”   唐思明的语气也充满了无奈:“我还没敢把他辞职的事告诉陆局长,你那边先看着他点儿,等明天他回来我再劝劝他吧......哎,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张武城从窗户上望出去,远远看到陆藏的背影坐上出租车消失在视线中,“他现在在医院呢,你不用管了,我看好他行了。”   **   胡瑞在看守所里关了三天。   他大学毕业参加公务员考试,笔试第一名,面试第一名,带着优秀毕业生和学生会会长的荣誉,从小听老师的话长大的乖学生。上次审问几乎已经磨光了他所有勇气,三天的关押期,几乎让他快要疯了。   每天早上起来——不,应该不能说是早起,因为他整整三天睡着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也没有几个小时。   睁开眼就是灰白色的墙壁和铁门,因为是在女子看守所,所以他只能呆在单独的监室里,头顶一扇小小的气窗和门下面递饭进来的小门是他每天最后的期盼。   他靠光线的变化确定每天的时间,但是到了晚上这一招就不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扛过去,安静的监室只有他的呼吸声。   才三天的时间,原本精神焕发的男人就被搞的形容枯槁,头发散乱,胡渣也生了满下巴。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和他同样住在单人间里的孙三阳,偏偏他每次找她谈话的时候她都一派闲适,等他自己真正被关进来,才是真正懂得了什么是度日如年。   到第三天的早上,他的心底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一丝恐慌。   “胡瑞。”   男人的声音隔着一道铁门响起的时候,胡瑞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铁门,手掌“啪“地拍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是谁?梁所吗!我还有事要说!提押我!”梁瑞顺着铁门缓缓下滑,跪坐在地上,嘶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求你,不管是谁,让我出去......”   “你说,还有话要说?”隔着一扇门,男人的声音随着蹲下,贴着下面的小口越来越清晰,“可是我看你上次的笔录,最后梁所问了你三遍,你都说没有任何内容补充,态度很坚决啊。”   梁瑞眼神一慌,急忙拍打着铁门分辩道:“不不不!你听我说!上次我脑子不清楚,忘了一些东西!我这次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男人沉吟半晌:“你确定?”   梁瑞迫不及待拼命地点头:“我确定!”   三秒钟后,他听到铁门落锁的声音,就像听到世间最美好的音乐。   陆藏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跌坐在地上,形容枯槁的梁瑞。   “你是梁瑞?”他起身背对着他,声音中带着冷意,“收拾一下,跟我过来吧。”说完,就兀自往审讯室走过去。   而梁瑞则是被人从地上架起来,脚步虚浮地晃到卫生间,胡乱洗了个脸,整了整头发领口,强行打起精神到了审讯室。   刚一坐下,他就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呜呜”地哭了起来。   陆藏坐在对面冷眼看着,心里满是厌烦。   他自诩比愿意多动脑子,但从不自作聪明,也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很显然,他对面现在就坐着一个,而且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他,还有整个警队都吃了大亏。   “说吧。”他说道。   梁瑞哭了一会儿,把几天呆在监室里的憋屈之情发泄了个彻底,这才抬头看先对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和自己说话的男人——男人穿着棕红色的羊绒大衣,扣子一颗未系,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的毛衣,脖颈修长,脸部轮廓英朗,两条浓眉此刻蹙起,浓眉下深邃的眼眸正盯着自己,那里面一片冰凉。   竟然是这样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   梁瑞看着他,再想想自己。年纪相仿,一个干净利落,另一个邋遢颓废。   可是三天前,他明明也是可以像对面这个男人这样的,怪只怪自己自作聪明,误入别人的全套而不自知,还犯下大错,企图用谎言来为自己脱罪。   沉默了半分钟之后,梁瑞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座椅上:“抱歉,我说谎了。”   他闭上眼,回想起当日发生的事,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天,我照原来的安排去和孙三阳谈话。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厉害到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人......我带了她整整九天,按照上面的吩咐每天让她重新作供一次,可诡异的是,她每一次的供词虽然都有所出入,但关键地方却都出奇的一致。”他微微张开眼,苦笑道,“我承认,我心中被她激起了斗志,曾经幻想过自己某一天突然听出了她话里的破绽,成了破案的大功臣。”   “我想,她也看出来了,所以,她成功的利用了我这一点。”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简直愚蠢至极,“在她的蛊惑下,我关掉了录音笔,并且听她的话,把她给我的一张小广告藏在了口袋里。”   “等等。”陆藏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关于这张小广告,能不能再说的详细一点?”   梁瑞点点头:“那天她就这么坐在我对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我手里,并且告诉我,只要我把这张纸条贴在朱建勇家对面的墙上,她就愿意告诉我一条线索,她还说这条线索关乎着能否给她定一条罪。”他两只手撑在额前,语气无比懊恼,“我当时只想着有了这条线索就能给她顶罪这件事,其实对她说的话也没全信,只想去先看看情况。”   “我从网上一搜就搜到了朱建勇的家,到了那儿,我只看到了满墙的小广告。”他说到这里,眼里突然带了点愤怒,“我其实根本不相信她的话的!”他刚刚放松的双手又握成拳,“她这种杀人犯说的话我怎么会信?她让我把纸条贴上去,一定是想利用那张纸条去联系什么人,我偏不想让她如愿!然后我就逆着她的话,把所有小广告都撕了下来。”   时至今日,他还是拼命想减轻一点自己的负罪感:“我当时在撕之前其实已经把所有现场照片都拍下来了!”他指了指陆藏面前的档案,“上一次!就是上一次,我把这些照片已经都交给梁所了!”   “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们,她要你做的不是撕下来,而是贴上去。”陆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他欺身上前,手肘撑在桌子上,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说谎,整个警队这几天的研究方向都是错误的!”   话音刚落,胡瑞的眼神就有崩塌的迹象,陆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太过严厉,便放缓了音调,人也靠回了椅背上:“我看过你的笔录,现场照片是很全,墙上原本贴着的那些也确实是一张不落,但是照你刚才所说,孙三阳给了你一张让你贴在墙上,那么那一张去哪儿了?”   听到这个问题,胡瑞的脸色有些惨白。   “我......”他叹了口气,两只手捂住脸,低下头,咬着牙说道,“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一大段剧情,估计有些天使看不下去,那么我在这儿简单解释一下。 这里孙三阳耍了个心理战,她利用胡瑞想立功的心理,先告诉他让他把贴纸贴上,但胡瑞自认为聪明,不贴反撕,反而成了孙三阳的事,还成功耽误了警方调查.... ☆、混乱的医院      陆藏刚从警校毕业的时候,一开始是做的刑侦,后来虽然被迫转去了检察院,但也算是和案子沾边。   不管是从前的同事还是在检察院的几年见的不少模样的证人,胡言乱语者有之,着急上火者最多,愚不可及的自诩也见到了不少。   可是今天,他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有了想要掀桌子的冲动。   愚蠢,愚不可及。   他皱着眉头下意识得问了一句:“什么?”   对面男人不住的摇头,满脸懊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想到.....那就是一张普通的小广告,和其他没有任何区别......”   “最大的可能是它和其他的根本不一样,只是你没看出来!”陆藏的眼神好似着了火一般,声音却一片冰冷,“事已至此,追究你的只能你再仔细想想,看还有什么地方有遗漏。”他眯了眯眼,“别再‘忘了’就好。”   **   孙三阳只是失血过多,并没有生命危险,麻醉完全醒完之后,就由便衣女警带着从后门出了医院。   因为她的脖子不能动,医生给她套了个颈套,卡在下巴上。   虽说是刚手术完,以后还要换药拆线,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危险如孙三阳,他们是断断不肯让她呆在医院这种人群复杂的公共场合里的。   她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谁知道张武城正好回过头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明显强撑着的步伐,皱着眉头走上前:“找个轮椅给她。”   他不看她,转头道:“站在这儿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呢!”   孙三阳其实还站得住,只是体力上确实有点吃不消。她看了一眼张武城,当然,只是一眼,视线很快就收了回来。   一路从电梯下去,张武城有点走神,以至于电话响了也没听见。   前脚刚踏出电梯门,后脚就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晃了眼睛。   早就等在电梯口的记者一哄而上,镜头纷纷对焦孙三阳,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能再和她说上几句话......   其中一个人晃着手中的报纸,指着孙三阳大声喊道:“就是她!”   轮椅上的孙三阳看着直直对着自己的指尖,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这一下算是炸开锅了,所有人都争相恐后地挤上前把镜头和话筒往她的方向凑!   “请问你是孙三阳吗?”   “你的脖子是怎么受伤的?是看守所暴力执法严刑逼供吗?”   “听说你失血过多差点没命,你会控告看守所吗?”   记者一窝蜂的拥了上去,挤满了电梯的缝隙,张武城拼命地按着关门键,但是被挤在旁边的记者顽强地一遍一遍推回去。   “大家不要拥挤!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病人!”张武城扯着嗓子大喊,额头青筋暴起,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孙三阳身上,并没有人理他。   另两个警察一个人护住孙三阳的脖子,另一个人挡在她身前,被压得腰都直不起来。   “忒弥斯我爱你!”后面一个年轻的女记者突然尖叫一声,所有人瞬间都安静了。   自从孙三阳出现后,忒弥斯这三个字几乎已经成了网络上的禁词,但是确实她的拥护者们最喜欢的名字。   代表正义的女神。   而女神此刻正坐在轮椅上,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多亏了那个女生一嗓子,嘈杂的环境安静了许多,张武城也抓紧机会开口说道:“各位记者,大家也看到病人现在的情况了,你们多耽误一会儿,她就多难受一点。”   果然,听见这句话,记者们开始面面相觑,同一个媒体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心。   这样好的机会也实在千载难逢......   “我不是孙三阳,所以后面你们问的那些问题,我都不知道。”一直没开口的孙三阳突然张口说道,“各位麻烦配合我,向后退一步好吗?”她虽然还很虚弱,但说的非常平静,倒是把那些记者们唬的一愣,下意识按照她的话后退一步。   张武城见状立刻按下猛按关门按钮,两个警察也挡在前面把所有记者的手都挡了回去,在一片纷乱之中直接先乘电梯往上走着。   “队长,去几楼?”便衣民警按下最高层,问道。   张武城皱了皱眉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刚才接待他们的副院长,之前还打了个电话,在未接栏里。   他立刻接起来:“喂,陈院长。”   陈院长在那边着急的说道:“你们别回手术室,从五楼下来,直接走中间的连廊去B号楼,那边我安排了几个医生接着你们!”   时间紧迫,张武城来不及想这么多。他按照陈副院长说的在五楼上下来,刚打开门就有两个记者埋伏在电梯旁冲出来,被便衣民警直接上去拦住,张武城趁机推着孙三阳往连廊的方向跑过去,他一边跑,还要一边分神用一只手护住轮椅上人的脖子。   孙三阳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张武城慌忙推着她跑上连廊的时候两只手虚握了握轮椅扶手,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冬天的医院里开足了暖风,张武城跑了一百来米,额头上就布满了细汗。   他远远地看到陈副院长在连廊的另一边朝自己招手,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脚下的步子也放缓了。   陈院长身后还站着两个带着口罩的大夫,身材高大,一看就知道是他特地挑出来过来搭把手的。   张武城回头没看见记者,松了口气,一边往前走对陈院长说道:“不知道是谁走了风声,记者们都过来了。”他和陈院长认识多年,而医院和看守所也是十几年的合作关系,便放心把轮椅交给他,自己整了整衣服上的褶子,顺手擦了把汗,“真是太猛了。”   几个人飞快的在走廊上前进着。   “回头今天当值的医生和护士名单都给我一份,还有所有和她接触过的工作人员,包括司机和清洁人员。”张武城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医院的保安能把地下车库暂时清出来吗?我们可能要直接下到地下。”   “地下估计不行,记者太多了,你们连门都出不去。”旁边一个医生说道,“B楼这边的一楼有个后门,一直都是后勤人员进出的,走那边吧。”   张武城点点头,然后低头给领导打电话先汇报了情况。   几个人从B楼的楼梯下去,两个医生一个背着孙三阳,另一个护着她的脖子,张武城则是跟在后面拿着轮椅,一路飞奔到小门口。   “我在这儿等一会儿,队里的人来接我们。”张武城说道。   供一人进出的铁门,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先把轮椅上的孙三阳送了出去,重新把她安顿在轮椅上。   陈副院长也是一头薄汗:“这里知道的人不多,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   张武城刚想回头感谢一番,顺便说几句嘱咐的话,就看见旁边站着的两个医生,其中一个突然抬起手拍了拍陈副院长的肩膀,开口说道:“辛苦你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们会做到,滚。”   他的声音隔着口罩听到而不真切,但最后那个“滚”字张武城是踏踏实实地听到了。   他双手抓住轮椅把手,悄悄的后退了一步。   后面就是一个露天停车场,如果跑到那边,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逃出困境。可问题是,现在他还带着一个行动困难的孙三阳,这个人要是丢了,他和一群人的职业生涯可以说就到头了。   可现实是,这两个人多半的目标就是孙三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拖延时间。   他我在轮椅把手上的手攥了攥,咬了咬牙,松开了手。   “这个地方不显眼,我们往外走走吧。”张武城面色如常地说道。   可是对面两个人并没有上当,他们的动作非常快,一个人突然转身伸手从侧面掐住张武城的脖子,另一个人企图从他手里抢夺孙三阳的轮椅!   “你们......”身后的人手劲极大,张武城的脸很快憋得通红,他的双手攥着轮椅不能松手,自然也无法对身后的人还手,电光火石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很糟糕的劣势。   掐着张武城脖子的人朝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电击棒毫不留情的捅向他的腰间。   五秒钟的时间,纵使张武城再顽强,最后在电流的作用下也不得不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脑子一片混沌。   他摔在地上,侧脸重重地擦过地面,手指不停的抽搐。   在晕过去之前,他看见孙三阳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抬着朝停车场内停着的一辆破车上,而他依稀听见耳边有警车的声音,接下来便没有了意识。   **   “动作小心点。”上车的时候,刚才掐脖子的那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道,“护着脖子。”另一个人立刻围在孙三阳前面,手臂虚环在她身前护着她不受多余的颠簸。   “我们的车速必须快一点,你忍一忍。”那人说道。   而孙三阳一直没说话,就这么坐在轮椅上,锐利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车子的每一个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今天做了一天迷妹.....狼君有个炒鸡喜欢的原创歌手,虽然他现在不红,但是狼君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火起来,比如参加个中国好歌曲什么的~~~这是他的豆瓣音乐人名签......狼君不要脸的推他....大家可以听年轻的婊-子系列,写的是他的前女友.....https://site.douban.com/streetpoet/ ☆、宛如一场闹剧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孙三阳才从刚才晕眩的颠簸中完全清醒过来。   车上除了她一共还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在开车,一个男人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看些什么,刚才从医院里把她带出来的两个男人坐在他旁边,脱下白大褂和口罩,换上厚外套。   “冻死我了。”两个人意外的都很年轻,其中黄色头发的男孩就是刚才那电击棍打张武城的,他把白大褂随意一揉扔在一边,转头问前面副驾驶上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当然。”开车的女人接话道,“人都齐了,就等你们了。”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靠在车窗上,视线落在孙三阳的身上,立刻软下几分,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您放心,我们那边有医生,等到了那儿我们自然会找最好的人给您重新检查伤口。”   他带着崇拜的神情,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的资料,孙三阳不能低头,看不清纸上有什么。   他刚想开口,身边男人便按住了他的手:“不急,先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   “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警察,不要动他。”孙三阳眯了眯眼,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唇上也几乎没有血色。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看轮椅上女人的神色比方才清醒了不少,两个人便忙不迭的开始介绍自己。   那个黄头发的少年叫李政,还在读大学,另一个比他年纪稍大一点的叫陈浩,工作两年。他们都是一个推理爱好社团里认识的。   “这一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关注你。”李政难言兴奋,拍了拍自己的书包,“你的资料我之前都是随身携带,想着哪天万一碰见你......”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激动了。”   他拍了拍陈浩的腿,说道:“其实我们社团里有不少人都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来着......他还收集了你的剪报呢!”   孙三阳看着面前两个人,扯了扯嘴角:“我可是杀人犯。”   “可我们都知道你杀的人都是坏人!”年轻的学生脱口而出,“这在古代那就是惩恶扬善的女侠!”   旁边的陈浩赞同的点了点头,比起李政,他的性格沉稳许多,眼里也没那么多情绪起伏:“你放心,我们只是想见你一面,和你说几句话,至于以后怎么样,还是尊重你的意见。”   “这次行动你们策划了多久?”她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   李政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两个多月。”   “从我自首那天开始吗?”她问道。   李政点了点头。   孙三阳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放我下去吧。”   话音还没落,车子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两人忙扶住孙三阳的轮椅稳定下来,副驾驶上的人立刻警惕起来,左右张望着动静。   “怎么了?”陈浩和李政两人紧张地对视一眼,飞快把口罩重新带在脸上,掀开窗口的黑色布帘小心的往外看了看。   “没事,一个水坑而已。”开车的女人说道,“女神没事吗?”   孙三阳垂眸,淡淡地开口:“我没事,只是你们要有事了。”   李政和陈浩脸色一变:“怎么说?”   “粗略的估算,你们这一路也开了半小时。”反正周围的窗户都被黑布挡住,她眼睛酸涩,便阖上眼皮,“掳人,绑架,逃跑。依我的经验,在同一辆车上超过半小时,就跑不掉了。”   她缓缓地说道:“现在把我放在路边,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也不会被抓。”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年轻的男生,“为了我的一点小事,就做这么大阵仗,不值得。”   孙三阳眼前闪过刚才被两人强行抬上车时的场景,以及呆在她右手上的手环,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在上车之前对她身上的口袋检查一番这件事,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你们还年轻,兴趣是一方面,需要赔上自己的前途吗?”她张开双眼,视线落在男生手里的一叠资料上,“把我在路边放下吧,三天后的上午十点,你们可以申请来探视。”   陈浩不肯死心的摇摇头:“我们准备了这么久,虽然有风险,但也想赌上一切试试,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到了。”   “我们哪没有申请过呢?”李政瘪了瘪嘴,“之前你刚自首那会儿,我们就开始申请了,但是不是律师和亲属根本没戏。”   话音还没落,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接了个电话,表情严肃。   “有警察追过来了,距离我们不到两公里。”他回头看向两个男生,问道,“我们怎么办?”   在李政和陈浩原本的计划中,半个小时的时间是足够逃走的,没想到警察追过来的这么快,   “放我下来。”孙三阳冷静的说道,“你们去找一个陆藏的人,自己去查,查得到,就找他,他会带你们来见我。”说完,她皱了皱眉头:“脖子疼。”   陈浩立刻上前,带上手套,替她小心的取下护颈——“伤口开裂。”他沉稳地开口,“把她放下吧。”   “可是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开车的女人不甘示弱,脚下微微用力,把车速又上提。她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唇,“不行,我们一定要先带她回去。”   计划了一个月,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她从看守所里带出来,这次千载难逢,可谓天时地利的好机会,若是就这样放弃.....岂不是所有准备都白费了?   “我说放下她!”陈浩一声低吼。   女人发狠地用力抽了一下方向盘,眼里满是不甘。   他看向孙三阳,在李政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把颈套又给她戴了回去,目光阴霾:“我们会去看你的,不要这么早被他们找到证据,那些警察,他们没资格抓你。”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孙三阳看着男人英挺的眉毛和紧绷的下颌线,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嘴角轻轻翘了翘:“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   十分钟后,是陆藏在窄巷里率先发现了坐在轮椅里面色苍白的孙三阳。   从被劫持到找到,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孙三阳表情平静地看着他大步走到自己面前,仿佛再看一场闹剧。   这可不就是一场闹剧吗?   张武城还在医院里昏迷着,记者们也都在医院门口苦苦守着,他带着整个分所的警察顺着GPS一路追到这里,开车的整个过程中手脚冰凉,精神极度集中。   在经过小巷的时候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脚踩下刹车打开门就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面前,看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累了吗?”   方才心里想着,如果这次再抓到她,一定要把她关进最黑最小的监室,开庭之前一切人都不能探视。可是如今看见她面无血色,闭着眼坐在轮椅里的虚弱样子,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三个字。   孙三阳扯了扯嘴角,轻轻抬起手腕,袖口下滑,露出一小节纤细的手腕和上面挂着的黑色手环。   “伤口裂了。”她轻启干裂的嘴唇,说道。   陆藏眼神一凛,立刻打电话给周围的人,自己则是推着轮椅走到路边等候。   不一会儿的功夫,救护车和警车一起赶来,医护人员把孙三阳小心地抬上了车,陆藏则是留在原地,站在刚才找到她的地方出神。   陈浩他们刚才按照孙三阳的指示停下的那条街位置非常巧妙,单行道,前方还在修路,乍看是条死路,但是只要把孙三阳放在路口,他们离开就会比较又快又方便。   只是要孙三阳一个人操控着轮椅走到这条小巷中——他脑海里闪过孙三阳那张苍白的脸,还有刚才上车的时候企图扶一下车门都抬不起的虚弱的样子,眉头突然深深地皱起。   恐怕从那些记者突然出现,就是这次劫持行动的开始。   幸亏他们早有准备,在孙三阳的手环中植入GPS,才能凭靠这个以最快速度找到他们的车并追上来。   但是他总是觉得,这场闹剧发生的实在是有太多破绽,似乎什么地方都说不通,可是又一切又顺理成章——有时候浑身是破绽,反而又没有破绽了。   张武城还没醒,孙三阳又在医院,究竟带走她的是什么人,他们在车上说了什么,密谋了什么,为什么半路又把她放了下来......这些问题在陆藏的脑子里转来转去。   警察封锁了整条街,鉴证人员正在采集脚印和轮椅的痕迹,陆藏原本想上前查看,但却被人客气的请了出去。   哦对,他辞职了。   他束了束大衣领口,抬头看了看阴戚戚的天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他接起电话。   “喂,哥,妈叫你回家吃饭......哥,哥?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半晌,陆藏低下头,扯了扯嘴角,悠悠地开口:“今天恐怕......要有一场大雪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可能会解释来龙去脉——总之是一个崇拜她的组织策划的啦!这次没成功当然不会放弃~ ☆、新律师      傍晚,七点,外面是鹅毛大雪,推开窗户,窗台上飘起了鸭毛小雪。   张武城阖上窗户,一时有些怔忡。   “今天二十几了?”他转头问道。   “二十七。”那狱警倒了三杯水在桌上,抬头随口问道,“领导,咱们后天放假吗?”   张武城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咱们能不能放假,还得看那位大神!”他喝了口水,翻了翻刚送来的现场资料,因为电击导致的神经麻痹还有点儿余韵在,手指翻页的时候还不太利索,“去把那位神叫来吧,估摸着也睡醒了。”   狱警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二十分钟后,孙三阳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过来。   她刚从医院回来不过一个小时,还没在自己监室里坐稳,就被忙不迭的带到了审讯室。   她的脸色还是略显苍白,因为颠簸而二次裂开的伤口出了不少血,所以在轮椅旁支了个架子,旁边吊着葡萄糖。   因为有前车之鉴,第二次进医院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马虎,也顾不上什么低调不低调了,里里外外站了整整两圈人,把清创室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在伤口缝好后又第一时间把孙三阳运了回来。   折腾了一天,刚踏进看守所,就有雪花渐渐飘下。   张武城听着外面的风声,几乎都能猜到明天报纸该如何拿今天的事大做文章。现在的新闻媒体早不似原来一样好控制,。语气曝光到微博上,还不如直接由报纸进行报道,只要不扭曲事实,他们也懒得管。   “我累了。”一进来,还没等张武城开口问,孙三阳便直接开口说道,“我需要休息,没有嫌疑犯重伤还要提押的道理。”   她瞥了男人一眼——四十多岁的老刑警了,洞察力这么差劲,被两个大学生算计,啧。   孙三阳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目光清明,吐字很流畅:“况且我觉得你比起我,似乎更需要休息。”她缓缓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现在恐怕还头昏脑涨吧。”她扯了扯嘴角,“这种状态来审讯,我好害怕我会受伤啊。”   她最后一句话语气极为夸张,还有一点欠揍。张武城听了,立刻感觉脑子里有一股电流直冲向太阳穴,激得他浑身一抖。   可是始作俑者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张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余光瞄了他一眼:“张科长是吧,我劝你有跟我说话的功夫,还不如去查一查他们是怎么混进医院的,还有那些记者又是谁通知来的......那可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就你们的现在这效率,早晚有一天我能从这看守所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说完,她自己操控着轮椅转了个身,朝门口走过去。   张武城皱着眉头,双手撑在桌子上。   “哦对了。”孙三阳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侧脸说道,“今天找到我的那个叫陆藏的,我记得他已经辞职了,怎么车子上还能有警灯呢?那条街虽然不太繁华,但也是有几处住宅的,估计不少人听见了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审讯室,旁边的狱警见状,忙跟上去接过手,推着她回监室。   她经过走廊的时候正好是七点半,女囚们看完了新闻联播,正排成一队从活动室里走出来,孙三阳被推着,走的也快些,经过的时候,她眯着眼睛从每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嗯,并没有上午那两个女人。   其他人看见孙三阳,视线都会不自觉地落在她的护颈上,然后和孙三阳的视线相撞,又慌忙地移开。   这些女人里面,有一半都是卖-□□,只求太平日子,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遇见孙三阳这种人,平时虽然私底下也会悄悄地讨论她的事情,但当着正主面的时候,可是连脑袋都不敢抬。   孙三阳是不笑娼的人,她对她们没什么抵触心理,眼神扫过也就过了。只是心里一转,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   “胡闹!”   还没进门,陆藏就听见门里面母亲愤怒的呵斥声,“等会儿那兔崽子回来,谁也别拦着!”   陆锡虚挡了陆藏一把,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要不我先进去哄哄妈,你自己出去转转等会儿再回来吧,别冲这个气头。”   “她一直都是这个暴脾气,我习惯了。”陆藏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况且我今天也没心情和她吵架,放心吧。”   说完,低头开门进去。   一进门,果然,母亲正坐在沙发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身板坐的笔直,表情严峻。   而他的父亲,也就是平城市公安局的陆局长,此刻正事不关己一般坐在一边看报纸。   陆藏进门的时候,他抬眼偷偷瞄了他一眼,假装咳嗽了两声,脖子又缩了回去。   是的,在他们陆家,不管男人在外面在怎么厉害如何风光,回到家里都是陆夫人张碧华当家。   “你还有脸进门?”张碧华黑着脸,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这两天可是忙的很啊,看守所检察院两边跑,就是不愿回家是不是?”   陆藏站在原地沉默不语,陆锡则是从他身后蹑手蹑脚的绕过来,企图坐到陆保国的身边......“还有你!”张碧华把手里的遥控器摔在桌上,“哗啦”一声。   陆锡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小声地分辩道:“妈,我最近可没做什么错事儿啊......”   “还敢说?”张碧华指着厨房的方向,质问道,“我让你带龙虾,你用海鲜市场上的蒙我?今天早上许阿姨去买菜的时候正好看见你!”   陆锡心里一个“咯噔”,懊悔的挤了挤眉毛:“妈,我错了。”   “你先滚一边儿去,我有话和你哥说!”张碧华一挥手,陆锡立刻像是捡了金子一样弯下腰飞快地跑上了楼,站在楼梯上面偷瞄着客厅里的情形。   还好,幸亏有陆藏给他做挡箭牌。   “儿子本来就不喜欢在检察院呆着,别逼他了。”想必是在陆藏进门之前,妻子已经唠叨了许久,陆保国也有点不耐烦了,“不就是辞职吗,凭他还找不到称心的工作?”   张碧华冷哼一声:“我看他现在最称心的工作,就是天天住在看守所里,守着那个孙三阳一直到她死!”   “啧!”陆保国皱了皱眉头,“怎么说话呢?”   “我逼他了吗?”张碧华转头看向陆藏,一字一顿地教训道,“我想说的是,既然辞职了,为什么擅自用警灯?”   她叹了口气:“我之前都想好了,把你调到检察院,就算你不相干辞职,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你至少辞了职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份吧?这不,人家投诉到警察局这儿来了,说你违规使用公务车呢!”   这件事,陆保国也觉得有点不妥:“现在查的这么严,警车的出警记录都是有一辆写一辆,现在人家都举报到局里了,把你的车牌号都报上去了。”他想了想,嘱咐道,“那辆车以后别开了。”   陆藏点点头。   张碧华说了一通,心里的火气也散了不少,看见自己儿子脑袋上还顶着雪花,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   “坐下吧。”她问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陆藏把大衣脱下来挂在门口,坐在张碧华的对面,沉默了半晌:“妈,我想回刑侦。”   张碧华一听,皱了皱眉头:“出来容易回去难,现在才二月,怎么也得等到五月份的考试......”   “所以这三个月,我会去一个律师事务所挂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露出一丝坚定,“而且这三个月,我不会再回家了。”   “什么?”   张碧华刚想深究,就被身边的陆保国一把拉住。   “儿子的事别掺和这么多。”他的声音沉稳,在官场多年的气度平时在家收的紧紧的,这突然来一下,连张碧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陆藏起身,深深的朝着陆保国鞠了一躬:“谢谢爸。”他像是承诺一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不会做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   **   孙三阳在看守所里度过了平静的两天。   这两天每天都会有护士来给她换药,而且他们似乎是被嘱咐了,没有一个人在换药过程中和她说话,她虽然喜静,但也不喜欢成日里一言不发的憋着,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知道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便自己取了一本书,摊在阳光下,小声的念着。   “孙三阳。”   一个女狱警在背后叫了她的名字。   她慢条斯理的把护颈重新戴好,才转身看向身后。   女狱警指了指门口,眼神莫名有些复杂:“你的律师来了。”   孙三阳眯了眯眼,阖上书本搁在腿上,由狱警推着从院子里到走廊上,再经过监室区到达律师会见室。   会见室里早已经坐着两个人在等待。   隔着铁栏,孙三阳的目光先看向左边——那是她的律师,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申江。她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她把目光移向右边——陆藏正低着头,坐在那里看材料。 作者有话要说:  陆藏终于要和三阳亲密接触了哦啦啦~ ☆、孙三阳效应      孙三阳坐下之后,陆藏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和淡蓝色衬衣,领口是深蓝色条纹领带,金色的领带夹彰显出它不菲的身价。   他的鼻梁上甚至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实习生。   “你好。”   孙三阳面带微笑的和他打招呼。   陆藏的手掌按在文件夹上,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细滑的表面。   他朝她点点头,回道:“你好。”   孙三阳的目光饶有兴致的从他身上滑过,好奇地问道:“你好像才辞职不久......据我所知,检察官辞职后两年以内不能从事律师这个职业的。”她转头问旁边的申江,“你给他开后门了?”   “我哪敢啊。”申江哭笑不得,“只是两年内不能以律师身份担任诉讼代理人或者辩护人,他现在还算不上是律师,勉强可以说是实习生。”   “没带过年纪这么大的实习生吧?”孙三阳难得开一句玩笑。   申江看了一眼陆藏,点了点头:“反正做你的律师,算是我生涯中最轻松的一回了,只要跟着调查进度走就没问题。”   陆藏突然“啪”地一声打开面前的文件,文件夹打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申江要说的话被打断,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昨天找上门的时候,丰富的履历让他们事务所的董事长一眼看中,留了下来,并且在最后还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作为实习生参与孙三阳的案子。   孙三阳的案子,本就是他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地接下来,差点和事务所闹翻,如今他经常往看守所跑,董事长更是看他越来越不顺眼,现在有个人愿意参与进来,他自然是千般的不乐意,但是陆藏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官二代了,来自己这儿求职,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董事长当下给陆局长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秘书也很快有了反馈——随他去吧。他便答应了,也没打招呼就直接把人划给了申江。   申江彼时刚放下董事长的电话,陆藏就已经站在了门口,把自己的档案往桌子上一放,居高临下的就是一句话:“我要见她。”   孙三阳也因为这声巨响看向陆藏,只见他飞快地翻着资料,眉头紧皱。   “你在律师这边给的资料还不如给警察的多。”他瞥了一眼申江,再淡漠地移开,“做你的律师,也算是可怜了。”   “我的律师是为了让我脱罪,那你呢?也是为了让我脱罪吗?”她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问道。   她的护颈已经拆了下来,伤口只用一块医用纱布密密地遮着。   陆藏的视线落在纱布上,突然回想起那天发现她的时候,他看着她白的几乎透明的脸,掰开她的护颈,看到鲜血渗出纱布时的情境——伤口一定很深。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挂着一个黑色的手环。   “我相信,那些都不是你做的。”半晌,他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女人,声音沉稳而磁性,“你只是帮凶,主犯另有其人。”   孙三阳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似乎是对他这个结论有几分好奇。   她扯了扯嘴角,眼神从他脸上移开:“你很坚持你的想法。”她撇嘴,说话的语气有些敷衍,“那祝你成功。”   说完,孙三阳看向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申江。   “这次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好不容易聊到正事,申江这才提起精神。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不自觉地前倾,飞快地说道:“我从医院拿到了你的病例和验伤报告。”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两个女犯人的资料我也拿到了,这个是纵容教唆她们挑衅你的狱警的资料。”   他把一份资料摊开在她面前,右上角是那个狱警的照片。   短发,没刘海,双眼细长,眼角上挑,鹅蛋脸。   孙三阳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想起来那天躲在柱子后面一直没出现正面对着她的那个背影。   那天她曾在两个女人上来挑衅她的时候就装作不经意的暗地里观察过所有在场狱警的动作,这个人的1/3的侧脸曾经暴露在她视线中,虽然短促,但她还有印象。   孙三阳淡淡地开口:“我记得她的编号是082351。”   申江点头:“就是她。”他翻过下一页,指着家庭成员那一块,父亲那一栏是空白,“她爸爸是沈明建。”   陆藏突然皱了皱眉头,看向她。   沈明建,是她手下第三个被害人的名字。   申江继续解释道:“她父亲邢飞是沈明建年轻时候的战友,十五年前在西藏参加了个任务牺牲了,把女儿托付给了沈明建,两个人并没有办理领养手续,但是邢筱在国外读初中和高中的费用都是沈明建支付的,她大学回国念警校,两年前毕业考进看守所。”他放下材料,说,“因为她从小在国外,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一顿,突然直起身子,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陆藏,有些警惕。   “无所谓。”孙三阳示意他不用管他。   申江便凑近了,皱着眉头问道:“别人不知道,可是你应该是知道的啊!”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防着点呢?一定要把自己搞得从生死线上走过好几回......   “平城只有这一个看守所,怎么也躲不了的。”她扯了扯嘴角,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况且我也没打算躲。”   申江有些为难:“那还告不告?”   他既是孙三阳的好友,又是她的律师,自然要遵从她的决定。   孙三阳挑挑眉,下巴轻抬,语气轻蔑:“告,当然要告。”   她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狱警,知道陆藏也坐在对面,此刻至少有四个摄像头正在对准自己,还可能会有专家此刻正站在机器的另一边分析她的表情和心理,但是她就是这么肆无忌惮。   她是自首了,可是案子还没判,基本权利也还是有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她说道。   申江点点头,又问道:“关于前两天被劫持的事情,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用了“劫持”二字。   孙三阳摇头:“这件事不需要你出力,他们查不出什么。”她突然一顿,抬起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现在我在外面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申江把手里的笔一扔,耸肩:“正义化身,超级英雄。”他似乎是想起一件好玩的事,眼里飘过一丝喜色,“你知道吗,前两天还有工作室联系我,说是想把你的事例改编成中国本土英雄漫画,就类似......”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侠盗罗宾汉?”   说起这个,他就有点滔滔不绝:“上次你不是让我把之前你写的那些推理过程的手稿整理了送到出版社吗,样板已经下来了,我前两天看了看,挺好的,不过你的笔名要不要换换?如果是真名的话应该更有影响力。”   “不必了。”她说道,“我现在更需要版税。”   听到自己影响力扩大,孙三阳面上并未露出太多高兴的神态。   陆藏观察着,沉默不语。   三个人又陆陆续续聊了十分多钟,整个会见过程一共持续了三十二分钟。   这中间大部分时间都是申江在说,孙三阳就这么听着,偶尔开口说上那么一两句。   虽然说的很多,可是陆藏竟然几乎没有听出一点自己能够利用的信息。   唯一一点可以去调查的,大概就是之前他们说的关于“出版书”的事情了。   从看守所出来,申江和陆藏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过去。   “感受如何?”申江突然开口问道,“站在律师的立场上,看这个人,是不是又有了点新的不一样?”   陆藏闻言,扯了扯嘴角:“至今为止,我每次见她都不一样。”   他们两人都是西装革履,只不过一个冷峻,一个温和。   “你呢,你为什么会成为她的律师?”陆藏问道。   他曾经在法庭上与申江有过数面之缘,印象中是个条理清晰,逻辑思维能力极强的年轻人,在业界的口碑颇好,被当做是明日之星培养的。可是后来为了孙三阳的案子差点和事务所闹翻,平白少了不少资源,几乎是被雪藏了。   申江看了他一眼,眉毛一挑:“在孙三阳找到我之前,我平均每年接案子的数量是15件,现在我三个月不接案子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刺眼的阳光,说道,“太阳耀眼,月亮也是受了它的恩惠才能被当做黑夜的指明灯。”   “她的案子,没有一个人敢接,但是我敢,不是因为输赢,而是为了知名度。”他笑了笑,“我现在每天能接到至少五个电话。一个孙三阳,能带来比一个律师打拼二十年都多得多的资源。”   “我相信她就是那个太阳。”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架在鼻梁上,坐进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em......评论每增加50加更一章,收藏每增加50加更一章......好了! 今天的孙三阳因为伤还没好所以有点蔫儿?不过没问题,她的新书马上就要出版了,社会上会有更多人喜欢她,崇拜她,模仿她......但是她本人......似乎不是很高兴啊。 ☆、【番外】——《新世纪审判长之罪02》   平城晚报,2015-6-19日刊   《新世纪审判长之罪02》   作者:包黑天   世界亦有黑天白昼交替,但我们还要的在黑夜里寻求光明。   (文章内容根据现有证据分析创作,里面涉及的内容都是作者以凶手角度模拟推理写就,不代表作者的个人意见)   02 (下面为作者臆想的第一视角)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凶手。   在我的名单上,高善群是第一个人。   平城市作恶的人并不在少数,而我和高善群没有任何亲戚关系,那么选择他作为我的第一目标的原因,一定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被告强-□□女。   只有一个可能,我在生活中曾经接触过高善群,甚至接触过他强-奸的那些小学女生或者是她们的家属,我当时非常的气愤,而且后来事情的调查结果出来,高善群洗脱了所有嫌疑,这更让我感到愤怒。   我觉得世道是不公平,法律是不完善的。   我从小就看一些武侠小说,里面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大侠不仅是我小时候的偶像,也一直激励我到现在,而美国的个人英雄主义大片也是投我所好。   所以,我脑子里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刚出现的时候还是一个苗头,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也相信法律总有一天会伸张正义,可是我体内的血液和脑海里疯狂的想法告诉我,我等不到那天。   计划一起杀人案要很长时间。   但是没事,我有时间,因为我已经保送了研究生,距离开学还有整整大半年,时间这种东西,我有的是。   虽然我对高善群平时的生活并不是很了解,但是接近他倒还不难。最简单的方法是成为小学老师或者是直接去他的学校应聘,如果能与他在同一个空间工作,那么了解他的机会会更多。   不行,这个方法行不通。   先不说学校用人都有记录,我这么堂而皇之的接近他,也会让案子发生后大家先怀疑我,所以不能去学校。   那么要想找到接触他的机会,就要先知道他平时喜欢去的场合和出没的地方。   好。   跟踪了一周,终于确定了高善群每天的日程。   我是一个谨慎的人,所以我要找个地方把这些记下来,依我的习惯,我会找一个全新的本子,从第一页工工整整的开始记录。   周一至周五:   ---早上八点出门,有司机专门负责接送,车子是黑色的大众迈腾,车牌号:**G852S   ---九点半(左右):到学校,进办公室   ---上午在办公室办公或者出门办业务,中午与人在不同的饭店吃饭(饭店名在下页)   ---下午五点左右离开学校(学校统一的放学时间:1-3年级,下午四点。4-6年级,下午五点)   ---如果是回家那么时间在六点半左右,但大部分时间晚上都会在外面。   最常去的地方时“蓝黛会所”   写完了以后,我也发现了下手的突破口。   就是这间蓝黛会所!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一次的报道开始,孙三阳就要误导警察了 ☆、教导员      第二天,陆藏以实习律师的身份去张武城那里拿到了这次掳人案的证据资料副本。   说实话这个身份确实对他来说方便许多,所有证据都是整理好的,还有调查进度也在纸上列的一清二楚。   资料被装进一个文件夹内,密封好,由张武城亲自交到他手上。   当然看到他的时候,张武城的表情还是怪怪的。   “真不敢相信陆局长肯放你真的辞职。”他叹了口气,“但是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直接接触这个案子的,一旦有人告发,不仅是回检察院,就是你现在这个律师的职位,恐怕也保不住......”   “我知道。”陆藏点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她的辩护人。”   张武城眉头紧紧皱起:“你还是相信她有同党?”   “当然。”陆藏起身,“而且我还认为,她并不是真正动手杀人的那个。”他轻拍手上的档案袋,“她的父母都在国外,国内的朋友没有几个,唯一一个暴露在外面的就是申江,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表情平淡,仿佛在说的不是一件大案,对象不是连环杀手,再谈的也不是自己的前途命运。   “随你吧。”张武城转身,“我可是告诉你,上次那些绑走孙三阳的人,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陆藏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我们都知道,那是一个非常严密的组织,不管是上次打晕我的两个人,还是其他更多我们不知道的,都应该属于同一个组织,他们策划了那么久,目的应该就是把她从看守所救出去。”他缓缓说道,“这次不成功,就一定有下一次,他们这次能逃过,下一次,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   陆藏闻言,站在门边思考良久。   自从做了律师后,他每天都穿着正装出出进进,虽然比起从前并无差别,但每每看到摆在自己桌上的案宗,总有一些不适应的感觉。   就像现在,从前他来看守所都是直接到张武城的办公室,如今却只能在会客室坐着,连以前认识的警察也不再那么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他不是不知道,辞掉检察院的工作跑去做律师,而且还是实习律师,恐怕现在系统里正在有许多人对他议论纷纷。   张武城看他表情冷峻,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便开口安慰道:“不过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恐怕孙三阳没有机会再出看守所了。”   陆藏摇头:“今后发生什么也不一定,孙三阳不想,就怕他们想方设法也要把她弄出去。”   张武城也很赞同。   两人又说了几句,陆藏便起身要离开。   张武城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   “你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来警局的时候小心点。”他说道。   陆藏点点头,朝他摆了摆手。   **   陆藏到看守所的时候,孙三阳正在接受提押审讯。   内容并不是她从前的案子,而是关于前几天在医院被带走的事。   面对新的教导员,孙三阳显得更加放松而且有恃无恐,监视器的另一边坐着梁所和几个市局的领导,他们每多看一分钟脸就黑一分。   “这人不行。”十分钟后,梁春皱着眉头一掌拍在桌子上,抬头对门口执勤的狱警吩咐道,“去换个人来。”   他都不用听声音,只透过闭路电视的屏幕,就能感觉到那个教导员紧张和手足无措的心情,连胡瑞这种工作了五六年的人都对付不了孙三阳,更何况是这种才毕业两三年的年轻人呢?自以为聪明还毛遂自荐,真是自负。   执勤的狱警看了一眼时间,回道:“所长,时间快到了,孙三阳还要去见律师。”   “律师?”梁春抬头问道,“不是昨天才见了吗?”   “连着申请了两天。”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陆藏。”   “那别见了。”梁春转过脸去继续盯着屏幕说道,“你去把他叫过来......臭小子真以为自己穿成那样就能当律师了?”最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狱警见状,点点头出了门。   屏幕的另一边,孙三阳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她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可是对面坐着的这一位心理素质实在忒差,两个人才见面十几分钟,他就喝了两杯水,有时候说话都不敢直视她。   “你怕什么?”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冷不丁地问道。   对面的年轻男人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头,就看见对面的孙三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嘴角轻轻翘起,暗棕色的瞳孔像宇宙一样深不可测。   她向前微微探身,手肘撑在桌上,手背托着下巴,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别怕,我真的只是想问问而已。”   可是显然对面的男人并不是这么想,他看到孙三阳探过身来的瞬间,就下意识地向后仰,双手攥拳,连下巴都在轻微的颤抖。   “铛铛!”   有人在外面敲了两下铁门。   年轻的教导员大脑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像看救命恩人一样转头,看到门口的狱警向他招手的时候,更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冲了出去。   “什么啊......”孙三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另一边,监视室里只剩下陆藏和梁春两个人。   “梁叔。”陆藏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站在梁春的面前,让他觉得莫名有几分不舒服。   “坐。”他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陆藏依言坐下,抬头看着屏幕上正自己坐在房间里的孙三阳。   “你这个实习律师当得舒服吗?”半晌,梁春开口问道。   陆藏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还行吧。”   “哈,还行......”梁春笑了笑,“你这兔崽子从小就不是安生的人......我告诉你,你做律师不是条明路。”   陆藏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梁叔您从小看我长大,如果愿意给我指一条明路,我是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咚咚。”   两人一起转头,刚才那个年轻的教导员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看见梁春,他立刻开口说道:“领导,我......”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梁春冲他说道。   等年轻教导员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过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我们这里教导员的素质不高,现在正好有一个空缺的岗位,你愿不愿意来?”   “这算什么?”陆藏扯了扯嘴角。   “算内部正常的借人。”他说道。   陆藏挑挑眉毛:“可是我已经辞职了。”   “你来之前我打电话问过唐思明了,你小子装得挺像,说什么递了辞职信,他找了四五天都没找到!”梁春瞥了他一眼,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是最接近她的地方,也是我们能给你开的最后一扇门,好好利用。”   说完,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人,走出了监视室。   陆藏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脸侧有节奏缓慢地敲打着,一下,两下,和屏幕对面的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许久没人出现,孙三阳也早就发现了这种旧社会的审讯技巧。   让你在这儿坐着空等一段时间,耗尽你的耐心。   她把那些自己瞧不上眼的审讯技巧通通甩锅给旧社会,这个世界上科技日新月异,只有警察的探案水平还止步不前,没有头脑的警察有再多科技的辅助又怎样呢?   这是她对刚才那个年轻教导员不屑一顾的原因。   不过好在,她孙三阳是最会自娱自乐的,即使是发呆,也能自己一个人坐一天。   但明显有人不想如她的意。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孙三阳一抬头,就看见陆藏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果然,我就知道。”她懒懒地一笑,“什么辞职,都是假的。”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从他光洁的皮鞋表面一扫而过。   “开路虎上班,不怕被查吗?”她挑挑眉毛。   陆藏面无表情地坐下:“比不上有些人开着路虎自首。”   孙三阳耸耸肩。   “这几天休息得如何?”他没有问什么案情,而是先看向她伤口处贴着的纱布。   “还不错。”她回答道,然后扬起下巴反问,“你呢,乍从大检察官变成小实习生,心理落差不小吧。”   这时第三次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单独说话,和前两次一样,那种隔着屏幕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在两个人见面的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老友一般自然的对话几乎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也让他们暗暗钦佩着这个年轻男人。   也只有他。   “你的朋友申江是一位很专业的律师。”陆藏说道,“和他共事几天,我受益匪浅。”   必要的寒暄讲完了,陆藏翻开手里的资料——这些是之前他看过的所有孙三阳的档案资料,再加上刚才张武城给他的那一份——他出门就把外面那层密封的纸条撕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陆藏的律师果然当不了很久233333还是教导员更容易接近啊~ ☆、出版      孙三阳从前在大学的时候,同班有一个和面前这个男人很像的男生,英俊帅气,沉稳冷静,被一群花痴的女生封为校草。   这些女生中,好看的有,差强人意的也有,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表白的微信短信,但是直到他们大学毕业,这位校草也没有谈一场正经的恋爱。   后来孙三阳偶然一次机会才知道,他并不是不喜欢谈恋爱,只是他因为他更享受被女生调戏和众星捧月的过程。   这个人的名字叫申江,现在是她的朋友。   为了调查孙三阳,警局当时请来了目前国内知名的犯罪心理学家对她进行分析,专家给出的报告是她为人孤僻,不相信别人,独来独往。   所以就连陆藏也不相信,她竟然还有一个朋友。   他看着手下的档案,上面是申江的照片。   “怎么,觉得我不该有朋友?”孙三阳看他发呆的样子,就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她靠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看上去似乎惬意许多:“对了,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教导员了吗?”加上之前一个教导员浪费的时间,她今天已经在这间房间里坐了两个小时,说实话,腿有点酸。   “是。”陆藏脸色未变。   孙三阳伸了个懒腰:“那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咯?”   她打了个哈欠,眼里翻出点点水光,看上去清澈无害,再配上她白皙的皮肤和纤瘦的身材,陆藏觉得自己的身份好像高中班主任,在和叛逆的学生谈话。   同样一句话,如果别人说,那就带着点挑逗的意味,但是孙三阳说出来,就不是挑逗,而是挑战了。   “是。”陆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孙三阳咧开嘴笑了:“那太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想休息了。”说完,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藏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你知道,你没有这个权利的。”   没错,之前她刚刚关进来的时候,甚至试过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审讯,但她也撑过来了。那次之后,她委托申江告看守所严刑逼供,现在官司还在她的手上捏着。   “那你自便。”她挑挑眉毛。   陆藏看着她,半晌,开口说道:“我今天只想问一个问题。”   孙三阳双手都撑在下巴上,上半身前倾,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老实,既然只是一个问题......那我就听听看吧。”   陆藏直接问道:“那天胡瑞和你在这个房间里,最后你让他去把那张广告贴在墙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三阳一愣,眼珠转了转:“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他‘贴’上去,还是‘贴’的作用是什么?”   “为什么是‘贴’。”陆藏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个,“剩下那个,我自己回去查。”   孙三阳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嘴角:“胡瑞这个人,我和他断断续续聊了有一个多月。他平时看上去可能是温柔沉稳,但实际上他有很大的野心。每次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会给我做一些陷阱,企图把我引导到他的谈话主导之中,而其中的有些问题,并不是审讯的必要。”   她似乎是真的知无不言,一点一点地把要说的话讲给对面的男人听。   “他用的一些技巧,说起来有些好笑,是从美剧和小说中借鉴的,虽然电视剧呈现出的效果很唬人,但没经过特殊训练根本不会达到那样的效果。”她的眼里浮起一丝倨傲,“所以,我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给他下了个套。”   “你愿意承认是你设局引他进入你的圈套?”听到这里,陆藏皱了皱眉头。   孙三阳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她耸耸肩,“他被暂时关在这里两天,每天半夜我都能听见他脑袋撞墙的声音,他没犯什么错,只是自作聪明,再说他也帮我办成了一件事,这锅还是我自己背吧。”   陆藏眼睛一亮:“他帮你办成了什么事。”   孙三阳笑起来两只眼睛眯的弯弯的:“当然是变‘贴’为‘撕’咯。”   “他拿到我给他的东西之后,有三种可能。”她缓缓地分析给他听,像是老师在教授学生知识,“第一,他按照我的话去做,把小广告贴在墙上。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我只是确定了一个听我话的人而已。第二,他没有按照我的话,把我给他的东西和讲过的话全部交你们,如果是这样,我也无所谓,就当是帮你们一个忙咯。”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有了些许上扬。   陆藏的脸色隐隐发黑。   “第三,就是他的选择。”她说话的时候虽然一直笑着,但是那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他选择了自作聪明。这是最不可能的一个选择,可是他却这样做了,看似没有任何可能性,但放在胡瑞身上,确拥有最大的可能性。”   她的眼底终于流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像个真实的,二十二岁的姑娘。   天才。   陆藏不得不这样承认。   科学界,数学界,歌唱界......各行各业都能拥有自己的天才,那么杀人,更需要这种天分。   别人看不到的她能看到,别人想不到的她能想到,别人百般算计,她总比别人快一步。   真的是个天才。   “好了,我说完了。”她摇头晃脑地站起来,摸了摸自己伤口处的纱布,指了指门口,“我说的话你仔细想想,再给你一个忠告吧,去看看我给他的那个东西,说不定会有别的收获。”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狱警给她重新戴上手铐,走到门口,转头冲他略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当然,如果那张小广告还在的话。”说完,她满意的看到陆藏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转身步伐轻快地出了门。   **   上面的延期申请已经批了下来,孙三阳在看守所的时间被延长了两个月,并且,省里对这件事情也是高度重视,在开会的时候做了重要指示,务必要在两个月之内尽快搜集到相关证据。   与此同时,孙三阳以“包黑天”为名写的案件推理手稿也被整理成书,开始在全国出版发行。   尽管之前平城市公安局做了大量的工作,与一些大型出版社的高层通过气,不允许出版孙三阳的书,但这件事也属于机密信息,一些小出版社没注意,就被申江钻了空子。   第一版发行一百万本,在网上同时公开发售,销量虽然算不上惊人,但也在一路走高。   早上陆藏来上班的时候,看到同为教导员的同事们桌子上几乎人手一本,休息的时间里都在或认真或一目十行的翻阅着。   “来了啊。”一个同事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递过一本书到他面前,“看看吧,不是我们买的,上头发的。”   陆藏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封面——温暖的黄色上面印了一个黑色的月亮,没有其他装饰的花纹,只是书名和作者,就再无别的。   “虽然之前在报纸上看过这个人的推理,但不得不说,他的故事写的非常精彩,和其他人的分析不一样。”那人翻看着里面的内容说道,“他在书里把自己想象成凶手,这样真的能找到许多新奇的角度。”   他看着陆藏,说道:“你现在不是负责孙三阳吗?我看你可以看看这本书,说不定会有点什么启发。”   这个教导员并不是负责孙三阳的案子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其实他手上拿的这本书的作者,此刻就被关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不远处。   陆藏把书翻过来,只见封底还有一行字——“独家披露未公开的推理内容”。   他把这本书放在了图书馆里。   下午,他陪着孙三阳一起来图书馆借书。   和她相处了几天,他发现她在其他方面的能力不仅仅在于她说话的技巧,尤其体现在学习方面。她是他见过的求知欲最强的犯人,每次去图书馆的机会都不会放过,而且涉猎非常广泛,从科学工具书到畅销小说,她都看。   看她挑书的过程,也是陆藏观察的过程。   孙三阳走在前面,他与她错过半肩走在她身后,看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在书脊上,目光从上扫到下,最后停留在一本黄色的书上。   “竟然已经出版了。”她抽出那本自己写的书本,飞快的翻完,然后自然看到封底上的那一行字。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短暂的阴霾。   快的稍纵即逝,但是还是被陆藏敏锐地捕捉到。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她手里拿过这本书,随便翻了几页就递还给她:“没想到真的能出版。”他说道。   孙三阳的表情只经历了刚才那一瞬的变化,现在她的脸上还是像从前一样,带着淡淡的但是不走心的微笑:“你应该也没想到,它的销量也很好吧。”这是她的自信。   毕竟申江前几天来的时候,给她看了看账户余额。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他们往书里写了什么? ☆、同类的味道      申江最近的生活过得很惬意。   自孙三阳出名以来,他也从业内黑马变成众人皆知的金牌律师,案子可以随便挑,价码水涨船高,律师费自然也是赚的盆盈钵满。   接到陆藏电话的时候,这位新晋的金牌律师正坐在平城电视塔的顶楼,红酒杯中摇晃着的,是1900年的白马。   现实就是这样,只要有钱,他就可以享受到他想要的一切。   幸运的是,他想要的,也仅仅就是这些在孙三阳眼里一文不值的俗物而已。虽然是朋友,她可以餐风饮露,他可不愿意。   “喂?”二月的风吹过耳边还带着寒意,他的语气轻巧,“怎么,我的助手,是想重新回来上班了吗?正好我现在手头有几个案子,拿给你练手不错。”   陆藏的声音透过电话听筒,带着和风一样的温度:“孙三阳想见你。”   提到孙三阳,申江脸上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眉头一皱:“她出事了?”   “没有。”陆藏低头看向手里那本淡黄色封面的书,缓缓说道,“她的书出版了。”   听到她没事,申江的表情又恢复了刚才的悠哉:“是啊,销量不错,可惜的是她没有接受我的提议,用自己的名字出版,不然......”   “你说笑了。”陆藏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如果用她的名字,这本书你可能连一个字都看不见。”   “也是。”申江撇撇嘴,“所以陆先生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有何贵干?”   “她只是让我叫你明天来看守所,会见我已经以你的名义申请了。”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喂,喂?”申江有些莫名其妙,把手机放在桌上的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闪过方才陆藏提起的,关于孙三阳出版的那本书的事。   他转了转眼珠,眉心突然拧成一个“川”字,飞快地播了个电话出去:“小郑,帮我买一本孙......包黑天的书回来,对,放在我办公室......等等!”他犹豫了一下,“我现在在电视塔,给我送过来吧。”   小郑效率很高,书在半个小时后就被摆到了他面前的桌面上。   淡黄色的书皮和内页颜色都是孙三阳亲自定的,是因为这样的颜色很温暖,能够中和内容的残忍戾气。   申江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着,翻到最后看到那行字的时候,他几乎是用砸的直接把书直接摔了出去。   “这个出版社......!”申江捏着手机转头直接冲下了楼。   第二天上午十点,孙三阳没有等来申江。   陆藏作为教导员,在她从外面散步回来以后,坐在教导室等她。   “我的律师呢?”孙三阳的臂弯搭着一跳白色的湿毛巾,刚抬手擦了擦额,还没两下,就被门口的狱警一把抽走。   她脚步一顿,愣了一下:“这是刚才外面的那个......”   狱警不搭腔,直接把毛巾扔到地上。   孙三阳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钟,突然笑了笑:“这么冷的天,火气不小。”对面的女人并不看她,而是面无表情地靠在门边。   她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房间内——陆藏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视线停在他们两人身上,眉头轻轻皱起。   “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她走到桌前坐下。   调职之后,陆藏身上的工作服也换成了监狱民警的黑色制服,左胸前配着胸牌。从检察官到律师到民警,从西装到警服,万变不离其宗的制服穿在他身上也比一般人显得精神利索许多。   他把录音笔打开,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申江呢,他怎么没来?”孙三阳问道。   陆藏把她的书推到她面前:“看来你一点都不怀疑,是他在书里加了那些话。”   孙三阳笑了笑,抬手翻到其中某一页,指尖在书页的侧面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尖锐的书页划过皮肤的感觉:“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实在没必要做这些。”   她的视线落在书页的下方,原本应该是平铺直叙的部分被人从中间拦腰砍断,换成了一段极其细腻的描写。   “‘当我的刀尖从他颈侧划过的时候,感受到鲜血喷在我的身上,他的双手双脚还在不停地挣扎着,但是却徒劳。他那双贪婪的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闪烁着肮脏的求生欲,咧开的嘴里露出的黄牙是酗酒抽烟的象征,扭曲的面部就像他扭曲的心。’”   孙三阳语气淡淡的念着那些不属于她的语句。   “‘像这样的人,官官相护,靠法律?法律根本没有办法制裁他们,经他手的药物曾经害死过多少人,又拆散了多少原本快乐的家庭?我这样做,只是在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让亡魂得以安息,让周围的人看到,他,就是下场。’......呵呵。”   最后那声“呵呵”,正反映了她当下的心情。   她的声音带着年轻女孩的脆,尾音又有一丝沙哑,在读到这些句子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情,但坐在对面的陆藏还是听出这些句子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扭曲。   孙三阳手指动了动,又翻了几页——   “‘回到家后,我感觉到心情无比通畅,这是一件为民的好事,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有意义,已经是第三次了,我还会继续,还会回来。’”她竟然轻轻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我能写出来的文字?”   她虽然当时在报纸上连载,但是说实话,她的文笔是在一般,推理,有的时候对文笔要求并不是很多,又是报纸连载,所以一直只求把事情讲清楚,像这样精致的文笔,煽动人心的文字,她是写不出来的。   据她所知,申江也写不出来。   至于内容,那更是无稽之谈。   “已经在着手把市场上所有书店的这本书都下架了。”陆藏平淡地讲述着目前事情的进展,“所有参与的出版社暂停一切业务内部调查整顿,能收回的书尽量收回,各机关单位组织思想教育。”   “思想教育?”孙三阳的笑容有一丝嘲讽,“这是把我当邪教了吧。”   陆藏揉揉太阳穴:“照这样发展下去,未必不可能。”   孙三阳又翻了几页——里面的改动十分巧妙,而且衔接自然,文风虽然和她原本的不相符,但杂糅起来也没有违和。除了她这个原作者,根本没人能看出这些话不是她写的。   她原本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旨在干扰警方视线和自娱自乐,而现在通本读下来,有的只是从心底产生的愤怒和对她所作所为的认同。   “你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救世主。”陆藏指着其中的一行,淡淡地开口说道。   那一行上面“救世主”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   孙三阳闻言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大几岁的男人。   虽然是官二代,但陆藏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考试面试双第一名进入检察院,虽然平时也会各个部门串来串去,但这也是在算不上是什么开绿灯,至少对待所有的工作他都勤勉认真。   他相信法律。   不过比起相信法律,他更相信正义。   法律是制度,正义是道德,他相信只要善用法律,就一定能维护正义。   可是现在,正义却需要由一个所谓的“救世主”去维护,道德风向居然会被一个杀人犯煽动。陆藏失望的不是社会风气,而是法律的不健全和制度的不完善。   如果那被杀的六个人都能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受害的家庭,就不会有孙三阳,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理智渐渐崩塌的社会和想法疯狂的人。   这就是他对孙三阳的案子如此上心的原因。   是因为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法律的空白。   而孙三阳从陆藏身上感受到的,是同类的磁场。   这个人,是和她一样的。   她心底那种从未出现过的,蠢蠢欲动的猛兽,此刻已经在铁笼中苏醒。   “既然这样,那你认为,我为什么会自首?”半晌,孙三阳突然开口问他。   陆藏直起后背,微微垂首,唇角轻轻翘了翘:“那你为什么会出版?”   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一起笑了。   她的笑容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他的笑容则像是昼夜交替时天边仅剩的一缕红线。   “你好,我是孙三阳。”孙三阳的眼里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她伸出手,郑重,且严肃的,又一次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陆藏盯着那只纤白的小手三秒钟,伸出自己的大掌,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窄窄的桌子,重重地握在一起。   他的肤色偏小麦色,和她白的都能看得清淡绿色血管的手背行程鲜明的对比。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突然加速。   “孙三阳你好,我是陆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跑到隔壁《不过一个你》更了一千多.......反正狼君已经决定尽量不断更,如果不在这边,就可能再其他小说那更新,就酱~ 昨天狼君看了《爱丽丝2》,觉得......不剧透了,反正通篇看完了以后睡了半个小时,总结下来一句话就是,安妮海瑟薇挺美的,我爱红心皇后萌萌哒~ ☆、又一具尸体      “咚咚。”   陆藏从书中抬起头,看见陆锡吊儿郎当地从门口蹦进来。   没错,是“蹦”进来。他右脚打着石膏,还撑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顺来的拐。   他把书翻过来扣在桌面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近不好请假吗?”   “知我者莫若亲哥。”陆锡一脸欣慰:“我在你这儿坐到放学的点再走。”他把拐随手一扔,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翻了翻他桌上的书,“你有这个人的书!”他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拿起来抱在手里一页一页地翻着,“早就听说上市了,今天本来想买来着,结果去书店一问,都下架了。”   “你也听说过这个人?”陆藏转身看着他。   他在澳洲四年,上个月才回来。   “嗯。”陆锡一边翻看着内容一边点头,“你不是不知道国外的□□多乱,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消息国内还没传开,国外早就炸了,澳洲那边还成立了个什么.....‘三阳会’?全都是信仰她的人。”   陆藏眉头轻轻一皱:“我说的是这个作者。”   “哦他啊。”他点点头,“当然知道啊,当初他在报纸上连载的时候我还一期一期追着看的,有的时候还看好几遍。他的思维有点儿天马行空,我就权当是小说看的。”   陆藏一脸严肃,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这本书是修改版吗?里面有好多内容和之前的都不一样。”陆锡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苹果,“咔嚓咔嚓”地啃着。   陆藏一愣:“你能看出来?”   “嗯。”陆锡有点奇怪,“只要是当年追过连载的人应该都看的出来吧,有几个地方改的明显不如以前流畅了。”   “如果是孙三阳的追随者们看到的呢?”陆藏追问道。   陆锡挠挠脑袋:“应该会不高兴吧。”他看了看其中的几句话,说道,“说实话,这个包黑天虽然也有杜撰的成分,但好歹还算是实话实说,而且人家一开始不久写了,这些都是他的推理加想象,里面还是案情描写比较多,心理描写很少,没有那么多揣测反而可以当一本普通的推理小说看。”他翻到某一页,映入眼帘的刚好是白天孙三阳曾经念过的一句话,他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如果这是包黑天本人改的,那就真的是败笔了。”   陆藏扯了扯嘴角:“你对她和他了解还不少。”   陆锡左右望了望,跳到门口把房门关上,回来重新坐在床上:“其实我在墨尔本的时候,差点就加入‘三阳会’了,我舍友是个加拿大人,特别欣赏她,给我普及了很多她的知识。”   “哦?”这部分是陆藏所不了解的,他倒有兴趣听一听,“他都怎么说的。”   陆锡想了想:“他说,原本他以为孙三阳是个开膛手杰克一样的人物,但是很明显,她的功绩要比杰克高很多,如果政府能够妥善利用,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大举整顿风气。”他赞同的点头,“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不过后来我去那个‘三阳会’看了看,大家认知不同,氛围乱七八糟,我就没参与。”   陆藏认真地听着,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前一阵在医院把孙三阳带走的那些人。   “国内有这样的组织吗?”他问道。   陆锡皱了皱眉头:“应该也有吧,毕竟孙三阳就是平城人。”   陆藏抿唇,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亮。   “那你这本书借我吧。”陆锡翻了翻,“哥你功夫真是下的足,里面这些加的地方还都用红线标出来了。”   陆藏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出去:“别人给标的。”   “你认识?”   陆藏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就是孙三阳本人。”   **   在纸上勾勾画画了一晚上,陆藏三点多的时候才睡下,没想到天还没亮,就被一通电话叫醒了。   “喂。”他闭着眼,沙哑和困顿隔着听筒一丝不漏地传给了电话另一端的人。   是张武城的声音,急切中带着些隐忍:“陆藏,死了个人。”   陆藏眼皮动都没动,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哪天不死人?”   “陆藏!”张武城的声音带着警告,然后顿了一下,“死的是淘沙出版社的社长。”   陆藏沉默了两秒,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张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他对着电话那边说道:“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淘沙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于2001年,前身是“淘沙图书设计策划工作室”,是一间以青少年阅读类书籍和周边产品为重点的文化公司,主营业务是图书策划及发行。   就是这家出版社,策划并出版了第一版《新世纪审判长之罪》,作者包黑天。首印一百万册,目前已回收40万余册。   发生命案的现场是一间废弃的仓库,门锁是撬开的,里面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秦坛仰面朝天,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忏悔的姿势。   他穿着整齐体面的三件式西装,每颗扣子都一丝不苟,手腕上有细细的绑痕,指甲里没有几乎没有灰尘或泥土。   警方已经联系了工厂的主人,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索性现在还早,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经过,警察顺利的封锁了现场。   “秦坛,男性,46岁,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的十一点到一点之间,死亡原因是窒息。”现场法医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道,“根据目前的伤口可以判断,凶器是直径约为五毫米的绳索,具体材质还需要回去化验伤口上的物质才能给出结论。”   女法医一边说,一边起身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张武城和陆藏,弯腰掀开秦坛的袖口:“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男人的小臂外侧,用鲜红色的颜料画了三个大大的太阳。   三阳会。   陆藏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词语。   “是油漆。”女法医说道。   陆藏立刻朝四周看去,墙面、地上,视线扫过仓库的每一寸。   “不用看了,其他地方都没有。”女法医双手叉腰,说道,“他们只在他身上留下了标志。”   “他们?”陆藏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用词。   女法医点点头,蹲下身,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搭上尸体勃颈处的伤口处点了点,抬头对陆藏说:“这里的伤口明显有重叠,而且用力的方向不同,应该是有三个人以上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勒住他的脖子同时用力,最终导致死者窒息而亡。”   陆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狠狠皱起眉头:“是仪式。”   他想起孙三阳曾经打趣别人把她当邪教,现在恐怕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苗头。   “确定和她有关吗?”张武城也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问站在身边的陆藏。   陆藏沉默了半晌:“百分之九十。”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现场表现出的所有特征都指向孙三阳的名字。   而且尸体下面散落了一地的撕碎的书页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女法医站在原地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工作人员把秦坛的尸体装进袋子里,尸体下面的那些书页也被收进了袋子里,他面前是胶带和粉笔勾勒出来的轮廓,不过没问题,凭这些他的脑海里也能把现场还原出来。   “不是普通的模仿,而且有点诡异。”张武城说道。   “这根本不是模仿。”陆藏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孙三阳的狂热者。”   张武城点点头:“而且消息必须封锁,如果被人别有用心......”   他们正说着,站在一边的女法医突然开口问身边的助手:“现在几点了?”   助手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四十五。”   陆藏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对张武城说道:“立刻把周围的警察全部撤走,把仓库的大门从外面上锁,一定不要留一个人!”   这样诡异的仪式,如果没有加以辅助的媒体曝光,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在可能正有大批的记者正在朝案发现场赶过来!   张武城明白他的想法,立刻组织外面的警察撤掉了所有封锁线,警车全部开走,人员也只留下了三五便装,剩下的制服全部撤进仓库,每个人都发了手套,按照张武城的指挥站在自己的位置。   “没有命令不许移动。”张武城说道。   仓库里只有两个黄色的灯泡,没有窗户,陆藏他们几个人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仓库门关上还不到二十分钟,门外就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仓库里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没有一点声响。   “不是说这里有命案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记者说话的声音透过铁门隐隐地传入仓库,“打电话的人说警察都来了,可我看这周围连辆警车的影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案子?”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另一个记者开口说道,“这大早晨的,别是在诳我们。”   “不可能吧。”又一个人接过话,“那人说的信誓旦旦的,死的就是淘沙的秦坛,而且还和孙三阳有关系,这话不能乱说吧。”   “还真是。”最开始的记者似乎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看这来的人里面,一个淘沙的都没有。”   一群人还在商议着什么,突然,仓库里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震了一下。   虽然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但仓库里十分安静,猛然一阵震动声让所有人心里一颤。   “谁的手机?关了!”张武城回头小声的呵斥道。   女法医突然举起自己的右手,手上拎了一个证物袋,里面是秦坛的手机,手机屏幕正在一闪一闪。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就说这个出版社在作死~现在果然...... 今天有位小天使让我开新坑,看我如此勤勉的日更的份上,先让我把老坑填完吧(笑哭)!自己都有点看不过去啦! ☆、女公关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智新社小刘”。   女法医面色未变,拿着手机到仓库最角落的箱子后面站着,滑动接听。   “喂。”她一秒变声线,原本有些偏清脆的声音瞬间变得娇艳无比,后面几个警察背对着她,瞬间觉得后背都酥了。   与此同时,在门口的陆藏他们听到外面传来刚才那个记者的说话声。   “你好,请问秦总在吗?”   女法医眼波流转,娇声回道:“秦总啊......他还睡着呢,您哪位?一会儿秦总醒了,我让他回给您。”   记者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他真的在睡觉?”   “当然咯~如果您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说完,她果断挂了电话。   后面站着的几个警察顿时朝她投去了欣赏的眼神。   她讲完电话,轻手轻脚地走回原来的位置站好。   外面的记者还不死心,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骂骂咧咧地散去,等外面的便衣发过来消息,张武城才组织人重新打开仓库大门,里面的警察也悄悄地转移了出去,并且把仓库门重新关好,安排了便衣在周围二十四小时看管。   陆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让孙三阳知道了。”张武城说道,“她这个人我琢磨不透,这件事告诉她指不定会什么后果。”   “恐怕不简单。”陆藏定定地盯着窗外,“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也会想尽办法递消息进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亲自告诉她......”他转头看向张武城,“回头把现场的照片出一份给我,估计会有大用。”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车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对了。”下车之前,陆藏回头问了一句,“刚才现场的那个法医是谁?”   张武城挑了挑眉毛:“从别的省调过来的,是个高手,姓叶。”   **   秦坛死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但瞒不了多久也得瞒。   张武城跑了两天,把他身边所有的亲戚朋友和秘书那里都封了口,上面也批准了允许案件秘密调查,等公文拿在手里的那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而这两天看守所的戒备也比以前严格许多,新调来的一队武警来回巡逻,在院子里晒书的孙三阳看着这些高大帅气的肉体,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手底下的这本书是从书堆底下翻出来的旧版聊斋志异,还是繁体,都已经发霉了,正好这几天她都有专人跟着,就索性拿这本书出去晒了晒。   自从上一次的流血事件后,每一次散步都有一个人在旁边专门看着她,其他人想靠近都不行,而且也不敢。   之前那两个惹事的女人被孙三阳直接扔给了申江,还有那个警察邢筱,出事的第二天她就辞职了,现在也在和她打着官司。   那天她走的时候还路过院子旁边,那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孙三阳生吞活剥。可是孙三阳只是微微一笑,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心情不错?”陆藏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她侧脸,发丝飞扬,短发清爽,深蓝色肥大的囚服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突兀。   “该死的人都死了,该活着的还是活着,我的心情每天都不错。”她似乎意有所指。   陆藏上前走了两步,隔着铁网伸进两根手指,把她肩头囚服上的一根线头用力拽下:“有事和你说。”   “不录音?”孙三阳侧过身看了他一眼,继而仰头看天,慢慢地顺着铁网向前走着,“上次没录音的那个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还记得。”   “最近有人找过你吗?”陆藏顿了一下,问道。   孙三阳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不愿的女警,扯了扯嘴角:“她连我洗澡都要看着,我哪有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像是普通小女生在撒娇一般。   陆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说吧,什么事。”孙三阳说道。   陆藏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定,转身面对着她。   “秦坛死了。”他薄唇轻启。   孙三阳眯了眯眼。   不用他说,她自然知道秦坛是谁。   当初他亲自找上申江,说要出版“包黑天”的小说,并且以最优厚的价格在众多出版社中拔得头筹。   她还记得当初她之所以选择淘沙出版社,其中有一条双方都同意的约定,就是不得改动原作中的任何一个字。   如此,她才答应出版。   可是现在,书被改动了,出版社的老板也死了。   “哦,是吗,怎么死的。”半晌,孙三阳开口问道。   陆藏抬头看了一眼左上角的监视器,转身背对机器,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给她看。   照片每翻过一张,孙三阳的脸色就沉一分。   看到最后那三个太阳的时候,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能把整个院子里的空气全都冻住。   “不要小看自己的影响。”走之前,陆藏说了这么一句话。   孙三阳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自己一个人在铁网面前站了整整半个小时。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筹谋着她的第二个计划。就算是在电视机前,她也在分秒必争的勾画着每一处细节,那晚她是全家唯一一个看完春晚的人。   而现在,她似乎太久没有动用她某一部分的脑细胞了。   孙三阳晃晃脖子,伸了个懒腰,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她和自己身边的那本书一样,都应该去去霉气。   当天晚上,张武城的桌子上多了一份孙三阳的新口供。   这是一份关于高善群的口供——这是孙三阳杀的第一个人。   在这份口供中,她提到了一个新的地点——“蓝黛”。这个地点曾经在她披的马甲“包黑天”写的文章中反复提到,而警方也去蓝黛反复调查。   蓝黛是一间夜总会性质的会所,里面不论是工作人员的流动性远远大于客人,当初警察去蓝黛调查的时候,并没有在那段时间范围内找到一个貌似是孙三阳的人出现,而且高善群那个时候频繁的出入会所,也是因为另一位在会所工作许久的女公关——章瑶。   这位女公关他们深切的调查过,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而孙三阳在这份新口供中,竟然破天荒的提到了这位女公关的名字。   “什么意思?”陆藏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手里拿着那份口供。   孙三阳坐在床上冲他眨了眨眼:“算是你告诉我那件事的回报。”   门口的男人穿着一件驼色的高领粗针毛衣,黑色的大衣笔直挺拔。他盯着她,眉头紧紧地拧起:“如果你不想说,大可不必——”   当他看到“蓝黛”和女公关的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就划过一个猜测,但是他私心里认为,她不会为了一个人渣而去委屈自己,那她为什么隐瞒了这么久现在才说,是故意刁难,还是事情其实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   “去查查吧。”孙三阳不想多说,转身背对着他躺下,被子盖过头顶,“太晚了,下班吧,教导员先生。”   **   案子突然有了新进展,警队的人虽然兴奋,但不免还是有些小伤感——毕竟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就是除夕了。   “头儿,咱们今天.....”组员们派了个代表,问得语气小心翼翼的。   张武城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下午三点放假。”   “可是......”那组员又犹豫了。毕竟他们也知道,新证据来之不易,加之现在秦坛的死又给整个小组雪上加霜,他们就算是彻夜加班都忙不过来,怎么还有时间放假呢?   “别多想了。”张武城说道,“这段时间大家都累了,孙三阳的案子不急于一时,章瑶这边我昨天去联系了,她早几天放了个年假,去了西班牙,估计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明天我飞一趟西班牙,我回来之前,你们就安心在家呆着,有时就联系B队的队长。”   “去吧。”他摆摆手。   自从孙三阳自首之后,她从前所犯下的每一桩案子中的每一个可能有一点联系的人,他都重新做了整理归纳,并且时常与他们保持着联系,幸运的是,这个章瑶就是其中一个。   他必须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   另一边,看守所里。   除夕这一天一整天,所有留在看守所值班的民警都在轮番布置看守所内部,门口挂了红灯笼,窗户上也贴了彩纸,还给每个在监人员都发了一个薄薄的红包。   一些平时阴沉沉的女囚在这一天脸上也多多少少有了些色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上头允许在除夕的这一天他们的家人可以破例看望。   虽然只有短短半个小时,但足以让她们心怀激动。   但是这些和孙三阳是无关的。   她作为重犯,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案子一天没判,她就一天不能见自己的家人。   不过这于她来说无所谓,她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除不除夕,也只是在提醒她又老了一岁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叶三实力打酱油! ☆、年三十(一)      年三十的上午,平城市市委副书记在公安局副局长陆保国还有几个人的陪同下一起到女子看守所视察工作。   从活动室到工作人员的办公室转了一遍,就连监室也看了几个。   虽然是除夕,但也不能落一个苛待犯人的名声,尤其是看守所监狱,面子上必须装饰的红红火火。   陆保国一边转,一边不动声色地四处望着。   “那小子在办公室里窝着呢。”梁春见状,嘴轻轻动了动。   陆保国冷笑一声:“我不是在找他,我是在找那个孙三阳。”他顺着一溜监室望过去,问道,“她在哪间?”   梁春眼神飘到最里面那间关着门的监室,努了努下巴:“顶头那间。”   那间房门紧闭,门口还有狱警站岗——看来他们这次是没有缘分亲自看一看传说中的孙三阳了。   “不见也罢,我还想多活几年。”陆保国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落在旁边的梁春耳朵里却不是这样,他对陆保国的话似乎颇为赞同。   “虽然她罪无可恕了,但咱们不能不否认,自从出了孙三阳,这大大小小的官员,但凡是早年间干过什么缺德事儿的,晚上睡觉都得把脑袋护好。”梁春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有嘴在小幅度的上下开合,“从前平城多好,发展说得过去,他们都争着抢着来当跳板,你看现在,‘平城’这两个字就跟地狱没什么区别了。”   “是啊。”陆保国一顿,突然压低了嗓子,“就算让他去看,恐怕也不敢吧。”   这个“他”指的,就是恐怕就是距离两人不远的副书记。   书记走在前面,步伐不快,还要时不时的停下来听听汇报拍拍照片。旁边有的是人争先恐后地照顾着,他们两个年过半百的人也没必要再和年轻人争这点儿出镜率。   “我还挺佩服你的。”梁春扯了扯嘴角,“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真就敢纵着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陆保国苦笑:“我们家的情况你老梁再清楚不过,他妈那个性格,我再不说几句,孩子早就疯了,他一爆发,下一个就是陆锡。”   “我看陆藏这小子不错,现在也就是他能从孙三阳嘴里撬出点儿东西。”梁春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陆保国摇摇头:“我就是害怕他这样,知子莫若父啊......你有的时候也提醒他一下,叫他别和她走得太近。”   “那还不简单。”梁春瞥了他一眼,“陆藏二十七了吧,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娶了老婆成了家,顾虑多了,自然舍不得拿自己出去拼了。”   “孩子大了,自己的事儿还是得自己上心。”陆保国话音还没落,就看见书记的秘书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拍了拍梁春的肩膀,快走两步到书记旁边。   一行人喧闹着走过监室门口,守在门口的警察朝孙三阳的监室里望进去——人家正在捧着书看的认真呢,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热闹是不是与她有关。   孙三阳的膝盖上搭着早上发的新棉被,后背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发丝别再耳朵后面。   她看书看得极慢,往往一上午也就读五十多页。   中午,铃声从走廊里响起,孙三阳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从最外面的监室开始,一间一间的门陆续发出金属击打的响声,饭菜的香气也开始在空气中慢慢飘开。   轮到孙三阳这边时,饭菜并不是从下面的送饭口进来,而是“哗啦哗啦”一阵响声之后,门被打开,陆藏提着饭盒和餐具从外面缓缓走进来。   也许是过年的缘故,他破天荒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毛衣,显得脸部轮廓温和了许多;下半身是牛仔裤,运动鞋,像个年轻的大学生。   孙三阳看到他的打扮却是一愣。   她低头看向自己伸出囚服外面的毛衣袖口,同样的枣红色。   不像桃红那般妖艳,也不是正红那样喜庆。深色发棕的枣红色,显得沉稳而温暖,衬得她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她记得这件毛衣是前几天有人匿名给她寄过来的。   自从她到了这个看守所以后,总有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往这边给她送穿的用的,看守所虽然知道他们的可能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但是也没办法,只能按照规矩检查了以后没有任何问题就交给她。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孙三阳是所有在押人员中用的最高档,衣服最多的犯人。   隔三差五就有新衣服她也已经习惯了,只是眼下......   孙三阳从床上下来,抱着被子走到桌子边坐下,顺手把被子盖在腿上,看着对面的男人。   她扯了扯自己的毛衣袖子:“你给的?”   “新年礼物。”男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把录音笔随手搁在桌子上,然后有条不紊地拆着饭盒。   孙三阳顿了一下,眼底突然有一丝笑意稍纵即逝:“刚还了你一份礼,现在还要头疼还另一份了。”   “我还不至于要用一件毛衣去换线索。”他把勺子递给她,“吃吧。”   年三十的午饭,是白饭,去了骨头的炸鸡肉,素炒芥蓝,外加一小碗紫菜蛋花汤。   陆藏和她的饭是一样的。   她夹了一根芥蓝放进嘴里,缓慢的咀嚼着。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吃饭的声音。   “找到章姐了吗?”孙三阳低头喝了口汤,胃里总算是暖了起来。   陆藏看了她一眼:“章瑶现在在西班牙,老张去了。”   “章姐是个好人,你嘱咐他一句,见到她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她缓缓说道,“不是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尊严赚钱,这些年章姐也算是熬出来了,如果有些事她不想说,你们不要逼她。”   她的语气中流露着对往事和故人的怀念。   看来这个章瑶,在她心中竟然有着不轻的地位。   “有些故事,如果你愿意讲,我愿意听。”陆藏斟酌了几秒,开口说道。   孙三阳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她用毛巾擦了擦嘴,笑了笑:“其实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她歪了歪脑袋,问,“高善群最出名的那年,你还记得吗?”   这些事陆藏了解过许多。   “你是说,他被人曝光猥-亵女学生,被学生家长告上法庭,最后不了了之的事情。”他说道,“那件事直到他死后,许多证据才渐渐曝光。”   “呵呵,猥-亵......强-暴就强-暴吧,人都死了,没必要再给他一块遮羞布。”孙三阳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知道当初他花了多少钱去摆平这件事情吗?整整一个亿。”   “一个亿就能买这么多女孩子的未来,可真是廉价的很呢。”她扯了扯嘴角。   陆藏认真的听着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我,不如从我的角度出发,去想整件事情,看看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孙三阳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像‘包黑天’那样?”他挑挑眉毛。   “扮演‘包黑天’的过程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当我去重头规划整件事情的时候,这能让我发现许多漏洞和不足,在你们没发现之前,我利用了充足的时间去补上了这些漏洞,但这并不妨碍你去找到他们。”孙三阳不可置否,“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问我。”她把饭盒朝前一推,突然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的饭。”   她顿了一秒钟,扯了扯袖口补充道:“还有毛衣。”   陆藏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神。   “不客气。”他别开脸,掩饰住眼中的狼狈。   “其实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杀他。”孙三阳继续说道,“我和你一样,相信法律,相信正义,我认为就算是一时可以用钱摆平,但假以时日他的罪恶一定会暴露在阳光下,所以我当时接近他,其实是想收集一些证据,看能否提前这个日子。”   “但是后来你发现,证据在手里的越多,消失的速度就越快,你害怕自己还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曝光他的机会,反而会加速他掩盖罪恶的速度。”陆藏接过她的话说道,“所以你就干脆杀了他,让他所有的丑陋直接摊在媒体的镜头下面。”   孙三阳的脸上闪过赞赏的神情:“看来你已经开始成为‘我’了。”   她像是一个老师,对自己心爱的学生谆谆善诱,认真而又耐心。   陆藏突然皱了皱眉头:“可是这样一来,他没有办法做有罪判决,那些受害的家庭根本拿不到一分钱的补偿。”   孙三阳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沉默了许久。   半晌,她抬头看着天花板,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酸涩:“这是我最遗憾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陆藏好心机,竟然偷偷送情侣毛衣给我们阳幂,简单粗暴的撩妹......等等,我们幂幂算的上是“妹”吗?他们来之间,恐怕应该是藏儿的“妹”吧!我们阳爷每天都在撩他啊~ ☆、年三十(二)   下午三点,陆藏一个人回家。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家,而是他在外面自己的房子,这段时间他住在里面。   他打开灯,一脚踢开地上的纸箱,走到客厅——他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   可是却不显得空荡,因为除了沙发,客厅里足足摆了三个白板,上面画满了关系图线索图,墙上有照片,也有打印出的资料。   他不喜欢一页页翻着看东西,就把所有打印出来的资料都按照顺序贴在墙上,方便阅读和标记。好在他的房子也有足够的空间,上下两层,从门口往里,满了就把旧的撕了,从一楼贴到二楼,从客厅贴到卧室,有的时候他上楼的过程中,都能在不经意的一瞥间发现新的线索。   陆锡不喜欢去他家,他认为被一堆文字环绕着的感觉让人很有压迫感,每当这时候,陆藏都会鄙视地看着他,留下一句“不喜欢就滚”。   陆藏走到客厅左边的一个位置,蹲下,盯着某一个点沉思了片刻,用手里红色的马克笔在纸上做了简单的标记,然后他起身,把一叠新的纸拿出来,沉思了片刻。   这面属于高善群的墙,已经贴满了。   十分钟后,左下角的地面整整齐齐地贴了七张纸。   章瑶在“蓝黛”做了十三年公关,高善群不仅是她的老客户,两个人之间更是没有任何财产上的纠葛和感情问题,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不会为了包庇孙三阳而撒谎说不认识她,但是他们之前查过所有章瑶接触过的人,确信没有孙三阳的存在。   ?陆藏眼神上移,落在两张报纸上,上面是孙三阳当年的连载,上面反复提到”蓝黛”,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有点刻意了。   他的眉头深深地拧起。   如果他是孙三阳,他想接近一个人,除了学校,除了经常去的夜总会,还会从哪里下手呢?   他是一定要接近他的,否则仅靠跟踪的水平实在太低,风险和不确定性也很大。   陆藏的手里现在有一份章瑶一年前的口供,那个时候她坚持自己从没见过孙三阳,并且在高善群出事前的一个星期她也很确定他每天晚上都在她这儿。   ????   他确定孙三阳的新口供中提到章瑶一定有作用...   ????   他想到这里,掏出手机给张武城打了个电话,那边还是关机,大概飞机还没落地。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他起身走到白板前面——上面贴着的还是上次那一面墙的小广告。???   他扫了一圈,没有任何新头绪。   如果这些广告没用,她没理由冒险让胡瑞去重新贴一张。白板上的某个位置用虚线勾出长方形的轮廓,虽然孙三阳当时让胡瑞随便贴——也就是说,她贴上的那张广告并不能对原本的产生影响......等等!   陆藏的脑子里似乎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她让胡瑞随便贴,有一种可能是这张贴上去对于原本的广告并没有其他影响,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剩下的那些广告对她要贴上的那张没有任何影响!   原来?她给胡瑞的那张,才是重点!   怪不得他想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头绪,怪不得他从一开始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复杂,原来答案就这么简单。   ?陆藏立刻走到墙边某个位置,那里是他们打印出复原出的广告。   普通的电话号码,普通的公司名字,警察调查过,没有一位员工见过孙三阳,他们之间也没有人的家属见过她。   他把那张广告从墙上揭下来,裁纸刀的刀锋沿着轮廓一点一点划过,切割出一个完美的矩形。   “嗡嗡——”刚刚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陆藏正在思考中,根本不想理,但他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唔,是个不得不接的电话。   ??   “喂,妈。”他沉声说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不回去了。”   “谁问你回不回来了?”张碧华女士在电话那边似乎是被噎了一下,“陆锡现在还没回来,在你那儿吗?”   “不在。”陆藏轻描淡写地回道,“他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再说他说了今天会回去。”他一边讲电话,眼睛还死死地顶在那张广告上面。   “你爸今天去看守所了,你看见了吗?”电话那边的人问道。   “看见了。”陆藏说,“但是没打招呼。”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陆藏对于过年这种节日没有什么概念。   张碧华和陆保国结婚的时候,两个人的父母都已经去世,所以陆藏和陆锡两个人出生以来就没有老一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概念,而其他叔伯都不在平城,平时练习的更少,所谓过年不过就是像平常一样吃饭,实在没什么特别。   反倒是陆锡出国这么久,对于过新年还保持着小时候的憧憬。   时针转眼间走到五点,陆藏在空旷的厨房里转了一圈,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冰箱,面无表情地穿上外套,拿着钥匙出了门。   当然,临走前他没有忘记把自己剪下来的那张广告塞进口袋里。   张武城不再,陆藏只能给唐思明打电话。   他把自己的想法给他说了说,立刻得到了唐思明的认可,他在电话里嘱咐了他几句就匆匆挂断,看上去比陆藏本人还要更紧张这个案子。   也是,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从上到下压力都很大,尽快破案是唯一的选择。   陆藏一路开车到看守所。   门口站岗的武警看到他先是敬了个礼,然后礼貌地把他的车拦了下来。   “陆处,您好像已经下班了。”看守所有严格的规定,如果不是值班,想留也不能留下来。   可是很可惜,他遇到的是陆藏,一个从来视规矩为无物的人——陆藏连话都没说,直接把车开进了看守所的停车场。   值班武警立刻给梁春打了个电话。   这边梁春正在开紧急会议,内容就是关于孙三阳的。鉴于现在她的社会影响越来越大,上头已经做了指示,要求全市的媒体都必须全权配合公安局的工作,不管是网络平台也好还是传统媒体,务必做到信息的筛查和严格的监管,不能让这样的思潮继续蔓延。   梁春对面是平城市三十几家新闻媒体代表,他们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坐在一起,却不是在开记者招待会。   接到电话的时候,梁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起身推开玻璃门走出去。   “随他吧。”他在电话这边叹了口气,“大过年的他也造不起什么浪,但是你们巡视的一定要提高警惕,陆藏倒是无所谓,我害怕的是有人会趁这个时候,以为看守所有所放松,所以要铤而走险。”   梁春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人铤而走险,混进了看守所。   陆藏进门的时候经过活动室,一群女囚正凑在一起包饺子。也许是白天刚刚见过家人的缘故,她们看上去都比以往健谈了许多,脸上也染了新年的喜气。   在这个看守所的,是个有五个都是扫黄被扫进来的,她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凑在一起也能说上几句话。   但是孙三阳周围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陆藏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女人身上——似乎是陌生面孔。   他抬手招来一个女警,指着那个女人问道:“那是谁?”   女警看了一眼:“是今天下午刚到这的......也是倒霉,赶上三十这一天进来。”   陆藏皱了皱眉头:“犯的什么事?”   “参与组织考试作弊。”她说道,“判了五个月。”   陆藏点点头,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活动室里,孙三阳静静地包着饺子。   她不会包饺子。   整个包饺子的程序中,她只会擀面皮和调馅,但偏偏这两样涉及到的器具一样都不可能到她们手中,现成的面皮和馅捏在手里,还真是难为了她。   她身边新来的这个女人的手艺倒是麻利的很,很快就包完了五十个。   这是她们的任务,每人至少五十颗水饺,孙三阳一刻没闲着,现在面前才只有少少的二十个。   耳边是新闻主播的声音,再过不久新闻联播结束后,她们还可以一起看春晚。   孙三阳盯着电视出了会神,再低下头的时候,自己面前已经多了一排整整齐齐的饺子,和她包的歪七扭八的那一堆呈鲜明的对比。   她看向身边的女人——女人的年龄并不算大,看上去和她相仿。   两人都没有多说话,孙三阳手下也还在继续慢悠悠地包着她歪七扭八的饺子,即使两个人面前的饺子数量已经早就超过了一百个。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推荐给大家一个视频......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4841682/,这是我今晚没写够字数的罪魁祸首.....明天一定给大家补上!!!!么么哒!!!!!!!!!!!!!!希望大家视频看的开心!!!考上研究生!!! ps:补上了哦也~ ☆、急功近利   孙三阳看着面前的饺子越来越多,眼眯了眯,手上动作一顿。   女人很沉得住气,一句话都不说,孙三阳也不是急性子的人,但这个时候她却想恺里说句话。   “别急。”她的嘴几乎没动,音量也控制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大小。   说完,她就端起自己面前的盘子,盘子里只有她自己包的那些歪七扭八的饺子,起身往另一个角落走过去,坐下。   由始至终都没再看女人一眼。   女人咬咬嘴唇,收回自己的眼神。   除夕晚上的新闻联播有五十分钟,孙三阳不想看。   她走到狱警旁边交了饺子就回监室了,其他人也只有在旁边羡慕的份。   她和两个狱警三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回监室的路上,她走路速度极慢,但左右两个人也不敢开口催她,只能就这么默默地跟着,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陆藏。   陆藏手里拿着本书,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巧撞上孙三阳,难得愣了一下,脚步一顿。   很快,他反应过来,视线从她身后的两个狱警脸上扫过:“你这是配了两个保镖?”   不是他开玩笑,孙三阳走在前面,狱警在后,她虽然手上扣着手铐,但头发整齐,面容干净,眼神波澜不惊,怎么看都像是出门带了两个保镖。   孙三阳嘴角扯了扯:“不是下班了吗?”   “家里没人,来蹭饭。”陆藏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他回头朝两个女警递了个眼神,两个人对视一眼,后退几步,远远地跟着。   所有人这个时间都在活动室包饺子等春晚,走廊上也只留了几盏夜灯。为了配合孙三阳的步速,陆藏也放缓了脚下。   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散步。   两边是空荡荡的监室,一间一间走过去,冰凉的铁栏杆沉默的看着这一男一女。   “你说,上辈子要做多少缺德事,这辈子才会投胎做监室大门呢?”孙三阳突然开口。她说完,自己就低头笑了,“我这样的应该够格了吧。”   陆藏看着她的侧脸,说道:“据我所知,看守所的大门换的很勤,你罪孽深重,没这么好命。”   这句话把孙三阳逗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脸上有一个酒窝。不是古代美女的梨涡浅笑,而是深深的酒窝,只有一个。   陆藏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孙三阳又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不见了,便也停了下来。   她转身,黑暗中,两个人的轮廓都不是那么清晰,她能看见男人微微上弯的嘴角,男人也能看到她脸颊上还没来得及消失的酒窝。   “其实我从前就想问了。”陆藏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右脸颊,“为什么只有一个?”   孙三阳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脑袋歪了歪,学着他的样子戳了戳自己:“这儿?”她扯了扯嘴角,“从前是有两个的,小的时候和邻居小孩玩气-枪,不小心被气-枪子弹擦了一下,疤掉了以后就没有了。”   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是充满了趣味,虽然代价是一个酒窝,但也是再也不能追回的往事。   她说完以后,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陆藏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距离孙三阳的监室不过还有十几步,她走得再慢,走到头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陆藏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脚下突然像是被牢牢地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二十二岁的女生,长相清秀,家庭和睦,学习成绩优异,原本可能会像其他女生一样有平稳得意的一生,高学历,高收入的工作,优秀的家庭唾手可得,可是她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踏上这套路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上了终点。   她站在终点,冷眼看着他们如同热锅蚂蚁一样四处逃窜,从来都是如此。   心理分析专家曾经断言,孙三阳一定是个性格孤僻的人。她不会有朋友,甚至连家人都不会有。可是他所了解的现实就是,她不仅有一个富庶的家庭环境,健康的父母亲人,还有申江这样的朋友。   她不排斥外人的接触,甚至是他,她也可以平心静气地分享着小时候的趣事。   所以他一度以为,所谓心理学家的分析也有出错的时候,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杀人犯,她的案例很珍贵,可能会成为刑侦、心理、甚至是许许多多方方面面的变革转折。   但是就在刚才,就在孙三阳转身的瞬间,陆藏突然明白了。   他看穿了她,她并不是特别的。   她不在乎学习,所以才能在学校中和同学们打车一片;她不在乎自己的案件怎么判,所以才把一切放心交给申江......她之所以能和他如同老友一般交谈,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交谈的对象是谁。   她的内心,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八点,孙三阳准时出现在了活动室门口。   陆藏也在。   他原本正在和几个狱警坐在门口小声交谈,看到孙三阳,他抬起手朝她挥了挥:“这边!”瞬间整个活动室的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而站在门口的孙三阳望了他一眼,眼神突然不可见的下移了一秒,然后抬起腿走到他旁边,配合地坐下。   电视上是歌舞开场,看守所里面平时没什么娱乐,原本不怎么稀罕的春晚到了这个地步也是能看一眼是一眼,剩下的女囚们有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转头把目光重新集中到电视屏幕上。   而孙三阳也像是感兴趣的样子,盘着腿坐在地上,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你喜欢看春晚?”陆藏突然问道。   孙三阳的瞳孔被电视屏幕映得流光溢彩,她连头都没动,开口回答道:“不喜欢。”   他点点头:“我也是。”   “有什么问题就问。”孙三阳的心情似乎不比刚才,眼睛依旧平视前方,“如果不想我去怀疑你突然让人恶心的热络,就调整好自己再跟我说话。”   说完,她还是坐在原地,并没有走开,因为她知道,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不会再找她说话了。   孙三阳的话就像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了陆藏的脸上。   电视里主持人的吵吵闹闹和他内心中的空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三阳没来活动室之前,他自己回想了之前和她相处时候的点点滴滴,突然意识到自己有隐隐跟着她的节奏走的趋势,两个人从一开始的旗鼓相当,到后开他不自居跟着她的节奏走,一切都在悄然无声地改变着。   他把她当作研究对象,焉知她不是也是如此。   他必须承认自己在和她相处中有对她的好奇和欣赏,但更多的还是为了破案。这在之前一直被他自己用“做研究”来很好的掩饰,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只蒙蔽了他自己,让他不知不觉中被她蛊惑。   所以在刚才看到她出现在活动室门口的瞬间,他就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截了当的出击,更加主动。   可是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戳破。   他一时的茫然,他的急功近利,被她一眼看穿。   晚会还在继续,孙三阳还能安稳地坐着,陆藏却呆不住了。   他起身走出活动室,脚下的步子不断加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冲进院子。   耳边变成音乐的鞭炮声而不是电视机里的嘈杂节目声,眼前也不是被装饰地五颜六色的活动室而是墨蓝色的天空,黑色的树干树叶,昏黄的灯光的时候,他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他突然想起了被关在监室里还没来得及转移的胡瑞。   陆藏深吸一口气,转头走回看守所里面,朝活动室相反的方向——胡瑞呆的那间监室走去。   “陆处。”门口的警察朝他敬礼,“今天是年三十,还要问话吗?”   陆藏原本是想否认,但话到嘴边还是一顿,继而点了点头:“我有点事想问他,很快。”   他结果狱警手中的录音笔,推开门走了进去。   作为整个女子看守所里唯一的男犯,也考虑到他之前冲进孙三阳监室的时空行为,胡瑞并不能在这天晚上和大家一起在活动室看春晚。   他的家里人预约了晚上八点左右来接他,现在他正在等着自己的老婆,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坐不住。想想自己的家人,又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悔恨之意更甚。   听到门响,胡瑞猛的抬起头,脸上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堆起来,就在看到陆藏的瞬间垮了下来。   “是你啊。”他搓搓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有什么事吗?”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上前两步,眼神也紧张起来:“是不是我家里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被扣下的时候,正好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听说了他的事以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看守所也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们,说了他的情况。   “不是,她们很好,我刚才和你妻子通了电话,她就在路上,马上就到看守所。”陆藏摇摇头,“我来,只是想在你走之前,再问你点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陆藏在被幂幂牵着鼻子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要觉悟了! 话说我们幂幂可是一直拿他当门徒培养的,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杀人器械      “好吧。”胡瑞摊了摊手,“不过你要快一点,下次和我说话可能就要走程序了。”   陆藏点点头,坐在他对面。   “你想问什么?”胡瑞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他整理好的旅行袋,“我也做过教导员,我知道这些话每次问都有不同,但是我敢发誓那天发生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字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这次我不是问那天的事。”陆藏看着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距离上一次见面又过了好几天,他刮干净了胡渣,洗了澡,头发干干净净,脸上也清爽了许多,除了眼底压抑着的沉重以外,他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他问道:“我是想和你聊聊之前的事情。”   “什么意思?”胡瑞问。   “孙三阳以前都和你聊些什么?”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手肘撑在膝盖上,“除了......案子,你们还聊些什么?”   胡瑞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实话,和孙三阳聊天的时候还是有点费劲的,既要记录,又要分析,还要想接下来问什么问题,除了案子其实很少聊别的。”   陆藏听到这里,又尝试着问了一句:“难道她没有尝试......和你聊一些她生活上的事情?比如说她的家庭,朋友。”   “家庭不清楚,我问过,但是她没说。”胡瑞想了想,说道,“朋友倒是知道一个。”他认真地说道,“就是她的律师,我和那个人聊过一次,态度傲慢,讲话滴水不漏,每次来都是从这边要证据,很......怎么说呢......”   “无耻。”陆藏面不改色地接下去。   “没错!”胡瑞一拍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原来还以为自己能做点成绩出来,太急功近利,结果反而被她利用。”   “你确定她没和你提起过什么私人话题吗?”陆藏又问了一遍。   胡瑞摇摇头:“我试图聊过许多次,但每次都被她晃过去,除了对我每次看的书比较感兴趣以外,就没有。”   “谢谢你。”陆藏点点头。   院子里亮起汽车的车灯还有发动机的声音,胡瑞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窗户外面看过去。   陆藏见状,识趣的起身,点了点头:“谢谢,我走了。”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自己没有发现,在走回活动室的路上,短短三四十步,他的步子竟然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五分钟后,他推门进活动室,孙三阳已经到了另一个角落,自己窝在那里看书。她周围自动形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辐射出去的真空地带,大家都离得她远远的。   陆藏的长腿一伸,从坐在地上的人群中间穿过,走到她身边,坐下。   “想通了?”孙三阳头也不抬。   “想通了。”陆藏低下头,伸手把她手里的书拎起来,“笑傲江湖,你还看这个。”   “杀人犯难道只能看杀人的书吗?”她反问道。   陆藏皱皱眉头,扯了扯嘴角:“有这种书?”   “是啊,没有。”孙三阳把书合上,纤细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我准备自己写一本。”   陆藏笑笑,提醒她:“你已经写了。”   不说还好,一提到那本书,孙三阳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些照片,我有点想法。”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抬手找狱警要来了纸笔。   女警看了陆藏一眼,转头给她送过来了纸笔。   “我曾经在写过一种手法,在早年的时候。我那个时候曾经在一本杂志上发过一篇文章。”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陆藏的太阳穴跳了两下,半晌才开口:“你怎么不早说?”   “放心。”孙三阳挑了挑眉,“你那天不把照片给我,我还想不起来自己写过那篇文章。”她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四年前的事情我哪记得那么清楚。”   她说道:“那段时间我看了一些电影,电锯惊魂什么的,对里面的器械感兴趣,就尝试着画了一些分解图,当然,那上面我也附上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她一边说,一边用笔在纸上画着。   “一个人,如果要用三根绳子同时勒住脖子由三个人一齐拉动,因为不容易固定的缘故,所以很容易就会产生一些错位的擦伤,但是在你给我的照片上,三根绳子虽然有重叠,但依我看,致命的其实只有一根。”她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画出示意图。   她画了一个三角形,三角形中间有个原形,再右每个三角的内角划出角平分线连接到圆的边缘。   “这是我画的一个器械中的一部分,当初我画它的目的,是为了它她当做一个埋伏的圈套来使用。”她说道,“如果这些人真的是用这种方法,他们很可能是看过那本杂志,并且改进了这个绳索。”   “如果是器械的一部分可以理解,但作为令人窒息的绳索,就有些画蛇添足了。”陆藏看着那张图,修长的手指点了点。   孙三阳抬起头:“如果他们不是为了仪式感,根本没这个必要。”   之所以有三个受力点,是因为一根绳子有三个点在用力,剩下绳索的重叠,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发泄情绪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很有可能是借鉴了当时的手法。   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了十点,一个一个上来的小品渐渐把女囚们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虽然也有人注意到孙三阳这边,但碍于她的威慑力,没有人敢把目光在这一片区域多停留。   孙三阳靠着墙角,陆藏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手上的那张纸,皱了皱眉头。   “可是单凭这个也不能说他们看过那篇文章,而且,你也说了,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看过杂志的人千千万,又何从查起呢?”陆藏抬头问道。   孙三阳的眼神高深莫测:“如果没有头绪,我又为什么要说起这件事呢?”她勾了勾嘴角,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当年我投稿去这家杂志社,他们也寄了样刊给我,我以为发表成功了,但是后来因为觉得怕教坏小孩子,就又把那篇文章拿了下来。”   她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就是说,除了我,当时只有在那家出版社的员工见过这篇文章。”   “当然,相似的手法并不能百分之百证明他就是看过我的文章。”孙三阳摊摊手,“我只是提供给你一个方向,至于查案,就要交给警察们咯。”   她在纸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画着,在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上,一笔一笔的画出三个太阳——“如果他们是我狂热的粉丝,那么这种可能性会不会大一点呢?”她靠在墙上,好整以暇,“毕竟我当年投稿的时候,用的是本名啊。”   她话音刚落,陆藏就皱着眉头,扔下一句“我先失陪”就匆匆走出门。   他前脚出去,后脚女警局走过来,收走了孙三阳的纸笔,她也不在意,配合地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们。   如果仅仅是崇拜或者是赞同,她可以不予理睬,毕竟等案子审完,她一枪毙命以后,时间总会把这些人过于狂躁的热情浇熄。   但是她不允许有人打着她的旗号滥杀。   **   虽然是除夕夜,看守所破例让女囚们看春晚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但是守岁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十点半的时候,狱警们开始讲所有人陆陆续续带回监室,孙三阳的监室在最后,所以也是最后一个出门。   今天刚进来的那个女人排在她的后面。   孙三阳两只手放在口袋里,一步一步跟着慢慢地挪着,眼看就要到门口了,后面的女人突然凑近,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你刚才说的那本杂志,我也看过,你的图画得真好。”   说完,还没等孙三阳反应过来,就低着头快步走到门口,对女警说:“我能不能先走?”她转头看了她一眼,“我不想和她一起。”   女警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答应了她,让她插了个队走在前面。   孙三阳一个人站在队尾,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另一边,陆藏快步走出活动室之后,就一个电话打给了申江。   “你好。”申江那边的声音有些杂乱,看来是在外面。   “申江,你知道孙三阳曾经以本名在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事情吗?”他问道。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我不知道。”申江说道,“你从哪听说的?假的吧,以孙三阳现在的名气,如果有那样的文章早就被人曝光了。”   “好没事了。”他直接挂了电话。   申江不知道,说明现在还没人联系他。   如果他们真的是孙三阳的疯狂粉丝,一定想要知道她更多消息,这些消息的来源如果不是她的家人,那就应该是律师或者是其他途径了。   他把当时出版社的名字和大概日期先发给了张武城,自己则是驱车回家。   车门打开,他跨上去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的瞳孔急速收缩,还没来的动作,就被一把拉近车内。   “嘭!”的一声,车门被大力地关上。   “开车。”一个人在他耳边说道,同时,陆藏感觉到自己的身侧被抵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旧债找上门来了,小陆陆啊,你说你招谁不好,偏偏惹上那个最厉害的...... ☆、【端午节番外】——生日      北清明,南端午。   在“端午”这个统一的说法出来之前,人们称端午节的方式多种多样,端阳、天中、五月、浴兰。   但很少有人知道,五月五日,是恶月恶日。   不举五月子,在古代,五月五日所生的婴儿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能抚养成人。到了现代已经很少有人相信这种说法。   端午节,看守所照例组织女囚们包粽子。   她们包的粽子会被送去各大机关单位,当然,吃的人不知道是她们包的。   孙三阳的案子已经进入一审程序,申江前一阵子一直忙里忙外,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反而轻松了下来。   检察院也要放假,他干脆坐着飞机去享受他上庭前的最后一个假期去了,而孙三阳还是和从前一样,上庭不上庭对她来说已经是个走过场的事,就算剩下最后一秒也要过,粽子......该包也还是得包。   按部就班,一个一个地摆好,出门的时候狱警朝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会把她包的粽子送到检察院。   孙三阳一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点点头:“谢谢。”   回到监室,她打开《笑傲江湖》的最后一本。   估计看完这一本,她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   “粽子包完了吗?”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对面响起。   孙三阳抬起头,看见陆藏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头发也不怎么整齐,看上去像是个年轻的大学生。   他双手背在身后走进来,鼻梁上甚至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你怎么来了?”她放下书,走到桌子对面坐下,眼神变得温和。   陆藏坐在她对面,眼中带着同样温暖的笑意:“听说,今天有个人过生日。”他从背后捞出个不大的纸盒子,放在她对面。   孙三阳一怔,明显有些不敢相信:“蛋糕?”   陆藏摇摇头:“是‘生日蛋糕’。”他双手抱在胸前,搁在桌上,不自在地晃着身子,像是个等着老师表扬的小学生,眼里是压抑不住的骄傲和期盼。   “五月五是恶月恶日。”孙三阳轻轻拿过蛋糕盒,一边拆着一边缓缓开口说道,“我出生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就说,这孩子以后是一定要作恶的,但是也不好扔了,就送到乡下吧,可是我父母他们不信这个,坚持养我在身边,还给我起名三阳,是希望我的生命中充满光明与温暖。”   她的声音还是如之前一般,如流水一滴一滴落在冰面般。‘   陆藏按住她的手:“我来吧。”   孙三阳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她继续拆着蛋糕盒,“说是不信,但心里还是有个结吧,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在过阳历生日,至于这个五月五,也是我有一天偷听他们说话,才无意间知道的。”   陆藏听着她的话,胸口像是被什么扯住一样,闷得喘不过气。   蛋糕盒子被剥开,露出奶白色的一方,不大不小,大概刚刚够两个人吃。   “很漂亮,谢谢。”孙三阳看着上面画的三个太阳和生日快乐四个小字,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只说了句谢谢。   “我给你插蜡烛。”陆藏把蜡烛都倒了出来。   两个人吃的蛋糕上面,满满当当插了二十三只蜡烛。   陆藏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打火机被没收的事情,皱了皱眉头。   孙三阳看出他的为难,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的。”   蛋糕上满满的蜡烛,一只都没有点燃。   她双手合十,第一次,郑重地许下了一个生日愿望。   然后,她缓缓张开眼睛,在陆藏的注视下,轻轻向前探身,做出吹起的动作。   “好了!”她的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这个蛋糕我可以吃吗?”看守所有规定,吃的东西是绝对不可以外带的。   陆藏一直沉默着坐在旁边,听到她这个问题,突然有些难过。’   “当然,当然。”他把蜡烛小心翼翼的拔下来重新收好,用刀子把蛋糕一切两半,推到她面前,“生日快乐,孙小姐,请用。”   孙三阳学着他的样子,把另一块推到陆藏的面前:“请用。”   她吃的斯文,他看着她,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两个人同时放下叉子的一瞬间,看着女孩满足的表情,陆藏心底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冲动。   “等我一下。”他起身快步走出监室。   三分钟后,他飞快地走了回来,一把拉起坐着的孙三阳,重重地搂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分钟,藏儿去干什么了呢?肯定不可能是【Lu——】 咳咳。 其实他是去关监视器了~嘎嘎 我知道我停到这儿肯定有很多人想揍我,但是.....我就不往下写!!哦活活~ ☆、危险的劫持      陆藏是个冷静的人,在任何时候,至少到现在为止是这样的。   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被关自己家里。尽管双手双脚被绑在椅子上,腹部也因为之前的反抗而被打了一拳,旦好在他的嘴没有被封起来,他们没有夺走他说话的权利。   “你可以加入我们。”其中一个男孩站在墙边,抬头看着墙上贴的满满的资料,眼里闪过惊叹,“这真的太了不起了!”   “是吗?”陆藏看着他,“如果你也不喜欢翻看资料,你也可以如此。”   他看着眼前的组合,两男一女,两个男性看上去年龄都不大。刚刚说话的年轻人也就是大学毕业,另一个工作不过两三年。   女人看上去更社会化一点,浓妆覆面,眼神阴冷,即使带着口罩也能感觉到她不友好的视线。   但是他只需扫一眼就知道,他们三个人之中,那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恐怕才是主导者。   一二三,正好三个人。   陆藏眯了眯眼。   “为什么找我?”被固定在椅子上的姿势并不好受,陆藏不可见地动了动身子,调整出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姿势。   年轻男孩的视线固定在一张照片上,听到他的问题,突然转头:“你和她关系不错吧。”他指指放在墙角的一摞书,上面最显眼的就是那本黄色封皮的《新世纪审判长之罪》。   陆藏沉默了两秒钟,扯扯嘴角:“如果说可以一起吃饭算是不错的话,我想是的。”   “好了!”   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女人突然起身,皱着眉头走到陆藏身边,焦躁地来回踱步:“我们今天不是来和他聊天的!”   她双手叉腰:“我还是觉得你的想法太冒险了,我们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能真的帮我们!”   “你不相信她?”稍微年长一点的男人突然回头看向她,语气不善。   这个“她”当然不是值得陆藏。   女人很明显有些慌乱:“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陆藏适时地开口,“我相信你们应该不是她的激进拥护者”   “当然。”年轻学生不屑地撇嘴,“他们给自己起名叫什么‘三阳会’,那是什么,邪教吗?”他看向他,“那只会给她添麻烦而已。”   陆藏不置可否:“你们以前认识她吗?”   男人摇头:“不认识。”   看来这些人并不是前几天谋杀案的实施者。   “我听说了秦坛的案子。”果然,他继续说道,“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打着她的旗号做的事情她根本不喜欢!”他看着那张照片,尸体皮肤上画着的三个太阳让他觉得尤为刺眼。   他飞快地走过去一把把照片扯下来,愤怒地撕碎。   “他们都是疯子,都没有理智,这种低劣的手法......这种......”他还在继续说着。   “所以你们不是杀秦坛的人?”陆藏假装不知道的问道。   “当然不是!”女人走到他面前,“可是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原本我们只是在研究她,我们是一个兴趣小组,里面有很多人,但是我们三个人......”   “咳咳!”年长一些的男人突然打断了女人的话。   他走到陆藏面前,蹲下与他平视:“他们都以为是我们做的,可我们不是,他们说我们再不出现他们就会报警。”   “‘他们’是谁?”陆藏平静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年轻男人走过来,“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告诉所有人,这个谋杀案跟我们三个一点关系都没有,并且,告诉我们是哪些人做的。”   听到这里,陆藏突然笑了:“如果你的目的是第一个,我想说你们不用来找我,只要走出去,等待警察调查就可以。当然,除非你们有其他不想被警察知道的事情......”他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盯着那个年轻男人。   “你们是上次在医院把孙三阳带走的哪些人。”他笃定地看着他。   另一个男人和女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共同看向那个年轻男人。   “怪不得她让我们来找你。”那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怎么说也是有求于人。”他扬起下巴,朝他伸出手,“你好,陆藏,我叫李政。”   陆藏的视线下移。   “对了,忘了你还被绑着。”他挑挑眉毛,走到他身后把他的绳子解开。   “你......”另一个男人上前一步。   “没事。”李政摆摆手。   陆藏双手终于释放,轻轻活动着手腕,目光落在剩下两个人身上:“你们呢?我总不能连你们如何称呼都不知道吧。”   年长一些的男人眉头轻轻动了动:“陈浩。”   女人则是直接把口罩摘了下来:“陈青婕。”   陆藏的外套还穿在身上,里面那间枣红色的毛衣在回家的路上被揉得满是褶皱。他扯了扯领口,说道:“如果你们只是想洗脱嫌疑,那只要默不作声,真凶出现以后你们立刻会恢复清白。”   “可是我们没时间了!”陈浩说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怀疑我们,就算回去,也一定会有人偷偷报警。”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李政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在仓库发现他的尸体,那个仓库并不靠市中心,凶手一定熟悉那个仓库。还有,秦坛的衣服被尼古丁类的毒素浸泡过,凶手一定是能很方便找到这些......”他不断陈述着自己知道的所有案件细节,可是这些线索只有参与调查这件案子的工作人员才可以接触到。   他们甚至还没有向社会公布秦坛死亡的消息,直到现在,除了秦坛的家人和秘书,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外地开会。   从几个人的言行中不难看出,他们甚至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不仅是他们,他们背后的那些“小组成员”恐怕也知道。   陆藏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不说。   “你们手里的线索一定更多,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破案?”年轻男人停下,转身质问他。   半晌,陆藏才开口:“我只是一个看守所的教导员。”   “得了吧。”男人耸耸肩,“来之前我们调查过你,警队里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去的,官二代的权利,嗯哼?”   “这样的权利显然你也有。”陆藏大脑里快速搜索着所有平城市二十岁左右的官二代,同时,他盯着他的眼睛,“其实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陈青婕走过来,看着李政问道。   陆藏继续说道:“聚众持械劫狱可是重罪,不管有没有成功,十年以上是免不了的,你们用了这么大的代价,策划了这么久,应该不止是要和她说几句话这么简单吧。”他想起那天在小巷中看到的孙三阳,还有追踪不到的车。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目的就是把她救出来,她的受伤出乎我们意料......”他似乎不想再提那天的话题,“你不用想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们只需要你们找到这个案子的凶手。”   “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你们。”陆藏皱了皱眉头,“就算是不希望别人打着她的名号做事,也不需要这么急迫。”   “你不了解他们。”李政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你们对秦坛的死秘而不宣,他们没有了出名的机会,一定会再找机会,而且这个人一定要是和孙三阳有一定关系的人,我们猜测他们原本的对象应该是警察内部的一个高层,但是因为临时出了秦坛的事情,让他们转移了目标。这次的‘失败’,只会促使他们加快计划下一个目标。”   “我们都知道,她是要整顿这个社会的秩序。”他的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但是他们却不是。”   他的脸虽年轻,但是眼神却成熟稳健。   “我能问个问题吗?”陆藏突然开口。   李政点头。   他的视线从三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回到他的身上:“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曾经在黄金屋出版社工作过?”   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黄金屋,我们都没听说过。”陈青婕耸肩。   “我们怀疑凶手曾经在这家出版社工作过。”陆藏又补充了一句,“四年前。”   他看着自己满墙的资料,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教导员,不能直接查案......还是你们有什么话,需要我告诉她吗?”   李政毫不犹豫的摇头:“不需要。”   陆藏眼神一暗。   “你们的事情我会尽力,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会把案情进展告诉你们。”陆藏说道。   “还是不了。”李政走到他面前,转了一圈,然后上楼走进卧室。   再下楼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副蓝宝石袖扣。   “这个就当做信物吧。”他说道,“等案子破了,我们自然会从新闻里看到......不赶快的话,可能就要多一个冤魂了。”   他话音还没落,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陆藏的手机,刚才他们从他口袋里拿出来,搁在了桌上。   他把手机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会傻到一接听就大喊吧。”   “当然。”陆藏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眼神闪烁。   陈浩走过来重新固定住陆藏的双手,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李政划开接听键。   是唐思明的电话——   “喂,陆藏,你在哪儿?”   李政施了个眼神,陈浩缓缓拿开手。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陆藏的声音一如往常沉稳:“老唐,我在家。”   “听我说,你先冷静点。”唐思明的语气有几分急躁。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的父亲刚才在下班回来的路上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藏儿自从认识了孙三阳以后失业,转行,离家独居,现在父亲也出事,也算是到了血霉了 ☆、26      陆藏放下电话,身上猛地迸发出冲天的寒气。   对面的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尤其是陈浩和陈青婕,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装无辜,装好人?”陆藏俯身把自己脚腕上的绳索解开摔在地上,“声东击西这一招不错。”他说话还如从前平静,但眼底翻腾的怒气早已出卖了他。   陈浩上前一步:“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说了,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另一伙人,他们很激进......”   陆藏上前两步,站在李政面前。   他比李政高半个头,这样的而居高临下,眼神一扫,差点让李政喘不过气。   “说,我爸在哪儿。”他竟然伸手直接掐住了李政的脖子!   “你干什么!”陈浩立刻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把李政救下,“你疯了?我们如果要绑你爸,难道还会来这儿找你?”   “做戏也要有限度。”陆藏眼里闪过鄙夷,“感谢你们让我接电话,否则我可能还不知道,你们还有点脑子。”   陆藏一步一步走到李政的面前,抬腿一脚重重地踢上他的小腿。   他的眼神中满是戾气,仰起下巴的时候,下颌线轮廓更加明显,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李政闷哼一声,差点跪在地上。   他这才知道,刚才他们之所以能捆住这个男人,现在看来,那些表面上的顺从不过是因为他在配合他们罢了。   “我父亲在哪儿?”陆藏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们真的不知道。”陈浩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你听我说,我们这次来,就是因为知道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没有头脑,打着孙三阳的旗号干尽坏事,他们的目的就是出名。”   陆藏不轻不重地掐着李政的脖子:“即使是这样也不说吗?”   他一边说话,手指一边收紧。   李政整张脸憋得通红,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道:“真的.....不.....是我们。”   陆藏突然松手,李政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想我报警,就在这老老实实地呆着。”他留下一句话,握着手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留下李政三人面面相觑。   **   这边,陆藏刚走出家门,就把门反锁,快步走到门口,转身面对大门。   手里的电话也适时响起。   他接起电话,眼里的冰冷和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往常一样的平和。   “下次换个人,别用我爸。”他对着电话那边说道。   唐思明笑了笑:“本来想说张武城的,但是他现在人可能才刚落地......编故事我不是强项,就只能得罪陆局长了,下次见了他可别说起这个事儿啊。”   “是,我一定在他面前多说你几句坏话。”陆藏眼角微微下垂。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招还真是很冒险。”玩笑开完,言归正传,唐思明调整了语调,说道。   “我很幸运,他们没有检查我的短信记录。”陆藏看向房间的二楼,二楼的灯突然亮起,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快步走到车边,上车,发动车子,“这些只懂得用网络社交软件的年轻人偶尔也会忘了老年人的沟通方式。”他面无表情地开玩笑。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唐思明问道。   “他们是那天在医院劫持她的人,杀秦坛的是另一伙人,他们更凶残,目的是借孙三阳的名号出名。”他说道,“不过这几个人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什么启发?”   “我认为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老张。”陆藏说道,   唐思明在电话这边眉头紧皱:“张武城人在西班牙,他们难道要千里迢迢去在国外杀人?”   “所以他们应该会选在他回来的那天。”陆藏转了个弯,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部手机,播了个号码出去,“很明显,他们在警队里有人通风报信,之前的秦坛是,现在的老张应该也是,整个小组的人都知道他去西班牙是找章瑶要证据,这样看目标是章瑶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这取决于她回不回国。”   “所以也有可能是章瑶?”唐思明问道。   “可能性更大。”他回道,“还要麻烦你打电话通知老张,务必要联络西班牙的大使馆保护好章瑶,还有,找几个人去我家守好门,别让他们跑了。”   “好。”说完,唐思明就挂了电话。   正好陆藏这边的电话也接通了。   对着电话那边吩咐:“把孙三阳叫醒,带到审讯室,我有话问她。”   时间是凌晨两点,饶是脾气好如孙三阳,半夜两点被人硬生生地从睡梦中叫醒,,也会不开心。   她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坐在审讯室里,周围的狱警都不敢靠近她,生怕她一激动记住自己的样子。   陆藏很快就到了,他的衣服还有些皱,大衣扣子敞着,显得风尘仆仆。   她其实也不怎样,囚服外套披在肩膀上,里面的睡衣领口歪歪斜斜,露出白皙的脖颈。还好审讯室开足了暖气,两个人都没有那么冷。   “上天保佑你刚才一定是出车祸了。”孙三阳没好气地开口,“不,还是保佑你在回去的路上出车祸好了。   “没那么严重。”他坐下,整了整衣领,“被劫持了而已。”   孙三阳的困意顿时去了一半,迷蒙的眼神也清醒了不少。   “哇唔。”半晌,她感叹了一句,“看来你最近不怎么走运。”她不动神色地扫了他一圈,除了头发和衣服有些不整,其他并没有明显的伤痕,看上去并没有受伤。   陆藏耸耸肩,不置可否:“遇见你以后我一直不走运。”   女孩没什么精神地扯了扯嘴角:“好了,到底什么事。”   “绑我的人叫李政。”陆藏看着她说道,“听着耳熟吧。”   孙三阳眯了眯眼:“他们去找你了?”   “找?”陆藏挑眉,“你用的词太平淡了。”   “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没吃亏,几个小孩子而已,计较什么。”她表情淡淡的,明显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别说你觉得秦坛的死是他们做的。”   陆藏摇头:“我还没傻到那个程度。”他想起在他家的几个人,也是有点头疼,“你的粉丝智商差距有点大,这几个脑子不太好使。”   孙三阳虽然没接话,但是心里却很是赞同。   原本把她从医院里劫出来的想法是很好的,他们去医院的整个过程都还算布置的周密,只是后面太过仓促,让她意识到当时车上的人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而且并没有应急预案。如果让他们去策划一起杀人案,一定会漏洞百出。   “所以你找我......”她眯了眯眼,一只手半掩在嘴边打了个哈欠,眼角翻着泪花,“现在是年初一了,你到底是诉苦还是找我守夜?”   陆藏问:“当年你投稿的那本杂志的样刊,你还有吗?”   孙三阳手掌托着下巴,眼睛半闭着:“样刊没了,但是当年的画稿还有,在我家书橱里面的一个素描本上,你们申请了搜查令去找吧,很好找的。”   她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还有一件事。”   孙三阳睁了睁眼:“什么啊?”   话音还没落,她的眼前被推过来一只手机,上面的号码是陆藏家的座机。   “你确定他们是我的真爱粉?”她问道。   陆藏把手机又往前挪了几分。   孙三阳面无表情地按通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来,说话的人是李政,孙三阳还记得他的声音。   “喂,你现在在哪儿?你......你父亲找到了吗?”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那真的与我们无关,你如果找到了就会知道......”   “你们。”孙三阳是在没耐心再听下去,直接开口。   电话那边一片死寂。   过了三秒钟,李政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孙.....女神?”   孙三阳皱着眉头说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给我惹麻烦。”她的语气不怎么和善,还带着不容人反抗的强势。   李政下意识的刚说了个“好”,她就好不留情地把电话挂断。   “好了,你走吧,我三天之内不想在见到你。”她起身就想走。   “我们怀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章瑶或者是张武城。”陆藏坐在原地,开口说道。   孙三阳脚步一顿,微微侧脸。   半晌,她抬脚朝门口走去。   “如果我是他们,我的下一个目标,除了章瑶,也可能会选择当年拒绝我杂志投稿的出版社社长,如果他们的灵感真的是从那本杂志上找的,那很有可能会杀掉当年的知情人。”她耸耸肩,“毕竟已经杀了一个社长,下一个应该会顺手许多。”   “三天后见。”她说完,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审讯室。 作者有话要说:  陆藏:叫我影帝。 ☆、张武城归来      孙三阳说了三天之内不见陆藏,其实陆藏本人这三天也是忙里忙外焦头烂额。   张武城不在,他只能把所有信息都交给他,再由他远程安排工作给下面的人,和孙三阳有利益关系的人都被保护了起来,包括他自己。   至于那天晚上把他绑在自己家里,并且被他关在房里的人,第二天就被守在门口的警察直接扣了关在了看守所里。   被押出门的时候,他们死死盯着陆藏一口一个叛徒,但是陆藏就好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站在旁边联系家政公司,请他们为自己的房子来一个拆迁一样的清理。   孙三阳听说了以后固然觉得有点可惜,但也觉得没什么错。   毕竟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承担。   如果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连要承担风险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做。   新年刚过,看守所里轮班轮得勤,换班的时候偶尔也会有所疏忽。   就好像现在,图书馆里破天荒有了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   “我以为除了我,没有人喜欢这间破旧陈腐的小房间了。”孙三阳阖上手里的书,看向距离她不远的女人。   “我也以为这世界上应该没人和我一样,留着当年一个高中毕业生的画作。”那女人一头长卷发被扎在耳后。   她用心的挑着书架上的书,不看她。   孙三阳垂眸:“画作?不,充其量,也只是一点点研究成果而已。”她轻轻抬眼,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书皮,“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女人一愣,低头扯了扯自己胸口的号码,转过身正面对着她:“你就叫我三十四号就可以了。”   孙三阳不置可否:“没必要。”   说完,她起身就想离开,三十四号一见她要走,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她伸出手想要去拉孙三阳,却被孙三阳灵敏地闪了过去。   “我说了,不要着急。”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到孙三阳的声音。   三十四号皱了皱眉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秦坛是被谁杀的吗?”她问道。   孙三阳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光:“你都站在这了,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换言之,你都站在这儿了,难道觉得假以时日,他们不会知道吗?”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全国有名了。”她的嘴角勾起一起自信的笑容,“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我们会救你出看守所。”   孙三阳觉得有点好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想出去?当初我可是自首的。”   “当初自首只不过是想举国闻名,但你怎么也不会是想真的在里面呆到判刑为止吧。”她自以为聪明地喋喋不休道,“在这里,你的才华不能施展,行动受到限制,想做什么都不能,你难道真的喜欢在这儿?”   “是啊。”孙三阳挑挑眉,“我蛮喜欢这里的,我想看书,就有书,想说话,有人陪我说话,想找点乐子......”她故意一顿,“你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你!”三十四号转身,声调有点高。   门口的女警立刻被吸引了目光,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别闹了,乖乖服刑吧,我不想出去,也不想惹麻烦。”孙三阳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的事,我们当没见过。”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图书馆。   走到门口,孙三阳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旁边,是两个值班的女警,因为她的突然停下而看向她。   “有什么事情吗?”其中一个站起来,问道。   孙三阳转头看了三十四号一眼,三十四号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泄露,但她的手却背在身后,手指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孙三阳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转头说道:“我要见陆藏。”她顿了一下,“还有......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以后我在图书馆的时候,不要让她进来。”   她的年龄远远低于对面两个女警,但她的眼神一扫过去,就让两人后背升起凉意,对她的话也只能机械的点头。   **   孙三阳坐在房间里等到晚上五点,陆藏都没来。   她坐在监室的窗边,看着外面的天渐渐从灰蓝变成深蓝,心底突然生起一丝烦躁——她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一下午什么也没干的缘故。   孙三阳是一个效率至上的人,如果让她一下午坐在监室里是没有问题的,那是因为她看似发呆,但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思想的碰撞。但是今天,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依她之前的预测,三天之内陆藏就能找到杀秦坛的那群人。   可是照现在来看,他似乎还在困局之中。   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给的提示有些太隐晦,是不是太过急功近利?   她抬手要来了纸和笔,在纸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些什么。   “孙三阳,提审。”外面有人说道。   紧接着,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警官走进来,一左一右站到她旁边。孙三阳眼里闪过一道光,起身向外走去。   来到审讯室,一推门,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张队长,几天不见。”孙三阳脚下顿了一下,继续往里走,坐在桌前,看着男人,“西班牙好玩吗?”   张武城转身,双眼下面浓重的乌青出卖了他的精神状态。   外面的警官倒了两杯水,孙三阳接过来,把其中一杯推向他:“案子再复杂,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她的声音平静,“有些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是时间到了自然水到渠成,你作为队长,也不需要这么劳累。”   张武城坐下,表情有些复杂。   “这些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会觉得是真心的关心。”他皱着眉头,盯着她。   “您对我来说是长辈。”孙三阳喝了口水,目光依然平静,“我说这些话,自然也是出于关心。”   “我找到章瑶了。”张武城说道,“她说她不认识你。”   “是吗?”孙三阳耸耸肩,似乎并不奇怪的样子,“我还以为我的长相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   张武城手里是他不远万里去西班牙要回来的口供,当然,他也把章瑶本人请了回来。只不过章瑶是不能直接来看孙三阳的,所以他今天带了一个摄像机。   “允许我把整个过程录像吗?”他拍了拍镜头。   孙三阳作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你们不是每次都录像吗?”以前是针孔摄像机,现在换了大的而已。   拍摄被戳穿,张武城脸上也没有什么尴尬的神情,而是直接打开了镜头。   “你有什么话对章瑶说吗?”他问道。   孙三阳低头想了想:“原本是没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她对发生过的事情常常都无话可说,但是今天......   “那我随便说两句吧。”她抬头,望着镜头,仿佛镜头的另一端就是章瑶的脸。   “瑶姐,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不应该做这一行。”她缓缓说道,“你有不错的学历和漂亮的脸蛋,即使是坐台,也不会沦落到要从最底层做起。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高善群。”   当年她和章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后来她忙于别的事情,与她再无接触,有些话也一直没机会说出。   “他为了掩人耳目,让你去夜总会,名为坐台实际上却一直都是他包你,除了身份,你和其他的情妇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就是这个身份。”孙三阳突然一顿,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悲哀,“就是这个身份,注定了你这辈子人再好,都不可能离开那个圈子。”   她顶着一张比谁都年轻的脸,说话的语气像个长者。   “瑶姐,西班牙是个很好的开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   这份录像第二天被公放在办公室里。   一起观看的有张武城的队伍,局长副局长,从京城请来的犯罪心理专家和微表情专家,陆藏,还有张瑶。   这时孙三阳最清晰的一份录像记录。在这段录像中,她说的每一句话在之前的审讯中都没有出现过,这代表着可能每一个字之间都有线索的存在。   摄像机是正对着孙三阳的,所以她的五官和脸上每一处表情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看她的录像了,但是当孙三阳那张苍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的脸型是鹅蛋脸,虽然很瘦但下巴圆润。她的眼神看似平淡无波,但透过摄像机的镜头,所有人都觉得,她在看自己。   她的短发别在耳后,整张脸很肃静。蓝色的囚服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   “瑶姐。”   这个称呼一出来,就把章瑶的记忆强制拉回到了一年以前。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说一下~如果我不在这边更新,那就说明我去更新《不过一个你》了~~~~~窝要强制自己不管更新那篇都至少做到不能断更!这是底线! ☆、开启往事的钥匙      2015年的冬天,平城市连下了两场大雪。   被恶劣天气影响的不仅是交通,旅游,走街串巷的小商贩,还有蓝黛的公关们。   黄金时段的晚上八点,还有一群人坐在休息室里打牌,化妆。   “这天儿啊,真是变得快,昨天眼见着就要出太阳,今早没起床就阴了。”一个女公关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天不好,会所里也没什么人,在这儿等着也是靠时间。”   “是啊,还不如像铃铃一样,早早收拾东西回家,也省的一会儿还要冒着大雪。”另一个人接过话来,“哎,你带平底鞋了吗?”   涂指甲油的女公关立刻皱起眉头:“早上出门的时候赌了一把,没带,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走呢!”   在一边化妆的章瑶闻言,转过身说道:“穿我的吧,我柜子里有双靴子。”   “瑶姐么么哒!”女公关高兴的撅起嘴,再看到章瑶脸上一丝不苟的妆容,羡慕地说道,“还是瑶姐你好,高先生对你这么好,买车买房,我们能混到你这样,能自己开车上下班,也就知足了。”   章瑶眼里闪过一丝惆怅:“对我好又怎么样,还不是给人做小。”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那个女公关也叹了口气:“干这一行就要有觉悟,哪那么容易还能嫁个清清白白的人家?衣食无忧就够了。”   “红姚,找你的,平台!”外面有人叫到。   红姚,也就是刚才那个一直在涂指甲油的女公关应了声,吹了吹指甲,撇嘴说道:“你说这现在的人审美也变得快,前几年还流行英文名,这几年又成中国风了,我那linda用的挺好非得换成什么红姚.......瑶姐我走了啊!”她对着镜子擦了擦口红,拎着包就出了门。   章瑶也收拾完,跟大家打了道了别,直接下了楼。   蓝黛算是平城数一数二的会所,地毯都是厚厚一层,她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如履平地——刚来的时候当然不舒服的很,可这是公关的基本技能,她也是崴脚无数次以后才练出来的本事。   这不,刚从走廊拐出来,她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姑娘脚下一歪,差点摔倒在自己面前。   章瑶及时伸出手扶住了女孩。   女孩抬起头,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您。”   章瑶在看到女孩脸的一瞬间也愣了一下。   那是无疑是一张清纯的面容,杏眼,双眼皮,鹅蛋脸,眉毛淡淡的,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脚下是明显穿不习惯的高跟鞋,后背甚至还背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学生书包。   “你......”她皱了皱眉头。   女孩的眼神落在她胸前的胸牌上,上面写着公关经理,飞瑶。   “我......我是今天刚来报到的。”她看上去有点局促,“谢谢飞瑶姐。”   女孩的眼神闪闪躲躲,她低下头,那窘迫的样子让章瑶一个晃神,竟然一下子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章瑶把她拉到一边,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女孩摇摇头:“我叫张帆,介绍人还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她让我先去休息室等她......”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请问,休息室怎么走啊?”她的脸上露出些许无措,单纯不失可爱。   章瑶在心里叹了口气。要知道,现在人最喜欢这种青春的女孩,她几乎可以看到她往后二十年所走的路,运气好了,也只不过和她一样而已。   “张帆。”章瑶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一行?”   说道这里,女孩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天同学拉我去酒吧,我不小心打碎了一瓶几千块的酒,写了欠条,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她说着,突然抬头,像是在保证什么似的,飞快地说道,“我想赚够了钱就不干了!”她继续低下头,“我听说,这里有......有不用跟客人....那个,就可以赚很多钱的。”   章瑶听了,连连摇头:“介绍你来的人真是可恶,你还这么年轻......”沉默了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从包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女孩的手上。   女孩愣了一下:“这.....”   “这些你拿着,去还债。”她翻了翻自己的包包,想从里面找张名片,但转念一想,还是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巾,在上面写下银-行卡密码,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这里面一共有一万块,算是我借给你的,我相信你,以后有机会,再还给我吧。”   女孩自然是百般拒绝:“不行,飞瑶姐,我们才刚认识,我不能拿你的卡!我可以的,没事......”   “听我的。”章瑶把卡放进她的书包口袋里,“你还年轻,不要踏进这一行。”   女孩捏着银-行卡,低着头,拇指来回的摩挲着:“你......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章瑶点点头。   从她看到女孩的第一眼,跌跌撞撞的走在地毯上的样子,每一个动作,每一处惊慌的表情,都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与她不同的是,她当时遇到的是高善群,而她比她幸运。   “好了,我还要赶时间,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上面的电话联系我。”说完,章瑶起身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不是什么好人好事,只是单纯的想为自己的未来积点福报而已。   章瑶上车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   “什么好事,说来听听?”高善群看了一眼她的侧脸,上翘的唇角出卖了她的心情。   “没什么,大雪天难得清闲而已。”她说道,眼神四下看着,突然,她的表情冷了下去。   白裙女孩似乎是追在他身后出了会所,此刻正站在她的车窗旁边,抬手轻轻敲打着她的车窗。   “这是谁,你们这儿的新人?”高善群饶有兴趣的凑上前。   章瑶心里一个咯噔。   她能从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上看见自己,高善群也能。她太了解他的口味。   “别人家的孩子,来找人的。”她说完,摇下车窗,冷着脸对车边的女孩说道,“别再来烦我,走吧。”说完就把车窗摇上。   高善群又看了那女孩两眼,这才发动了汽车。   章瑶看着窗外的景色迅速倒退,女孩手足无措的样子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心里叹了口气——但愿这个女孩,能够有和她不一样的一生。   “章瑶,章瑶!”   章瑶身子猛地一挺,如梦方醒。   她环顾四周,眼神还带着茫然。   什么汽车,什么雪夜,她现在明明就坐在警察局的会议室里,周围都是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高级官员,他们都在看着她,眼中带着疑惑。   她张了张嘴,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屏幕上的孙三阳还在缓缓讲述着她对章瑶所说的话,而此刻的她再看向大屏幕的时候,还是很难把当年那个看上去单纯小心翼翼的白裙女孩,和眼前这个素净,但是背脊挺直,眼神波澜不惊的连环杀人犯对号入座。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张武城开口问道。   而章瑶死死地盯着屏幕,好像还是不敢相信一样。   无论她的心底是多么不想去相信,理智都告诉她,孙三阳,就是当年的张帆。   陆藏适时的按下了暂停,屏幕上的孙三阳刚好也说完一句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显失态的章瑶身上。   “章瑶,如果你想到了什么,一定要说出来,配合我们的工作。”张武城劝道。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安安静静,大家都盯着坐在中间的女人,等着她开口。   “张帆。”半晌,章瑶缓缓抬起头,说道,“她的名字叫张帆。”   她断断续续地,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还是到刚才被打断的车开走就截止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大概都沉浸在这个故事中。   “后来......她有再联系你吗?”陆藏缓缓开口问道。   章瑶摇摇头:“没再见过面,但是一个月后,那张银-行卡被人用寄到了家里,里面有十万块钱。”她苦笑,“当时我就猜到是她,只是高善群死后,我确实也缺钱......”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不说?”在旁边听者的张武城忍不住开口质问。   他去了西班牙三天,在这三天内,他一直用各种方法引导章瑶去回忆这些过去的事情,偏偏她看着孙三阳的照片,就是一口咬定从没见过。   而现在,她清晰地讲出了当年的故事,张武城心中难免有一种被人戏耍的羞辱感。   章瑶解释道:“你之前给我看的照片,确实没有一张能和当年的张帆对上号。”她指着手底下资料上的孙三阳说道,“你们现在就这样看着,自然是不知道她当年什么样子,她们虽然同样清纯,但经过一年,多少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眼神,表情,说话的语调......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女孩了......”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今天这一段视频,再给我多少张照片,我也是不能确定她们是同一个人的。”她看着屏幕上的女孩,眼里浮现出一丝惆怅,“就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一扇门,只有她,才能让我想起那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幂幂的回忆副本正式开启!陆藏带了个大团要去下回忆副本了~~~~ ☆、三十四号   “后来呢?”张武城问道,“她有没有再跟你联系,或者,当年她寄给你银-行卡的地址和其他资料你有没有保存?”   饶是希望不大,他还是想问问。   “不是我不想给你。”章瑶回道,“那张银-行卡是直接放进信封,然后投递到我家的邮箱里的,上面没有寄信人,也没有地址。”   “那你怎么知道是孙三阳寄给你的?”一个警察追问道。   章瑶笑笑:“我这个人是不经常做好事的,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愿意出手帮她。我也没什么朋友,亲人都在乡下,想来想去,能给我寄钱的也就是她了。”   张武城点点头,转头对身边人说道:“亮子,你去查银-行卡这条线。”   被叫做亮子的警察点了点头。   “张帆这边我们会去调查,既然她能接近高善群,相比在之后两个人还有接触。”他说道。   陆藏皱了皱眉头:“我同意。”他看向章瑶,“你遇到张帆以后,有没有注意高善群的行踪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背着你接电话,或者突然出门?”   章瑶闻言苦笑:“我当时给人做小,他有妻有儿,平时接电话几乎都是背着我,家里有事突然离开也是正常的,我早就习惯了,哪会特别注意?”   众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直没说话的陆保国沉吟了半晌,开口说道:“总而言之,这个案子一定要快点跟上。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连环杀手的第一个案子都是最关键、也是破绽最多的,只要能破了这一宗,就能给后面提供更多的线索。”   旁边的局长双手撑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孙三阳:“咱们现在可是在全国所有人的眼皮子下面再办这件案子,上面逼得很紧,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他看向陆藏,“陆藏,你在看守所和孙三阳交谈的怎么样?”   陆藏难得犹豫了一秒钟:“她......倒是愿意和我多说几句。”   “那就好。”局长点点头,“过两天京城大学有个国外刚交流回来的心理学家要来平城讲课,我积极联系他,看看到时候他能不能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陆藏闻言皱了皱眉头,想开口说句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个孙三阳年纪不大,但是表情把握的很好。”从京城来的微表情研究员一直盯着屏幕,发现这个人在说话的时候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在说一些感谢的话时候,眼神都毫无波动。   如果她不是面瘫,那真是一个控制力高到可怕的人。   适时的嘲讽,蔑视,微笑,冰冷。   一切情绪都随着她的话配合得恰到好处,既自然,又是精心设计。   “我想再多要一点她的录像。”研究员眼睛里露出一丝狂热。   在座的人对于这种神态已经见怪不怪,基本上所有见过孙三阳的研究人员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充满兴趣,充满挑战。   “好,等回去我把视频资料传给你。”记录员说道。   “还有,陆藏,你那边还要盯紧啊。”局长最后嘱咐了一句,“先这样,散会吧。”   从局里开会出来,陆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才在开会的时候就有几个电话。   他一看,是看守所的座机。   “不用接了。”张武城从他身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孙三阳找了你几天了,不知道什么事,我建议你这两天先吊着她,过两天她着急了,吐的东西更多。”   孙三阳找他?   陆藏听了他的话扯了扯嘴角:“谈恋爱吗?还吊着......”   “我说真的!”张武城和他并肩走,“你爸前两天还让我提醒你,让你别和她走得太近,今天听了章瑶的话,我更觉得,你父亲说的很有道理。”   “此话怎讲啊?”陆藏问道。   张武城分析地头头是道:“先不说她孙三阳去年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说她和章瑶的相遇,百分之百是计划好的,什么崴脚情结,估计守在蓝黛好几天了,她就是想借章瑶靠近高善群。”他说出自己心中的推测,“估计她后来肯定没少和那个高善群接触,你听间章瑶说什么了吗?孙三阳打扮的清纯,可不就是为了迎合高善群的口味?”   这话听了让陆藏有点不舒服:“你的意思是,孙三阳会为了杀他而勾引他?”   “招不在深,好用就行,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早有预谋,为了高善群这个色胚量身打造,他怎么可能不上钩?”他感叹了一句,“这个孙三阳,还真是越是往下挖,就越有料啊!”   下午,陆藏照例在谈话室等着从图书馆回来的孙三阳。   “排场不小。”她刚坐下,对面的陆藏就开口说道,“听说你在的时候图书馆要清场?”   孙三阳一愣,继而扯扯嘴角:“只是单纯不喜欢那个三十四号而已。”   “你最近是没吃饭吗?”他看着她,突然皱着眉头问道。   几天不见,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囚服空荡荡的,里面的空气比她自己占得地方都多,尤其是手腕,也细的吓人。   孙三阳垂眸:“是啊,厨师放假,伙食是不太好下咽。”她顿了一下,遂说道,“本来是想让你给我带点好吃的,可惜你很忙。”   陆藏脸上的表情一僵:“就这件事?”   孙三阳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眼里闪过一丝好笑:“自然不是。”   陆藏等着孙三阳继续说下去,但她好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他。   “不如你先说,找我什么事。”她看了一眼他手边的录音笔,“上次的录像给章瑶看了。”她用的是肯定句。   陆藏点头:“是,她看过了,我也看过了。”   “所以你今天,是想问我什么?”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是以前的事,那么自己去查,如果是秦坛的案子,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突破点。”   听她提到秦坛,陆藏皱了皱眉头:“我今天来,也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他抬头,看着面带笑容的她。   “你们家失窃了。”陆藏缓缓说道,“丢失的东西主要是一些不重要的文件资料,当然,其中就包括你说的那个素描本。”   孙三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我以为,你们警察会把我的房子保护的很好。”她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也这样认为。”陆藏说道,“但是就像胡瑞当初能够接近朱建勇家一样,如果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团体存心去偷盗,总会有漏洞可以利用。”   “你们在我家装了多少个摄像头?”她问道。   “二十一个。”他回答。   孙三阳摇摇头:“是二十三个。”她看着他,“自首之前,我自己还装了两个。”   “在哪?”陆藏下意识的问道。   话音还没落,他就后悔了。   这句话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了被动的角度,而主动权现在完全掌握在孙三阳的手里。   果然,她歪过头笑了笑:“这个不是应该你们自己去找吗?”   陆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半晌,他翻开手里的资料:“我们先说章瑶的事情。”   孙三阳:“......哈哈。”   “张帆。”陆藏看着手里的资料,念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你自己取的?”   孙三阳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你没调查过我的家庭情况吗?我的曾祖父原本是姓张的,到了爷爷那辈为了躲债主,改姓了孙,原本是想从我这一辈改回姓张,但是最后也还是姓了孙,张帆是我爷爷取的名字。”   陆藏挑挑眉毛:“这么曲折。”   “不过可惜的是,我的家庭生活一直很幸福,让你们失望了。”她想起了几个月之前她曾在报纸上看过的一篇报道。   那是一篇来自于某个“犯罪心理学专家”的分析报告,在那上面,他对她做出的侧写是:25岁左右,女性或是身材瘦小的男性,性格安静,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家庭中曾经遭受过重大变故而经受了巨大的刺激,会对社会新闻侃侃而谈,言辞中有报复社会的倾向——   很遗憾的是,除了开头两句稍微靠谱以外,剩下的都和孙三阳本人半点都挂不上。   也多亏了这份侧写,才让孙三阳得以逍遥几个月——当然,前提是她不自首。   陆藏点头,心里计较一番,最后还是将那个问题问了处来:“用这个身份......是方便接近高尚群吗?”   “不。”奇怪的是,孙三阳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边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去蓝黛,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呢?”陆藏步步紧逼。   孙三阳摇摇头:“我不想说,但是在我遇见高善群之后,我的想法确实有了些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昨天两天在学校跑了两天......毕业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这几天单单是快递就发出去好几十份......向大家道歉! 今天上来更新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给大家请假! 因为接下来的九天时间,狼君要去湾湾一趟,所以基本是没时间更新的,狼君这种裸奔小能手基本上也没有存稿......当然,如果晚上有时间窝一定还是会更新的!如果更新,那一定就是窝听到了你们的呼喊~~~~~~谢谢大家~九天后见! ☆、一笔交易      “那为什么?”陆藏看着她,眉心微动。   孙三阳突然向后一靠,眼里别有深意。   “可以抽烟吗?”她突然开口问道。   陆藏猛地抬眼:“你抽烟?”   “抽过。”她靠在椅背上,眼皮轻垂,“之前区日本旅游的时候抽过七星。”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轻轻翘起。   “这里禁烟。”男人毫不留情地说道。   好在孙三阳也没有坚持。   “铛铛铛。”外面突然有狱警敲了敲铁门。   陆藏看了孙三阳一眼,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什么事?”   “有个女人想自杀,刚被控制住。”女警汇报道,“是新进来的三十四号,和里面这位说过几句话,所长的意思是,方便的情况下帮着问问。”   陆藏的余光看向审讯室里,孙三阳背对着他,纤瘦的身子靠在椅背上。   “你先去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和所长沟通。”   他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孙三阳对面,坐下。   “你和新进来的三十四号说过话?”陆藏嗓音低沉,不紧不慢地问道。   孙三阳点了点头:“她主动找我说话,我不想理她的。”她耸耸肩,“出了什么事可千万不严安在我身上。”   陆藏失笑:“你怎么知道她出事?”   “她那个人阴郁的很。”孙三阳想了想,换了个形容词,“也不是阴郁,应该算是交流感差,这种情商在这种地方......”她一顿,眼睛看向另一个方向,“不出事才怪。”   “对了。”她转眼看向男人,“前三天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人。”她伸了个懒腰,“本来想提醒你,现在来不及了。”   孙三阳挑了挑眉:“看来秦坛的事情你是解决了。”   陆藏学她的样子挑一边的眉毛,一张原本严肃的面容多了几分轻佻:“这你都知道?”   “消息能传到我这儿,也能传到她那儿。”她两只手撑着脸,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神波澜不惊,“我从前就说过,这个看守所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水深火热。”   “不用别人,有你在,这里就不会风平浪静。”陆藏毫不留情地说道。   他上半身微微前倾,两人的脸距离拉近。陆藏甚至可以看到她下巴上浅浅的一颗痘印。   “刚才这些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转移话题吗?”他问。   孙三阳的眼睫缓慢的上下扇动,眼中像是覆上一层冰霜。   “有进步。”半晌,她说道。   孙三阳伸出一只手,把原本在陆藏面前的资料本移到自己面前,一页页地翻看着。里面不仅有她的资料和谈话记录,还有和她案子有关的一些边角线索。   目光停在了章瑶笔录内容的那页。   “你想的没错,这些事我是不太想谈。”她一行行地看着,不知道看到了哪一句,眉心突然不可见地动了动。   “能让我和她见一面吗?”   陆藏:“章瑶?”   孙三阳点头:“我见她一面,就把杀高善群的过程告诉你。”   相当诱人的条件。   陆藏还没开口,耳机里突然传来张武城的声音。   “答应她。”   陆藏不动声色的关上耳机的按钮。   “不好意思,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孙三阳礼貌地笑了笑:“当然,这是应该的。”   **   “为什么不答应她?”监控室里,陆藏刚推开门,张武城劈头盖脸的问道。   陆藏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你是最近压力太大脑子糊涂了,还是把你的职业生涯都押在这一个案子上准备靠它荣升公安部?”他看着监视器屏幕上孙三阳被带出审讯室,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我都知道,不管她是什么人,犯下多大的案子,只要她是犯人,提出的要求都不可能立刻答应。”   他皱着眉头:“我觉得你从西班牙回来以后不太对劲,这个案子如果给你压力太大,多年朋友,我还是建议你放几天假,调整一下。”   张武城的四肢僵了两秒,手在身侧垂着握了握,最后还是松开,一俯身,坐在他身边。   “我越来越不懂她。”他从警快二十年,难得眼里有如此迷茫的时候,“越查下去,越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他嘴角一歪,眼里闪过一丝自嘲,“线索都是人家给的,从一开始主动权就不在我们手里。”   他的话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话音刚落,几乎是所有在场的人都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知道她杀高善群的过程,我们就有可能分析出她的模式,从而掌握主动权。”张武城表情严肃,“而且,越快越好。”   “所以你就没想想,她为什么这么想见章瑶吗?”陆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现在明显她对章瑶的态度不一般,这难道不是我们拿回主动权的机会?”   坐在旁边的梁春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既然已经说,会把整个过程说给我们听,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梁叔,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半晌,陆藏的表情从不可置信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梁春看着他,眼中是历经沧桑后的厚重:“孙三阳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六个死者,还有秦坛,你也知道,我们虽然抓到了杀他的凶手但是并没有找到他背后的组织。不管这个组织和孙三阳的关系多大,只要她在一天,他们依然可以打着她的旗号继续滥杀。这样的组织不会只有一个。”   他的眼神落在陆藏身上。   这个年轻人,他从小看到大。   聪明,好学,稳重,成熟。   从他选择踏入警校,他就知道,他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这方面的佼佼者,甚至是专家。所以他给予他充分的自由。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一定是这样想。   惜才之心。   他们在看到陆藏的时候,毫无意外都会有这样的冲动。   在孙三阳的案子上,所有人也都看到了陆藏的实力。   她对他说的话,几乎是别人十倍,在他调过来之后,案件的调查进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因此才有了现在这个绝佳的机会。   而梁春,不想放过。   “这件事没得商量。”梁春开口说道,“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去做章瑶的工作,让她尽量配合我们。”他转头吩咐道。   “梁叔!”陆藏飞快起身。   “好了。”梁春抬手阻止了他,“这件事还是你去跟孙三阳沟通,最好能问出她想说什么,还有,章瑶的稿子也是你准备。”   陆藏抿着唇不说话,下颌线条紧绷。   梁春目露严光:“这是命令。”   “是。”陆藏扫了一圈站在监控室里的人,有几个躲过了他的视线。   “看来你们是习惯了被牵着鼻子走。”他嘴角抽了抽,眼里闪过鄙夷,“真是可怜。”   说完,他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孙三阳回监室必须经过其他人的监室。   六个八人间,分布在不同的转角。   三十四号那个女人住在第五监,她经过的时候,里面的气氛有点压抑。   像这种八人监的监室,一般都有一个类似于室长的犯人协助维持秩序,她们大多罪名不大,表现良好,进来之前有点社会地位或是家里或多或少有点背景。这样的人减刑快,所以这个位置换的也勤。   现在五监的室长,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   孙三阳经过的时候朝里面扫了一眼,里面没有她,剩下的人集中在一张床边坐着,地上还有点点血迹。   巧的是,她现在身边这个,负责送她回监室的人,也是五监的。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孙三阳主动问道。   身边的人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那个三十四号,平时看着蔫了吧唧,没想到对自己挺狠的......”她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有些惊恐地看向孙三阳,没想到正好对上身边人的眼神。   别有深意。   她才想到,论起对自己“狠”,还没有人能比得上自己身边这人。   她立刻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没事。”孙三阳打断了她,脚步停在五监的门口。   “快走吧。”身边的女人扯了扯自己手臂上的红袖章,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小声在孙三阳耳边用商量的语气开口。   可惜孙三阳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监室里的几个人听见两人的对话,纷纷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目光落在孙三阳脸上。   她们进来的早,有的也和孙三阳说过话。   看见她站在门口,有几个人原本坐在床边的人起身走到门口,抱着手臂靠在墙边。   “老孙,这女的什么人?”三十一号是个年轻的女生,头发是棕色的大波浪,进来了五个月,是吃饭的时候每次都坐在孙三阳旁边的人。   三十二号一甩头发,眉眼间全是不耐:“她拐着弯打听你好几回了,摆明冲你来。”   孙三阳看向地上的血迹,斑斑点点。   “想办法找人去看看她。”半晌,她缓缓开口说道,眼底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回来了!!! 湾湾真是热热热,去了一周,买了一堆化妆品和免税品,不得不说真的是买东西很划算。 不过这种地方真是去一次就可以了,城市文明程度偏高,建设水平偏低,整体风格像日本。 明天继续更新!大家么么哒!!!, 打滚! ☆、兴奋的谈话      2月20日,年初八。   平城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刚刚享受完假期的人们托着疲惫的身躯和睁不开的惺忪睡眼回到了工作岗位,他们揉揉酸疼的太阳穴,随手翻开一年的烂账。   看守所中,孙三阳在一片光芒中缓缓张开眼。   金色的一片渐渐褪去,变成灰白色的房顶。   还是冬日,阳光虽好,但空气总还是冷的,孙三阳身上只有一条薄被,却并不觉得寒冷。   她在床上平躺了几分钟,难得深吸了一口气——很久,很久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激动过了。   孙三阳几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伴随着血管里奔涌的鲜血,一股脑冲向大脑,填满眼中每一条血丝。   她抑制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露出尖尖的虎牙,仿佛一只折服依旧的猎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猎物。   孙三阳掀起被子坐起来,准备下床。   一抬头,陆藏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定定地看着她。   他身上是神色的制服,衬衣扎进腰带,皮面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外套搭在臂弯——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鞋上——还是昨天那双。   看上去是在看守所通宵了。   “早。”孙三阳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懒洋洋地走到桌子旁坐下。   她对着镜子,用水一点一点把自己凌乱的短发抚平,素净的小脸很快露了出来。   镜中的她和一年前已经有了很大差别。   她看向自己的眼睛,那里面蠢蠢欲动的兴奋让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立刻不动声色地恢复平静。   她今天要见章瑶。   自然要打扮的干净一点。   越干净,看上去越单纯越好——这耳朵,一定要露出来,还有眼神,笑容......最好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你很开心。”陆藏也不进来,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她。   孙三阳的余光扫过他的脸,哼了一声。   就算是给陆藏多少次选择的机会,他都不会同意孙三阳的要求,而同章瑶交谈完了以后,他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昨天晚上,他和张武城两个人去了章瑶家,向她提了这件事,并且说,是孙三阳主动要求要见她的。   章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慌乱,脸上甚至还有恐惧。   她在眼前两个警察面前迅速低下头,后退一步,一只手抓着墙边,手背青筋凸起。   “她是连环杀人犯,还是害死高善群的凶手......”她嗓音颤抖。   “没事的。”张武城宽慰她道,“明天谈话室里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人,我们保证你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章瑶对这个要求十分抗拒。   张武城和她沟通了半个小时,她始终不愿答应见孙三阳一面。   最后,张武城站在走廊上打电话给梁春商量了好久,才决定把孙三阳的话完完本本的告诉她。   只要见一面,警方这边就能知道高善群的死法。   “那是她犯下的第一起案子,如果我们能知道全过程,就能尽快破案。”张武城眼神诚恳,膝盖弯曲的几乎快给对面这个中年女人跪下了。   “而且从你的口供和孙三阳的态度里面我们能看出来,她对你还是颇为尊敬,如果没有什么以外,她也不会为难你。”张武城最后说道。   章瑶眼光闪了闪,咬了咬牙,最后答应了下来。   但是她的态度和表现至今还让陆藏觉得十分可疑。   他把整个过程汇报给梁春的时候,那边只是默默地听着,最后在他说完之后叹了口气。   “陆藏,我们没有资本跟她耗着。”梁春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虽然现在媒体不报道,但是你我都知道她在普通人群里的影响力有多大。是,她从自首开始表现的确实是性情温和,但是你不要忘了,她还是那个残忍的杀手。这个案子时间拖得越长就对我们越不利,尽快解决,这是唯一的办法。”   听完,陆藏默不作声地扣了电话。   现在,他站在孙三阳的牢房门口,看着那个女人纤细的脖颈和雪白的皮肤,再一次把现场的血腥照片和她重合起来——不搭,还是不搭。   “能把当年的事情再给我讲一遍吗?”他突然开口。   “嗯?”孙三阳微微侧脸,嘴角轻轻上扬,“不行哦。”她甩甩头发,“这个故事讲起来时间可是太长了,等我从章瑶那回来,或许会愿意跟你聊聊......”她转身看向他,琥珀色的瞳孔和墨一般浓稠的瞳孔对上。   “不过你不是已经听过了吗?”她一顿,重新转过身看着镜子,摆弄着自己的头发,“这个故事从别人嘴里听起来可能更跌宕起伏一些,更有趣。”   收拾完毕,她起身,走到床边拿起外套穿在身上,肥大的下摆几乎快要盖住她整个大腿部分。   “我不会免费给你讲故事的。”她走到门口,盯着陆藏的脸看了几秒。   他平时干净整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下巴冒出了青色短短的胡须,眼下是淡淡的乌青——多亏一副好皮囊,别人身上不修边幅,在他这反倒硬生生让他的脸部轮廓变得更加立体。   孙三阳眼珠转了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他下巴上一扫而过。   陆藏只觉得下巴一阵轻痒,紧接着,这种轻轻的痒就透过皮肤直接渗透到每一根血管,他几乎快要管不住自己的手和脚。   他想要向后跳。   但是他现在还站在原地,身子僵直着。   “想听我的故事,等我回来,用你的故事交换。”   说完,孙三阳后退一步,铁门被从外面打开,她稳稳地从他身边走过。   陆藏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儿了。   **   上午十点半,章瑶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大雪天,路不太好走。”她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羊毛大衣,头发盘在脑后,耳朵上是同色系的宝石耳钉,脚上是一双八公分的高跟翻毛皮靴。   在风尘场所二十多年,举手投足之间的魅力是看守所里那些扫黄扫进来的女孩怎么也比不了的。   章瑶的身高其实不算高,脸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年轻个五六岁,足可见她年轻的时候该是多么清纯的面容。   梁春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她进门,也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大掌。   章瑶有些紧张的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手掌冰凉。   “谢谢你的配合。”梁春松开手,表情严肃,“张队长应该已经和你都说过了,一会儿进去以后,说什么不要紧,保护好自己,不想说的话可以直接拒绝,我们所有人都会在外面监视着房间里的情况......”   “等等!”章瑶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面露惊恐,“你们在外面?不再屋里?”她猛地摇头,“我,我不行的,我......”   “没事。”梁春安抚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门口会有狱警站岗,房间也是开放的,不锁门,只是没有人在旁边看着,你们两个也会更放松一点。”   章瑶抓着大衣领口:“可是......”   “只是一个小时而已。”梁春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给了你很大压力,但是你能答应,能过来,我相信你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且,你应该也很想知道高善群的死因吧?”他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不用怕,孙三阳虽然是重犯,但和其他杀人犯不一样,有什么异常我们处理。”   章瑶盯着自己的鞋尖,勉强点了点头。   梁春和后面的张武城交换了一下眼神。   “时间差不多了,跟我过来吧。”   张武城带着章瑶,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还可以从旁边的窗户里看到外面院子中正在活动的其他犯人,她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有的目光呆滞,有的面容暴戾。   章瑶一晃神,还差点把其中一个人认成自己。   “进去吧。”张武城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门口。   从这个角度,章瑶可以看到孙三阳的一条椅子腿。   “不用担心。”他说道。   章瑶心里原本是忐忑与紧张,谁知道到了门口,却像是突然平静了下来,呼吸反而轻了不少。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踏进审讯室的大门。   孙三阳坐在桌前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在这期间她一直闭着眼睛,静静地坐着,动都没动一下。   直到耳边响起“笃笃”的高跟鞋声,她的嘴角才微微上扬,缓缓睁开眼睛。   还带着外面寒气的女人从她身边走过,绕过桌子,在她对面坐下。   依旧是精致的妆容和彰显着品味与品质的穿着,一年不见,眼前这个女人除了不敢再抬头看她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孙三阳的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前,眼神平静。   “西班牙好玩吗?”她轻启薄唇,冷不丁地问道。   章瑶一愣,答得急促:“还不错。”   连预想中的寒暄都没有,孙三阳不在乎这一套。她说的是自己想说的话,问的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噜啦啦啦~~~幂幂要揭开一个幂幂!嘘! ☆、旧事重提      “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孙三阳低着头笑了笑,“好久不见老朋友,都不知道该怎么叙旧......当然,如果我们算得上是‘老朋友’的话。”   她右手托着下巴,左手虚搭在桌上,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一下,两下。   指尖每颤动一次,章瑶的心就跟着漏跳一拍。   “章瑶姐,你怎么也不抬头看看我呢?”孙三阳问道。   章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从坐在她对面之后,就没有抬起头来过。   她咬了咬牙,目光从孙三阳的指尖一寸一寸上移,滑过她的衣领,落在她肃静的脸上——章瑶双眼猛地一瞪,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她拿着包走在走廊上,高跟鞋在地毯上如履平地......   “嘭!”   “哎哟!”   章瑶扶着墙,差点被撞倒。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她一边小声呵斥,一边拍拍自己的大衣,把褶皱抚平,抬头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羽绒服抱在怀里,和她相撞以后也是一个趔趄后退一步,刚刚稳住身形。   女孩的长发从耳后滑到胸前,黑色的一缕勾勒出微微起伏的线条。   章瑶忍不住一愣。   透过女孩清秀的五官和眼神,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瑶姐。”女孩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裙角,“你说让我今晚来找你的,我来了。”   “瑶姐。”   当年女孩的声音和如今坐在对面的女人再次重合,章瑶猛地从回忆中惊醒,满眼惊恐地看着对面的人。   一样的声线,甚至是一样的表情。   章瑶脑中立刻闪过三个字——见鬼了!   “没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孙三阳看着她骤然缩小的瞳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已经自首,你也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前尘旧事而已,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章瑶两只手交叠在膝盖上,手指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孙三阳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别害怕,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她缓缓地说道。   章瑶的脸一下子煞白。   她喉咙发紧,后背缓慢地爬上来一股湿冷的寒意。   她还记得,这是当年她说过的话。   现在,这个女人,当年那个女孩,原封不动地给她还回来了!   与此同时,在审讯室对面的监视室里,一群对着电视屏幕的人正密切关注着电视上两个人的情形。   两个摄像头一左一右,就在不远处的两个三脚架上支着,把两个人的侧脸和动作完全地拍了下来。   陆藏默不作声地看着,眉头紧皱。   “别担心了。”张武城拍拍他的手臂,“孙三阳不会对她怎么样。”   陆藏紧盯着两边屏幕上章瑶的表情,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的状态不太对。”他抬手指了指章瑶的脸,转头问张武城,“你之前和她接触比较多,你说说,章瑶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武城闻言想了想,说道:“年过四十,但是气质很稳重,说话文雅礼貌,通情达理。”   “再想想她今天早上来的时候。”陆藏说。   张武城眼前立刻闪过不久之前在门口看到章瑶的场景。   妆面和打扮都一丝不苟,但情绪却比之前有了非常大的波动,眼神闪烁,嗓音颤抖,人也不那么自信,甚至她进审讯室大门的时候,腰都是微微弯曲。   “面对孙三阳这么一个人物,我想不论是谁都会紧张。”他说道,“她们两人的对话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静观其变吧。”   两人的视线重新投向屏幕中——孙三阳此刻正看着章瑶,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   二月的下雪天,章瑶坐在冰冷的板凳上,额头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能感受到自己急速跳动着的心脏,手臂上寒毛一根根竖起。   “我......”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章瑶就明显听出自己嗓音中压抑不住的颤抖和紧张,带着沙哑和慌乱。   “要不这样,你不用说了。”孙三阳眉毛一挑,“其实自首以后的生活也没有大家想象的这么糟糕,我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你知道,看守所这种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她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有的人,两年以后出去,故事还可以继续,但是有的人......”她一顿,嘴角轻轻勾起,“可能就不会有故事了。”   章瑶咬咬牙,一狠心,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孙三阳:“你不要想威胁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孙三阳似乎被她吓到了,无辜地瞪大眼睛,向后微微一仰:“瑶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威胁你呢?当初你对我的‘恩情’,我也是一点都不敢忘呢。”   她看到对面女人的眼里再次出现恐惧的眼神,摇了摇头。   “前几天我在这里遇见了一个人。”孙三阳说道,“她和你一样,喜欢自作聪明,可是她的心理素质没有瑶姐你强大,前两天......”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抬起手,在脖子边轻轻划过,轻描淡写地说道:“她自杀了。一把牙刷直接□□动脉......她和我一样,都喜欢用牙刷呢,磨尖了,不比裁纸刀钝。”   章瑶盯着孙三阳的手,面露惊恐。   “就在前面的五号监室,刚才路过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有点压抑呢?”她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翘,眼神中却一片冰冷。   监视室里的陆藏察觉到不对劲,对梁春说:“所长,请立刻结束谈话。”   梁春摇摇头:“还没到时间,章瑶也没有提出要我们进去,再等等。”   在进房间之前,他们与章瑶约定了一个手势,一旦她感觉到不适却来无法呼喊,就打出手势,他们会立刻进去中止谈话。   但是现在屏幕上的章瑶除了看上去呆滞了一点,并没有其他动作。   陆藏“哗啦”一下起身,刚离开凳子,就被人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别冲动。”张武城看着他,“再看看再说。”   章瑶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露馅,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怕在孙三阳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她双腿交叠,直直地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她挺直背脊,看上去气势十足,但房间里的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她不过是外强中干,硬挺而已,“你现在可是在看守所里,不管是被抓进来也好还是自首也好,反正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她也学着刚才孙三阳的模样一顿,“不,你连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了。”   “看来你真的是在国外呆久了。”孙三阳把掉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章瑶盯着她的手,眼神充满了防备,就怕她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利器直接扎向她。   孙三阳突然转头面对其中一个镜头,冷静而又自负地开口:“你刚才的那句话,坐在这对面的人都没有一个人敢保证。”她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我是不是在这里,只是取决于我想不想而已。”   此刻坐在屏幕前看着这一幕的所有警察们都表情严肃。   他们不像承认。   但孙三阳就是有资本如此嚣张。   她来自首,他们才能抓到她;她想呆在这里,所以他们才有机会去调查她。若是有一天她想离开......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她孙三阳办不成的事。   章瑶面色一僵:“呵呵,是吗......”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气势全无。   “因为我是真聪明。”孙三阳下巴轻抬。   坐在屏幕对面的陆藏看到她的小动作,嘴角突然翘了翘。   “这个章瑶有问题。”他恢复严肃转头对梁春说道,“梁叔,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让她出来了。”   梁春想了想,皱着眉头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刚想点头,就看见屏幕上原本好好坐着的章瑶突然站了起来,越过桌子伸长了手臂朝着对面的孙三阳伸过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陆藏已经冲了出去!   他一脚踹开门的时候,章瑶正掐着孙三阳的脖子,面目狰狞!   陆藏想也没想,直接上前抓住章瑶的一只手臂向后狠狠一拧,腰间的手铐掏出来“咔哒”一声,将她的手腕扣在椅子背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他手一松,章瑶哀嚎一声,跌在地上。   “没事吧?”他转头看向孙三阳,低声问道。   孙三阳还是保持刚才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没看陆藏,而是盯着地上的章瑶,轻轻开口:“没事。”   声音虽轻,但却仿佛带着利刃,直接□□章瑶的太阳穴。   地上的章瑶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女人,突然伸出手指着她,朝头顶的陆藏喊道:“是她!她想杀我,她想要我的命!”   孙三阳幽幽地回道:“瑶姐,众目睽睽,明明是你冲过来想掐死我,怎么变成我想要你的命了?”   她一顿,恍然大悟一般:“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最会说谎的,编瞎话这种事信手拈来不是吗?”她拍拍自己的胸口,“还好我这人诚实,我的信用在他们这儿可是比你高多了。”   后进来的张武城和梁春听到孙三阳欠揍的语气,突然有点后悔陆藏为什么这么快冲进来阻止章瑶了。   这样狡猾的女人,掐死她不是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外面浪了一天.....刚刚进门,先更一千!明天补(笑哭),其实就是......好啦!其实我还是想保证每天都有字数更新啦!!! ps:6月30打卡!补齐! ☆、挫败      章瑶被擒住,整个人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盯着一个方向,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孙三阳还是坐在椅子上,脸别向另一个方向,眼里写得慢慢的都是不耐烦,似乎对于自己这个一口一个“瑶姐”叫着的人,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   “你对她说了什么?”张武城开门见山地问道。   孙三阳挑眉:“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她一边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怎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章瑶此刻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审讯室中站了一圈的人,满满当当地从墙角挤到门口,神色各异。   陆藏的目光落在孙三阳颈侧愈发深红清晰的指痕上,眼神暗了暗。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问。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伤痕,细腻的皮肤滑过指尖,陆藏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些要是被记者看见,保不齐会说他们看守所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在陆藏把手放上去的一瞬间,周围人的心里也都出现同样的想法。   尤其是梁春,再看章瑶的眼神已经没有刚见的时候那么友好——原本还想等孙三阳交代了高善群的事以后开个记者会呢,现在好了,别说记者会,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主要任务,大概就是防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了......   真是添乱。   “先把她送回去。”梁春指着章瑶,看向张武城。   立刻几个民警上前把章瑶从地上连拉带拽地搀起来。   孙三阳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发呆。   “你没事吧。”陆藏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问道。   孙三阳回过神来,眼中难得有几分茫然。   她起身,转头看着章瑶佝偻的背影,眯了眯眼。   “你......”陆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孙三阳抬手打断,“我累了,先回去了。”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立刻一位女警走上来伸出手臂拦在她面前。   梁春摆摆手:“没事,先送她回去吧。”   女警这才收回手臂,跟在孙三阳身后朝监室的方向走去。   出了门左转,章瑶就走在她们前面不远处。   两个警察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臂,先去给她办手续,留下她自己一个人往外走的很慢。   孙三阳在后面跟着她,与她保持着两个监室的距离——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停在的那个监室,正是第五监。   章瑶刚站定,一个原本靠在门边站着的女囚看到她,往外伸了伸脑袋,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啧啧。”她小心地指了指她身后,“你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章瑶强装镇定地问道:“她怎么了?”   女囚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儿前几天有个人自杀了?”她指指不远处的墙面、   章瑶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墙面像是新被刷了一层漆,空气中也有淡淡的刺鼻味。   “就在那儿,血刚收拾干净。”她摇摇头,“整个看守所没人敢惹你后面那位大爷,她胆子大,非找死凑上去,前两天就自杀了,抢救了好几次,还是没救回来。”她问章瑶,“你和她不是仇人吧?”   章瑶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是,我和她是......”   “不是就好。”那女囚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听三十四号说......三十四号就会那个自杀的   。”她一顿,“我听她说,被她盯上,生不如死,还不如早早了结......”她看见章瑶眼睛里出现惊恐的神色,嘴角不可见的翘了翘。   她突然笑了起来:“哎哟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女囚后退一步,冲她摆摆手,“快走吧,看守所这种地方阴气重,尤其是女子看守所。”   说完,她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再也不看门口的章瑶。   章瑶看着那斑驳的墙面,仿佛能想象到当时鲜血淋漓的场景。   她后退一步,撞到一个女警身上。   “抱歉抱歉。”她连忙道歉,抬眼却看到女警身旁的孙三阳,正似笑非笑地斜眼瞥着她。   章瑶顿时见鬼了一般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还在下。   毕竟是北方城市,雪一下就是两三个小时,外面的汽车顶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章瑶昏昏沉沉地办完手续,连伞都顾不上撑,快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窗户已经被雪花封住,整个车厢都是暗的。   章瑶刚坐进去两秒钟,眼前一片昏暗。   她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飞快的启动车子,打开雨刷,把车窗上的雪花全都一股脑扫下去。   耳边是“刷啦刷啦”地声音,眼前渐渐出现光亮,她这才安心地瘫坐在车座上。   章瑶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脸——这张脸从前一直是她的骄傲,是她四十多岁还可以有如此优沃生活的资本。   可是现在,只不过短短的一个多小时,现在的她透过镜子,看到的是自己惊魂未定的神色,和瞬间苍老的容颜。   好像这才应该是真正的她,之前的光线,不过是偷来的而已。   现在,那个人回来了。   一年了,与其说是在躲,不如说是在等她。   她知道她自首,承认罪行的那一刻,都不如现在如释重负。   欠下的债早晚要还。   章瑶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泣不成声。   **   看守所里,一群参与了刚才谈话的人正在围着屏幕看录像回放。   “事实一定不是像这个章瑶之前说的这样。”梁春看着章瑶的口供记录说道,“我们按照她的口供分析,她和孙三阳的关系应该不属于敌对甚至可能还是相当融洽,所以才放心让她和孙三阳谈话。”   他皱着眉头:“这份口供没有人拿去和孙三阳确认过吗?”   陆藏开口:“她看过,什么也没说。”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不过如果她当时说了,也就没有这次对话了。”   “刚才章瑶差点掐死她!”张武城有些疑惑,“据我们调查,那些年章瑶对高善群也没有多少真心,不至于死了一年还恨得想报仇吧?”   “选在派出所报仇,她傻?”梁春鼻腔哼了一声,“我看这个章瑶的可信度不是很高,一定要保留我们追究的权利,她这是妨碍司法公正......跟她说什么时候再来录一次了吗?”   “明天。”张武城回答道,“这件事,是不是要告诉上头一声?”   梁春揉了揉眉心:“我去说吧。”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坐在最远处的男人,“陆藏,你有什么想法?”   被点名的陆藏抱着手臂坐在桌尾默不作声。   半晌,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梁春一拍桌子,起身叫住他。   陆藏脚步停下,不看他们:“想再见到章瑶,最好现在就把她追回来,申请两个人对她贴身保护。”他扯扯自己胸前的工作牌,勉强扯起的嘴角有些无力,“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破案的。”   最后一句话轻的像是自言自语,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狠狠地给了他们一耳光。   说实话,陆藏来这个看守所做一个教导员,是屈就了。   他完全可以直接来顶了梁春的位子,按照他的思路去分配工作。   但是他不想这么做,因为他相信这些人,相信他们的工作能力,相信他们对案子的洞察力——可是有的时候,他真的会敢到失望。   在座的这些人中,恐怕真正对他有那么点信任的,就只有梁春,剩下的人对他说的话都是半信不信,那些质疑的眼神,他看得出来。   一个检察官来做教导员,还伸手干预整个案子的调查,换谁可能都无法百分之百把信任交给他。   这他理解。   所以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只能什么都不说。   孙三阳那边,他会尽力,至于其他,他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他尽人事,只看天命允不允了。   “张队长,下一步的工作还要麻烦你说明一下。”   陆藏走后,整个会议室至少沉默了三分钟。   最后还是梁春看了眼时间,开口打破了宁静。   “先按陆藏说的,尽快联系章瑶,申请对她的贴身保护。”张武城的眼中一片疲惫,“孙三阳那边......这个谈话怎么说也是按照她的要求进行完了,她应该会说出杀高善群的整个过程。”他抬手点了两个人,“你们俩,这两天跟着陆藏,孙三阳说了什么,及时记录汇报。”   说完,他和梁春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梁所,听说你是看着陆藏长大的,他一直是这个性格吗?”   自信,自负,说话有时候不留情面。   像极了住在尽头监室里的那个人。   “是啊。”梁春垂了垂眼,好像陷入了回忆中,“不仅是性格,就连对案子的敏锐程度,也一直如此。张队长,你应该相信他,他是个这方面的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解密? 本来应该是这集的,但是写着写着就拖到下一章了。 张和刑警队的其他警察其实对藏儿一直不是很信任。再加上藏儿的性格也是不喜欢给人多解释,往往突然一句话吩咐下去让同事摸不着头脑,更谈不上配合。 所以藏儿适合独来独往,和我们幂幂很像。 这是他的性格,也是让其他人不能理解的地方。 今天狼君吃坏了肚子,吐了一天,更新也就拖到了现在......夏天,希望大家都注意吃东西!买回来的零食一定要尽快吃掉! ☆、全部的你      张武城坐在会议室里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   “队长!”一个年轻男人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双手拍上桌子。   张武城抬起头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男人抿唇,表情严肃,每一个字都带着肺里的热气:“队长,章瑶死了。”   陆藏出了审讯室,不想回办公室,在走廊里站了几分钟,脚下不自觉地跟着孙三阳走回了她的监室。   他知道五监的那个女囚是在恶作剧,故意说那些话吓唬章瑶,他当时想上去阻止,但孙三阳的一个侧身,颈侧的手指红痕那么刺眼,他一犹豫,就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和孙三阳交流。   说什么无所谓。   因为只有和她对话的时候,他的血液才会沸腾,心底那股久违的热情才会蠢蠢欲动......才会感觉到挫败。   他真的爱死了那种挫败感。   “进来吧。”   孙三阳回头看了他一眼,坐在床上。   陆藏冲着门口的女警摆摆手,走进监室。   “如果你想听高善群的事,明天我会给你讲。”孙三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是章瑶......我这辈子都不会说。”   陆藏看着她的侧脸,上前一步,沉声开口:“可是我想知道。”   孙三阳闻言转过身面向他,两个人一坐一站,女人下巴轻轻扬起,眼神毫不避讳的直视对面的男人。   “可是我不想说。”薄唇轻启。   陆藏的眼神下移,落在孙三阳一开一合地唇上。   这张嘴,能言善道,总是说出一些让人气得想掐死她的话,但你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毒。   是毒。   是诱人犯罪的毒。   陆藏一只手撑在桌边,微微俯身,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了解你,是你,是全部的你。”   孙三阳愣了两秒钟。   陆藏的鼻尖与她的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二十公分而已。   她的眼神从男人略带胡渣的下巴上移,略丰盈的下唇,深陷的人中,高挺的鼻梁,深不见底地眼神,她从瞳孔中看到了她的脸。   “想了解我......”孙三阳的声音也有些轻飘飘的,“为什么呢?”   她伸出手,细长的手指搭上男人的领口,食指曲起,指背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脖子。   陆藏一僵。   “你不会是以为自己喜欢我吧?”   她这句话刚说出来,陆藏就猛地一抬头,满眼都是不置信。   心没有跳的很快。   陆藏和孙三阳都能听到,那颗制服衬衫下的心脏跳的很稳。   他想象不到,自己还能在有生之年,也是在孙三阳的有生之年,能听到她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他调查过她,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眼前这个女孩没有一个宣之于众的男朋友,也就是说,她在爱情方面的经历可以说是空白一片。   她不需要爱情,这种累赘的感情只会拖垮她的效率,这点陆藏明白。   而他自己呢?   陆藏回想自己过去的二十八年,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跳级两次,比大家年龄小的他无心恋爱;大学毕业出国,研究生回来进刑警队,后来又去了检察院,繁重的工作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时间。   从这点来看,他和她又是一模一样。   陆藏默不作声,眼里的情绪变幻莫测。   半晌,孙三阳的小臂搭上他的肩膀,脊背慢慢挺直,脖子伸长,下巴上扬,主动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放心,那不是喜欢。”   她用最轻柔地声音解释道:“你只是太渴望一个对手,太希望有人和你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而已。”   “那个人,可能是你的爱人,也可能是你的敌人。”她的嘴角上翘,右边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陆藏不动声色,稳稳地目光投过去:“那你是我的敌人,还是我的......爱人呢?”   孙三阳的手轻轻下滑,按住男人的肩头,缓缓推开:“都不是。”   她起身,从他身边走过,走到窗前。   “我刚才说了,只有和你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才能成为你的敌人或爱人。”孙三阳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而我,比你聪明,比你谨慎,你做我的敌人,我暂时还看不上,至于爱人......”   她耸耸肩:“抱歉,我还是想专注于我的‘事业’。”   她这么一句话落下,不管是多么强烈的电流,现在也消失的烟消云散了。   陆藏站在桌前,看着她嘴角略带调侃的笑容,突然也笑了。   他笑的时候会微微颔首,眼睫低垂。   “所以你还要多教我,不是吗?”聪明如他,怎么能看不出她对他若有若无的引导?只不过是顺着她,看她想做什么而已。   孙三阳的眼里终于闪过久违的火光,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却如同火星碰到了干柴,燃起熊熊烈火也不过是一阵风的问题。   “很好。”她点点头,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努了努下巴,“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陆藏回头,张武城正站在门口。   不知为什么,此刻的他虽然一身整洁,但神色却有些莫名的狼狈。   “有事吗?”陆藏还记得刚才自己是从会议室里甩门出来的。   张武城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挫败感,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量是一个老刑警应有的平稳。   “章瑶死了。”   陆藏眉头一皱,快速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能!”   张武城看了孙三阳一眼,后者靠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惊讶。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打破了车里的香水瓶,直接划破了颈动脉。”他双拳紧握,满脸都是懊悔,“她的车一直没法动,同事都以为她是在里面冷静一下再走,谁想到......”   陆藏转头看向孙三阳,孙三阳无辜地耸耸肩。   他抿唇,对张武城说道:“先过去看看。”   说完,他们两人快步走了出去,一边的狱警伸出手来想要把监室的门关上,却被孙三阳叫住。   “慢着。”   她慢悠悠地走到门边,抵着门框:“现在还是下午活动时间,我想出去转转,你跟着我吧。”   说完,还没等女警说话,她就自顾自地从房间里出来,朝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经过五监,里面一片骚乱。   一群女人正坐在床边小声地低语着什么。   这是五监的常态,里面的人都没什么特长,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打听消息的水平和交换消息的无私程度,许多女警都喜欢去五监,因为可以听到不少八卦。   孙三阳经过的时候,里面的声音低了几秒,原本站在门口和女警说话的年轻女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八卦,只是说了两分钟后,她伸了个懒腰,按了按肩膀。   “好累啊,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出去到院子里转转?”她回头问道。   无人响应。   年轻女人无奈地耸耸肩。   她是这个监室中表现比较好的,平时也会安排夜晚的值班之类的工作给她,狱警对她还算放心。   “你去吧,记得按时回来。”   “当然,Madam~”她打了个俏皮的手势,转身朝院子走去。   孙三阳正站在铁网边。   透过铁网,她能看到不远处的停车场。   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在旁边停着,可是已经没什么用处。章瑶那辆红色的车也四门大开,孙三阳眯了眯眼,勉强能看见地上一滩的血迹。   “真弱,嗤。”   她的身后冷不丁地出现了一道年轻的声音。   孙三阳头也不回:“弱的人没有资格说别人。”   “我是没有资格说你。”年轻女人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但比起那两位,我还是有点底气的。”   她晃晃僵硬的脖子:“在里面跟那些傻-逼聊八卦也很累啊......”她转头看了一眼孙三阳,“算了,我也不羡慕你,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有人时常跟我说着话......”她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压低,“对了,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孙三阳嘴角抽了抽:“八卦不回答。”   “切,没劲。”女人翻了个白眼,“以前在学校你就这样,不好玩。”   “我是不好玩,你也别来玩我,快回去和你的傻-逼狱警唠嗑吧,你最喜欢的。”孙三阳面无表情地转过脸,视线再度投到远处。   正巧站在车边的陆藏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什么,也在这个时候转身,视线穿过人群一眼就捕捉到了站在铁网对面的她。   孙三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知道那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啧啧啧。”这一切被年轻女人尽收眼底,“你还真是抓紧生命的最后时间来场疯狂凄美的爱情啊.....相信我,这个可比你那杀杀杀的故事更有吸引力,改明等你去了,我就把你的故事排成电视剧,一定红遍世界。”   “等明儿我去了,今晚就是你的大限。”孙三阳摆摆手,“别和我站在一起太久,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狼君正在使劲的,用力的,竭尽所能的......憋感情戏。 藏儿和幂幂的感情注定是隐藏的,遮掩的,不能被那上台面的。他们相互欣赏,相互为难,这种猫鼠之间的争斗到惺惺相惜,一切感情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是藏儿又必须有所表示,所以狼君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引导藏儿走上正途(?)...... .......所以还是掩盖不了今天晚上跳票的事实啊!!! 各位老爷求饶命! 7-5:补了补了!进度太慢!章瑶死了以后就要全面展开!隐藏的人物全都上上上!不给藏儿喘息的机会! ☆、内鬼   陆藏和张武城站在章瑶的车前。   车后座的玻璃碎了,是发现她不对劲的同事打破的,那年轻警察也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打破驾驶室的玻璃,而是选择了后车厢,也就是这样,现场才没被破坏。   “干得不错。”张武城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面色凝重。   空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刺鼻的香水味,陆藏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口罩和手套戴好,耳边的嘈杂人声让他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   章瑶已经被从里面移了下来,躺在担架上,被用一块白布盖住。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不过陆藏猜想,她应该已经没有什么血好流了。鉴证人员正在小心取证。   香水瓶的碎片插得很深,足可见她在动手的那一刻是足够狠心。   伤口有多狰狞,她的内心就有多绝望。   “怎么会......”   饶是有二十多年刑警工作经验张武城,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他看着驾驶座上还在向下流淌的暗红色血滴,很难接受这个人半小时前还在他们的眼皮下和孙三阳谈话。   孙三阳。   这是十天内的第二个。   连着之前的三十四号,这两个人都是自杀,他们或多或少都和里面那位有关系。   “张队,陆哥。”   一个民警从门口一路小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张武城看了他一眼:“不是让你去调查‘张帆’这个人吗,有结果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年轻民警满眼激动,“刚才有个诊所的打电话过来,说是在一年前曾经收过一个叫张帆的年轻女生,他们诊所向来有登记病人身份信息和病情的习惯,所以档案还一直留着!”   张武城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他上前一步:“照片给他看过了吗?”   “发给他了,但是他说时间太久,已经不记得‘张帆’的长相,但是那女生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印象。”小警察说道。   “地址给我,我去一趟。”陆藏立刻开口说道。   张武城皱了皱眉头:“那这里呢?”   “交给你。”陆藏认真的看着他,“回头报告别忘了送我一份。”说完,他就和年轻警察一起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办公室的时候,坐在桌边的女警飞快起身:“电话还没挂断。”   陆藏朝他们比了个大拇指,顺手捞起听筒:“您好,我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陆藏,我需要您给我提供一个您诊所的详细地址。”   电话那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局促:“可是今天下大雪,我的诊所就没开门,您看......明天可以吗?”   陆藏拒绝的很果断:“对不起,不是我们不能等,而是事情实在紧急,如果您不方便在诊所,我们可以直接去您家,或者您家附近一个适合私人谈话的地方。”   “啊这样。”那边犹豫了几秒钟,“要不还是去诊所吧,我晚上六点去,行吗?”   “可以,我们会准时到的,您可以说一下诊所地址,我在这边记录着。”陆藏的通话一直处于免提状态,两人对话的时候,旁边的女警已经准备好纸笔。   “那我说了,诊所的地址是......”   “您等等。”   陆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手按上免提,重新把听筒拿在自己手里,另一只手则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   “好了,您现在可以说了。”   “是吗,可以,地址我记下了,谢谢您。”   陆藏挂断电话,眉眼低垂,手机上的地址扫了两遍已经熟记于心,手指动了几下,删除。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的脸,他们表情各异。   走出办公室,陆藏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但愿刚才,是他多心,但如果不是......那今天下午这趟行程,可能会有两个大收获。   **   雪地难行,陆藏四点就从看守所出发了。   停车场的现场张武城还在,车已经被拆卸拉回公安局,取证工作也已经结束,只剩下几个刑侦队的人正在布置工作。   陆藏银灰色的车从旁边缓缓驶过,没有什么阻力的出了门。   停车场里的车比起刚才少了好几辆。   原本停了的大雪这一会儿又开始飘雪花,落在车窗玻璃上,化成水珠,被雨刷无情的反复压下。   陆藏把车停在距离诊所隔着一条街的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从后备箱拿出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换下身上的羊绒外套,头顶加了一定藏蓝色的绒线帽,带上口罩,乘着电梯上楼,出门徒步朝着诊所走去。   过了一条街,从对面就可以看到福康诊所的绿色牌子。   确实没有开门。   但是陆藏却一点也不着急,他也没有想要靠近诊所的意思,而是走到了它斜对面的咖啡厅,要了杯咖啡,在窗边坐下。   他低头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分。   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不急不慌的掏出手机。   “喂,刘医生吗,我是刚才和你通话的陆藏。”他的音量控制的很巧妙,不算轻,但只要不靠上来的人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这边路上不太好走,可能要晚一个小时,我们把见面时间改到七点可以吗?”   那边答应的很爽快:“没问题,我还没出门,您不用着急,雪天路滑,您小心开车。”   陆藏挂断电话,目光投向对面的诊所门口。   他想了想,又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人,播出号码。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起来。   “帮我一个忙。”   六点零五分,一个穿着灰绿色羽绒服的男人走到诊所门口。   他搓了搓手,哈了两口气,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看没有人,这才蹲下身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却在钥匙即将□□钥匙孔的瞬间突然被人从右边揽住脖子,从地上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刘医生,好久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他穿着深色棉衣,拉下自己的口罩,眼睛发亮地看着他:“我是之前那个阑尾炎来吊水的,还记得吗?上个月!”   穿灰绿羽绒服的男人一愣,皱了皱眉头:“对不起,诊所里的病人每天来来去去太多,我记不太清除了......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年轻男人拍拍自己手上的袋子,笑了笑:“我有个亲戚来这边看病,拍了个片子,我们都是外行,所以想找个医生给帮忙看看,我认识的医生只有您,您能给瞧瞧这个骗子吗?”   灰绿色羽绒服男人一看,塑料袋上确实印着平城市立医院的字样。   或许是不赶时间,他点了点头:“好吧,我现在给你看看。”   他把钥匙放进口袋,结果塑料袋,从里面抽出X光片。   突然,他的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冰凉的刀背贴上脖子,男人一个激灵。   “刘医生,对不起了。”年轻人的声音变得和刀锋一样尖利,他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不要抬头,往前走!”   男人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快走!”年轻男人有些不耐烦,匕首又上前送了送,“别以为我不敢再大街上动你!”   男人的眼睛快速眨了眨,突然扯了扯嘴角:“我好像没说过......我是你要找的刘医生啊。”   年轻人脸色一变,当下就想跑。   可惜身后的男人比他更快,直接膝盖委屈,脚尖从后面大力踢上男人的腿弯,男人猝不及防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雪地松软,男人不得不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双手反手把他的匕首卸了扔在一边,抬头冲着不远处喊道:“陆藏,你快出来!”   话音刚落,趴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就放弃了挣扎。   几秒钟后,他听见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软绵的“吱嘎”声,一个人从拐角处走出来,站在他身边,蹲下。   陆藏从口袋里掏出手铐递给对面的男人,男人接过来,熟练的把年轻人的双手扣上,然后从他身上跳下来,拍了拍手。   “功成身退,需要帮你报警吗?”男人问道。   陆藏看着地上的年轻男人,缓缓说道:“我想警车这时候已经快到了,你走吧。”   男人吹了声口哨,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顶,绒毛遮住了他的半边脸。   他看都不看地上的两个人,转身就消失在了街口。   “我真是小瞧你了。”年轻男人趴在地上,努力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陆藏听到这句话,眼里突然闪过一丝轻蔑。   跟这样的男人说话,掉价。   他不接话,而是起身走到他旁边,望着街头的方向,耳边传来警车隐约的警笛声,表情漠然。   之后的两分钟里,不管年轻男人说什么,陆藏就是不搭腔,他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警车到来。   “带走吧。”陆藏把男人往前一推,“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会带人回去做笔录,看紧他,别出事。”他对张武城说道。   张武城慎重地点了点头。   已经死了两个,这个不能再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藏:本宝宝不跟智商低又中二的人说话,哼! ☆、外伤      刚走到诊所门口的刘军山看到此情此景愣了一下。   他只知道是警察找他了解情况,不知道是开着警车直接停到他门口这么显眼啊!要是被街坊邻居知道了,以为他犯事了怎么办?   他犹豫了两秒钟,脚步顿了一下。   陆藏看见刘军山的身影,和张武城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立刻把年轻男人押上警车,一群人飞快地消失在视线中。   “刘医生您好。”陆藏转过身看着刘军山,摘下口罩和绒线帽,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和两人刚才的通话记录证明递上前,“我是来跟你了解情况的,我姓陆。”   刘军山从阴影中走出来,目光还停留在警车离开的方向。   他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伸了伸脖子:“陆先生,刚才这是?”   陆藏扯了扯嘴角:“同事执行任务而已,和我们没关系。”他侧过身指了指诊所大门,“我们是在诊所,还是......?”   刘军山回过神来,忙不迭走到门口蹲下身子打开卷帘门,“哗啦”一声巨响,卷帘门一冲到顶,抖落下一片雪花。   “不好意思,请进请进!”刘军山侧开身子,拍了拍头顶的雪,随手打开灯。   诊所里立刻通亮。   “去办公室吧。”刘军山走在前面,陆藏跟在他身后,将整个诊所的规模和设备尽收眼底。   和一般的诊所一样,刚进门左侧是三张书桌,墙上挂着值班医生护士的照片和名牌,右边是一拍椅子,旁边陪着挂水的不锈钢架。对面是透明玻璃的药方,拐弯过去就是病床区和一个打针的小房间,办公室是最里面的那间。   墙像是刚刷过,墙角的地砖有裂缝。   “这诊所时间很长了吧?”陆藏边走边问道。   “十几年了。”刘军山打开空调,转头回答,“这里虽然偏僻,但是诊所对人流量的需求没有那么大,也习惯了。”   屋子里的空气还是有些阴冷,他搓搓手,看着这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年轻人。他的手里还捏着他的证件,黑色的皮质和人民警察的凹陷字样让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嘴,指着办公室:“进来谈吧。”   刘军山打开上锁的橱子,从里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记录本,递给陆藏。   “这是我们诊所的流程,病人看病的时候做信息登记,身份证一般都要求出示,而且记录本也是五年换一次。”他解释道。   陆藏接过来,在折角的某一页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就算是有信息,也是一年前的事了,为什么还能记得?”他抬头问。   刘军山苦笑:“也算是幸运,我对这个女生印象特别深刻。”他歪头看向窗外,“那天也是下大雪,时间比现在还晚一点,大概是十一点多,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一出门就看到了她。”   他探头过去,指了指那个名字:“就是她,张帆。”   陆藏看着那不是很工整的字迹微微蹙眉:“这是她写的?”   刘军山一愣,随即摇头否认:“不是的,这是护士替她登记的,她当时情况有些复杂,我们还商量过是否为了保护她的隐私可以不登记,但后来还是决定按规矩来。”   “什么复杂情况?”陆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军山突然站了起来,冲着他笑笑:“不好意思,有些东西我习惯记在本子上。”他走到衣架旁,从包里取出一个黑皮本子,翻开,“我这两天想到的都记在这上面了。”   他靠在椅背上,开始回忆起一年前那个大雪天的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每天晚上都是在八点左右离开诊所回家,可是那天下大雪,大概是从五点多开始,下的很大,我就在诊所里一直等雪停,结果没想到一等就到了十一点,后来实在是等不了了,我就准备冒雪回家,可谁知道还没出门,就看见这个女孩冒着雪走过来,动作不太利索,还差点被门口的台阶绊倒。”   “护士跑出去想把她扶进来,她还坚持要自己走。”   这倒是她的性格,陆藏想。   可是隐隐约约,心底又有一些不痛快。   “她的身上有好几处淤青,都是摔伤,额头也破了个两公分那么长的口子,被她用头发遮住,掀开的时候血都凝固成了一片;脸上脖子都有指印,膝盖摔破了,裙子下摆也碎了。”刘军山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他的脸色可怕到他几乎不敢继续说下去。   “继续。”   刘军山吞了口唾沫,继续回忆道:“其实最严重的是她的后背,有两条鞭痕......”   “鞭痕?”陆藏似乎有点不敢详细,猛地抬头看向他,周身散发的寒气比外面还要让人冰冷。   “是。”他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记得这么清楚,一道在背心左,心脏的方位再往下两公分的位置,从右上到左下,大概一厘米宽,十厘米长;另一道在左腰,比较严重,当时看到的时候还在往外渗血。”   他在自己的身上大概比了比位置。   “那天给她处理完伤口也快一点了,我和几个护士计划睡在诊所,也给她留了床位,但是她坚持要离开,留下钱就走了。”刘军山说道,“我们几个当晚的医护还担心了好几天,尤其是给她包扎的护士,几乎念叨了一个多星期,后来也没听说哪里又出事,再加上工作忙,才慢慢忘了这件事。”   陆藏用了足足二十秒的时间去消化这段话。   “她后来有没有说什么?”半晌,他才把翻涌的心绪强忍着压下,缓缓开口。   刘军山摇头:“她一直没说话,这期间也没有喊疼,对我们很配合,让她抬手就抬手,护士从她外套口袋里找到了身份证,说要去登记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稳的嗓音中有几分不忍,“从医二十几年,什么样的病人我都见过,我当时问她发生了什么,要不要帮她报警,她拒绝了。”   他说:“我当时看她年纪不大,以为是家庭暴力之类的,再加上她不愿意我们帮忙报警,也就......”   陆藏顺着登记表看下去,最后一列的备注是病因,在这一列,张帆这个名字后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外伤。   可是单单是听着就知道,那是不能用简单的“外伤”两个字就一概而论的伤痕。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章瑶的口供已经不可信,但是她也死了,死得太巧。   陆藏现在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回去,回到看守所,去问问孙三阳,那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让她不惜舍弃掉张帆这个身份,舍弃掉自己的前程,拿起锋利的武器,开始了她的第一次屠杀。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的眼睛有些酸痛。   “除了外伤呢?”陆藏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刘军山摇了摇头:“除了外伤,没有别的,她的内脏和其他器官都没有受伤的迹象,只是外伤比较多,看上去十分严重。”   陆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孙三阳不久之前被一家媒体偷拍到的。   “是这个人吗?”他指着照片上的人问道。   刘世军看了一眼:“这不是杀人的那女的吗?我知道她,前一阵子她很出名,报纸上到处都是她的报道,不过现在好像少多了。”   陆藏点点头,拿出手机,调出另一张照片送到他面前:“你印象中的张帆,是这个人吗?”   刘世军拿过手机盯着仔细看了看,很肯定地说道:“没错,就是她!当时虽然她一直不愿看我们,但她的长相我还有印象,就是她。”   照片上的女生,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白皮肤,大眼睛,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   这是技术组根据章瑶的口供模拟出来的‘张帆’,和现在的孙三阳相比,五官和脸型没有任何变化,但发型,气质,眼中的情感,却完全让她们两个就像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接下来一个钟头的时间里,陆藏又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比如当时她是从哪个方向过来,是打车还是步行,有没有被人跟踪的迹象,在她进来之后还有没有进门的人神色不对劲的,这些刘军山都记不太清了。   谈话的最后,陆藏从包里拿出一份保密协议递给刘军山。   “我们今天的谈话,除非是我再来找你,你都不要再说出去一句。”他认真地嘱咐道,“我来找你这件事,也不要说,家里人也尽量不要说。”   刘军山在协议的最下面签好字,又按了手印,谨慎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当晚值班的护士现在还在这工作吗?”陆藏问。   刘军山点头:“都在,只不过今天大雪,我说明天也不用来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开。”   陆藏推过去纸笔:“给我一份她们的联系方式。”   出诊所的时候,雪又得急了。   陆藏站在门口,刘军山重新锁好诊所的大门,哆哆嗦嗦地走到他身边。   “怎么回去?”他问道,“这雪这么大,要不再进去坐一会儿?”   陆藏摇头:“我开车来的,刘医生你先回去吧。”   刘军山“哎”了两声,看着这个年轻人站在马路边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想着他可能还有别的什么计划,自己在这儿可能会妨碍人家,就扭头朝家走去,刚才两个小时的谈话就当是自己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什么都忘了。   陆藏站在马路边,对面他刚来的时候进的那家咖啡店已经关门了,整条街上只有路灯还在亮,行人三三两来那个,偶尔有车极其缓慢地行驶过去。   他掏出绒线帽带在头上,温暖的触觉一下子包裹住他的耳朵和额头。   他想,这样的温暖,对于那天晚上的孙三阳,可能是最奢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在写严肃文学...... PS:心疼我幂幂!!!(话说总是幂幂的叫我现在写文的时候女主好几次都代入的是幂幂的脸......) ☆、强行拉出      离开诊所之后,陆藏先去公安局录了个口供。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办公室低着头出来的张武城。   “什么情况?”他那文件夹的侧面碰了碰他。   “什么什么情况。”陆藏的情绪还有点低沉,他进来的时候,帽子上全是雪,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帽子再拿在手里,一捏就能挤出一滩水。   “孙三阳。”张武城递给他手上的文件夹,“这是那小子的口供,他说当时有个人假扮刘医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上了你的套。”   “嗯,那人是我弟弟,我不想让他卷进来,口供什么的,能免则免吧。”陆藏回道。   “行。”张武城点点头,“但是回头你得给我一份他的口供,留个档。”   陆藏点点头,转身就想走。   “哎!”张武城从后面叫住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去见了那个医生他说了什么呢!”   陆藏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脚步飞快地出了公安局。   是的,他不想说。   唯独这件事,他希望只有自己知道。   接下来的事.....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陆藏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他坐在路边给自己点了支烟提神。   烟和打火机都是对面小超市里买的,谈不上好坏,能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支撑他到回家就好。   雪还在下。   外面已经没有行人,只有路灯还在微弱的闪着昏黄的光。陆藏想起自己加入刑警队第一年的时候,最夸张的一次整整一周没合眼,最后还强撑着打完了报告才回家,结果连家门都没进,直接睡在了车库门口。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了五年,才三天,就力不从心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陆瓒打开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墙面高善群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高善群三角眼,大鼻头,穿着黄色的POLO衫,手上还拿着高尔夫球杆,正冲着镜头微笑。   嗤,人渣。   他走过去,把他的照片从墙上扯下,随意扔到一边。   这天晚上,虽然身体已经疲倦到极点,但陆藏还是失眠了。   而且他没想到,这天晚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竟然也失眠了。   孙三阳是第一次失眠。   不管是从前杀人也好,进了看守所也好,她都没有失眠过。   她从来都认为,不管这一天过得如何,你总要有六七个小时,是交给你的内心,你的潜意识,让他们可以在梦境中得以释放,让自己可以在黑暗中沉淀。   但是今天,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是闭着的,但脑子里却清醒的很,一幕幕往事在不停地翻滚重播,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了,干脆张开眼起身,靠在墙边坐着。   监室门口带着袖章的女囚一看她坐起来,紧张的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但后来只是看她就这么坐着,也就没再管她。   她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耳边是呼啸的寒风,内心如一潭死水一样平静。   这似乎是矛盾的,但在孙三阳的身上,却又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路皎曾经说她,如果不是出色的刑警,那就一定是个出色的犯人。   她验证了这一点。   杀人的时候,她没有紧张,甚至连手抖都不抖一下,所有的步骤只不过是预前计划好的按部就班,什么时候用什么工具,角度方向力度,按照程序来。一条人命和一本账本,一篇论文,一摞砖头,没有任何区别。   那时候她的心情和现在一样安宁。   那她为什么睡不着呢?   或许是因为,今天晚上之后,就不止一个人知道那些原本只有她知道的事情,也许今天晚上之后,她将朝着最后的结局跨上一大步。   也许明天起来,一切都变了,也许明天起来,一切都没变。   生活只有两个方向,不是好就是坏。那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应该没有更坏了吧。   孙三阳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膝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过,也许也没有更好了。   第二天一早,孙三阳六点起床,洗漱完毕后,由一个女警领着去审讯室。   她的眼下虽然有乌青,但是精神还不错。   不过才走出十几米,她就脚下一顿,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女警。   “别磨蹭,快走!”女警转过头来冲着孙三阳催促道。   孙三阳眯了眯眼:“你是第一个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警察。”   这句话其实说出来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威胁的用意在,但是那个落在那个女警耳朵里,却是让她浑身一震,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他等着你呢。”女警不自然地开口。   “他?谁?”孙三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陆藏吧。”   女警看到她不愿前进一步的样子,一咬牙,用余光看了看,四下无人。   她突然朝着孙三阳冲了过来,后者躲闪不及,被她一把捂住嘴,从后面朝着另一个的方向拖过去!   孙三阳的双手带着手铐,双脚用力的踢打地面,但是那女警的力气实在太大,她不管如何挣扎都没能摆脱她的钳制,最后被她一路拖拽到一间办公室里,门被大力踢开,她嘴上的手也终于松开,整个人被甩了进去。   她一个踉跄,慢慢稳住身形。   门被从后面关上,孙三阳用袖口擦了擦嘴,眉头轻轻一皱。   “抱歉,一会儿我会批评她的。”   孙三阳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滑过一丝寒光:“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单独谈话,不用这么特别吧,梁所长。”   **   陆藏半个小时前打电话回所里,说自己没睡好,所以想请半天的假。   挂断电话后没十分钟,他就后悔了。   他慢悠悠的洗漱,刮胡子,吃早饭,换衣服,收拾好。   出门之前,还不忘把昨天半夜起来撕碎随手洒在地上的相片扔进垃圾桶。   因为精神状态的问题,陆藏打了个车去的看守所。   下车之后,他看了看表,还不到九点。   这时候的孙三阳,应该在图书馆看书,所以他从后门进去,先去图书馆转了一圈,没看见她。   他朝她的监室走去,还没等到门口,就看见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女警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闪烁地别开脸。   他走到门口,对她说:“开门,我找孙三阳。”   女警强装镇定:“她现在不在监室里,她......她去图书馆了!一会儿就会来。”   陆藏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从图书馆过来的。”他越过女警的头顶看向监室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她去哪儿了,说实话。”他的话语间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寒冬。   女警硬着头皮不说话。   陆藏也不纠缠:“好,我自己找。”   说完,他转身就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从前门下车,绕到后门进门,中间经过院子,里面没人;从院子到后门不过五秒钟的距离,如果那个时候孙三阳从图书馆正好到院子里,以她的走路速度,他应该完全可以注意到她。   如果不在这两个地方,而且还能让女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她能去的,也就是办公室了。   陆藏一间一间敲门,一间一间的找,直到最尽头梁春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门踹开。   “嘭!”地一声,木门打在墙上发出剧烈地撞击声,房间里的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转身,看着门口的陆藏。   梁春皱了皱眉头:“陆藏,你干什么!”   陆藏径直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   “不劳您费心了。”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我想,您应该也没问出什么,她不想说的话,您怎么问她都不会说。”   陆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十点了,她的活动时间结束了,我把她带走了,有些事还想跟她聊,再见梁叔。”   说完,他直接弯腰抓起孙三阳的手腕走出办公室。   “梁叔他说了什么严重的话,也是破案心切,你不要在意。”回审讯室的路上,陆藏一直在说话。   “他问你的话你可以不用回答,对了,他没威胁你吧?”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孙三阳挑眉,摇头。   “高善群的事情你可以不用对任何人说,真的,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再问你这件事情。”陆藏比起平时似乎有些啰嗦,他的大手还抓着她的手腕,从孙三阳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但耳边却是他喋喋不休的声音。   带着睡不醒的沙哑。   “如果有些事情你实在是不想告诉别人,我不会勉强你......”   “等等。”孙三阳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她站定,把手轻轻往回扯了扯。   陆藏也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着急把她带出来,为什么刚才要说那种话。   孙三阳看见他眼底的淤青和红血丝,眼皮跳了跳,念头卡在喉咙里,咽了回去。   “算了,先进去吧。”   两人已经到了审讯室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藏儿以为梁春要逼孙三阳说出当年的事情,怕再一次让她想起当年的事情伤心......啧啧,wuli藏儿在阳哥的鞭笞下快成了小媳妇儿了。 气质!气质! ☆、旧伤      “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像这样一样坐下来聊天了。”孙三阳看着对面的男人,突然开口,“如果把半年时间作为我的一生,算起来我们大概也有‘三个月’没有见面。”   她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过我看你这‘三个月’好像变化了许多,是因为我吗?”   如果她不写探案小说,改写说话艺术,陆藏相信,也一定会成为畅销作家。   “我可以允许你不说那段经历,但是整个杀人的过程,你必须完整地说出来。”刚才的慌乱过后,男人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沉稳。他一边说话,一边有条不紊地把摄像头打开,录音笔,电脑,笔记本,档案夹一一摆好。   孙三阳一言不发地抱着手臂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动作,终于在他准备打开摄像机开关的时候,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我不想录像。”   陆藏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把摄像机按掉:“好。”   孙三阳挑眉:“我也不想录音。”   陆藏沉默了几秒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抬手,把录音笔关掉。   女人扬起下巴,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在桌下伸长交叠在一起,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是挑衅的笑:“把本子也收起来吧,我不想看见你写字。”   “别得寸进尺。”陆藏把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移开,翻开笔记本。   “哎。”孙三阳叹了口气,“这才几分钟啊,换了个人似的。”她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先开个头吧。”   陆藏拿出自己的资料夹,翻开第一页就是高善群的照片。他皱了皱眉,翻过去。   “我问问题,你回答。”   孙三阳挑挑眉:“好。”   陆藏确认了一遍:“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女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回答。   整个审讯的过程一共持续了三个小时,笔记本被填充地满满当当,当四个月后,陆藏再一次翻开这本审讯记录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   陆藏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孙三阳其实在十二点的时候已经提出自己想要睡午觉,但被他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有这么一个感觉,如果不抓住这一次机会把所有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解透,下次让孙三阳再开口可能就是在法庭上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出门,陆藏手里拿着记的满满的笔记本,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她。   他的心情有几分复杂,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波澜不惊,就连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短发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他抿抿唇,突然想到在半小时之前,两个人休息的时候,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你后背上的伤......现在好了吗?”   偏偏他问出的时候,表情还很正经。   他记得他曾经看过孙三阳的体检报告,那上面并没有提到这个伤口。   孙三阳眸光一动:“想看就自己过来看吧。”   男人垂下眼睫,手一撑桌面站起来,走到孙三阳椅子边。   女人穿着宽大的蓝色囚服外套,里面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   倒是很巧。   陆藏看着她的头顶,觉得此时此刻的孙三阳是说不出的乖巧听话。   他俯下身,鼻尖停在她头顶上去十公分的地方,一伸手,直接掀开了她后背的衣服——在心脏的下方,确实有一道淡淡的肉色的微微凸起的疤痕。   客观的说,不是很严重,但在女孩洁白光滑的后背上显得那么突兀和刺眼。   陆藏捏着衣服下摆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给她妥帖的放下。   “恢复的不错。”陆藏坐回座位上。   “原本伤得也不重。”孙三阳表情淡然,伸手拿过桌上他的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这一段还记在上面吗?”   “不记了。”与案子无关的事情,不写也罢。   陆藏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随手把审讯室的门关上。   “这个本子一共有五十页,你用了三十九张,正反面加起来也要七十八页这么多......”黑色的普通笔记本,和他的人一样,冷硬的外壳与白的可怕的内心。   如果早一年认识他,不知道会怎么样。   孙三阳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什么意思?”陆藏看了一眼自己的本子。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冲他挑了一下眉毛:“听说你家里有一面墙,上面贴满了我的案子的资料?”她的指尖点点封皮,“还有空的地方吗?”   她的态度越是轻松,讲话语气越是若无其事,陆藏的心里的那根弦就绷得越紧。   像是一直坚信的东西被瓦解,或是一直怀疑的想法被确定。   失落感猛烈地侵袭了他,他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心情,反正就是提不起一点精神。   陆藏不说话,把本子递给身边的女警,走到她身边和她肩并肩往监室的方向。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没问。”经过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曾经见过的记者带着他的摄影师往这边匆匆走过来,他立刻伸出手推了推身边女人的肩头,“走快点。”   孙三阳也看到了记者,略提了步速:“什么问题?”   “为什么愿意把整个过程说出来?”他问。   孙三阳笑了笑:“你记得今天是几号吗?”   “二月二十五。”   短发女人眼中露出一丝调皮:“明天,我的羁押时间就要到期了。”   陆藏目光一凛。   怪不得今天梁春表现的这么急进,怪不得刚才看见记者。   “就算你们召开记者会说完已经坦白一切,可惜什么证据都没有。”她伸了个懒腰,重重松口气,“看守所我算是呆够了。”   她回头看着他,轻轻扬起下巴:“陆藏,我要出去了。”   **   梁春早就向上面申请好了这次新闻发布会。   除了他,平城公安局的副局长也会参与发布会,目的其一是汇报上半年的任务和前一年的工作,总结平城的各项数据,其二的重要目的,就是趁这个机会把孙三阳招供的犯罪过程发布出去,向公众说明调查进度。   整个中午他们都在开会。   “必须借这次机会扭转大家对孙三阳的印象,这种个人崇拜是在太可怕,我看现在有几个组织,就有发展成邪教的可能。”副局长的脸色很凝重。   也可以说,自从孙三阳自首以后,整个公安系统就没真正放松过。   “毁了她。”他敲着桌子一字一顿地嘱咐,“不管是形象,犯案目的,这个人,都不能被当做是‘神’出现在普通人口中。”   梁春点头:“明天就是她羁押期的最后一天,她的律师已经在走取保候审的流程,再想申请延期是不可能的,这次发布会实在是势在必行。”   副局长突然抬头:“哎,不是说上午去审了吗?结果怎么样?”   “是陆藏去的。”想起上午的事,他鼻腔里冷冷地嗤了一声,“这小子跟那杀人犯关系处的有点过火,这次发布会结束,就把他调回检察院吧。”   副局长想了想:“我知道,这也是老陆的意思,检察院那边别忘了和老唐说一声。”   “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门。   “局长梁所,陆藏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副局长揉揉太阳穴,把眼镜重新戴上:“叫他进来吧。”   陆藏进来,手上拿着那个黑本子。   “现在还有点时间。”副局长看了眼墙上的表,“你给我把刚才审讯的录像放一边。”   “没录。”   “什么?”副局长眉头一皱,“怎么可能没录像?设备坏了?”   陆藏淡淡地解释道:“我尊重犯人的意愿,她要求不能录像。”   副局长冷不丁被噎了一下:“那录音呢?录音总有吧!”   “也没有。”   “陆藏!”梁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回事?审犯人哪有不开录像不录音的?你这错犯得也太大了!”   副局长也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什么叫尊重犯人?”他重重地敲敲桌子,“陆藏,那可是重犯!”   “重犯也是人,如果是合理的要求,为了更好的审讯效果,我可以答应。”陆藏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他看着梁春,把本子推到两人面前,“就这一本,是所有的审讯记录。”   他一脸“你们爱看不看,老子写了这么多字你们还要求这么多”的表情。   梁春的怒火几乎快要冲上头顶,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陆藏低声吼道:“陆藏,你这是违反规定!别太过分!”   这孙三阳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让陆藏这么死心塌地的偏向她?   梁春的心底突然腾出一丝恐惧。   他想起上午他和孙三阳面对面谈话的时候的场景。   那人就这么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淡淡地说:“原本你不找我,我是打算放过你的。”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的离开看守所!   这地方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梁春的眼底情绪变幻莫测。   副局长见状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老梁,你先坐下。”   梁春就坡下驴,顺势坐了下来,但眼神中还残留着怒火。   **********(以下是陆藏记录的审讯内容)   2月25日,10:02   审讯人:陆藏   被审讯人:孙三阳   审讯时长:三小时零十五分钟   审讯结束时间:13:17   陆藏:姓名?   孙三阳:孙三阳。   陆藏:籍贯?   孙三阳:平城。   陆藏:家里还有什么人?   孙三阳:父母和一个弟弟。   陆藏:他们现在在哪儿?   孙三阳:美国。   陆藏:2014年12月25日晚,你在哪里?   孙三阳:在外面。   陆藏:请具体说明一下。   孙三阳:我在杀人。   陆藏:杀谁?   孙三阳:高善群。   陆藏:在哪儿?   孙三阳:在他住的宾馆附近。   陆藏:你是怎么知道他住在哪儿的?   孙三阳:他叫我去的。   陆藏:他为什么要叫你去?   孙三阳:他为什么叫我我怎么知道?   陆藏:你们当时是通过什么方式通的电话?   孙三阳:他有三支手机,一支是私人电话,联系他老婆孩子的,另一支是工作电话,还有一支是专门用来练习章瑶的。(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欠下的1500字,明天狼君上午会补齐! 狼君从此章立下誓言,今后每天的更新时间固定在晚上十点,不管字数多少都要更!只有不断更!才能有未来! PS:修改完毕! ☆、记者招待会      “把这本记录留下,你先出去吧。”副局长把本子拉到自己身前。   陆藏起身,别有深意地看了梁春一眼,梁春急火攻心,又想站起来,被旁边眼疾的副局长一把按住。   嗤。   陆藏出门的时候还是礼貌地关上了门。   他靠着墙站在门口,看着走廊中间已经在徘徊着的记者,眉头皱了皱,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谁叫他们进来的?”   旁边一个女警看见他,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陆老师,他们从刚才一进来就探头探脑,很明显是在找那个谁,梁所的意思是就让他们呆在这儿,可是一会儿人多了,秩序可就不好维护了。”   陆藏闻言,直接转身朝那几个记者走过去。   “各位,不好意思。”   他刚开口,马上有记者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些记者有一些也是法律圈里的专业记者,认得陆藏不稀奇。   陆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记者原本高高抬起的手就放了下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据我所知,发布会是在平城大厦,不是在这。”他看了一眼手表,语速清晰飞快,“现在出发,去掉堵车时间,你们可能还会占到一个靠前的好位置,但如果你们执意要留在这等,十分钟之内,我会请武警把你们‘请’出去,这里是看守所,今天也不是开放日,希望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们想见一见孙三阳!”其中一个记者开口,“听说章瑶自杀之前曾经和孙三阳发生过争斗,孙三阳还因此受伤,请问这件事情是否是属实呢?”   陆藏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现在还不是发布会,你们的问题可以留到三个小时以后问。”   “我们有知情权!”   “对不起,你们的知情权只限在大门外。”   记者有点着急:“你是哪位?凭什么在这儿指挥我们?”   陆藏瞥了他一眼,直接对身边的民警说:“叫武警进来。”他朝监室的方向走了两步,转身看着这几个还愣在原地的记者,“在我还用‘请’这个字的时候,珍惜吧。”   说完,几位记者就被武警客气地‘请’了出去。   陆藏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刚才自己已经复印好的笔记本上的内容,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是我,帮我查查一年前蓝黛会所的高级会员都有哪些,特别注意那些和高善群年龄相仿,社会地位相当的人。”   放下电话,顺着继续往下看,就是孙三阳所叙述的犯罪手法,他闭上眼,假装自己就是她,所有的步骤,包括每一步该去哪里,该说什么话,手边有什么样的工具,造成什么后果,最后的善后处理......每一步都顺理成章。   孙三阳也说过,自己在第一次犯案的时候并没有详细的计划,所以这其中有许多漏洞,只是因为第一次有海水的帮忙,冲刷没了许多重要的证据。   但是她还是说过,当时她在高善群的身上并没有找到当时他用来联系她的电话。这个问题在最初的调查报告中也有过疑问,但报告中给出的最合理的解释是,手机在高善群的身上,随着他的入海而掉进了海水里。   再想找已是大海捞针,所以上一个调查组放弃了这个证据。   陆藏打电话给张武城。   那边接电话的是刑警队的另一个年轻刑警。   “陆处,我是赵想,队长在准备发布会的通稿,现在正在和局长开会呢。”那边说道。   陆藏的声音从电话这边传来:“没事,这件事情你也可以帮我办。”   “我?”电话那边有些诧异。   一直以来陆藏都是直接和队长交流,再由队长把工作安排给他们。   “帮我查一个电话号码,给我你的私人手机号,我发到你的手机上。”说完,他顿了一下,“不用告诉你们队长我来过电话,号码信息查到了直接给我打电话。”   “保密?”   “嗯,保密。”   挂了电话半分钟后,年轻刑警的手机上多出来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职业的敏锐感告诉他,这串号码他看着眼熟。   赵想有扫了这串号码一遍,把它熟背于心后删除,转身在自己电脑的文件夹里找到一份档案,打开,向后快速的翻着——终于,他的视线停在了某一页上。   果然,这是高善群三个电话号码中的一个。   他真想着,会议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张武城和局长走了出来。   “刚才有人来过电话吗?”张武城随口问了一句。   赵想自然地把电脑上的页面关掉,转身回道:“没有。”   下午五点十分,记者们已经在会堂里坐满。   按照事先的安排,前排是国家电视台法制频道的记者和全国性报纸期刊的记者,后面是平城市主流媒体和一些或报名或受邀来的媒体人。   声势浩大。   作为一个普通的工作总结性质的发布会来说,规模很客观。   所有人来之前都已经收到了平城公安局下发的通知,对这次发布会的目的洞若观火。   最后一排,是一些新媒体公司的领导层人物。这些人都是在媒体圈混了至少十年以上的人,可以说他们掌握了全国一半以上的舆论走向的控制。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段子手发的一条微博可能会比一个官员的一场新闻发布会更有效果,尤其是现在和平年代,年轻人的情绪很容易就被一点火星撩拨,媒体人的舆论倾向可谓是至关重要。   他们不同于□□短炮的记者,他们低调的坐在最后一排,只有手机和电脑,错着身子互相小声地商议着彼此的通稿。   他们手里现在都有一个消息,就是关于章瑶自杀这件事的。   这个信息还没有被允许投放给公众,他们就一直捏在手里不敢发。不知道这次发布会过后,对于这条信息的保密程度会不会更改。   会场中的所有人都保持着忐忑而又紧张的心情,等着发布会的开始。   原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直到五点二十,梁春和副局长才姗姗来迟。   坐在下面的一些记者每年都回来参加发布会的,看见副局长熟悉的面孔觉得很亲切,而对于梁春不是那么熟悉。   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穿着警服坐在副局长的左手边,沉稳而又严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今天的发布会,这位恐怕才是真正的主角。   几位领导一落座,原本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偶尔的相机快门的声音。   主持人是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他介绍了梁春和副局长的身份之后,发布会算是正式开始了。   前面的十五分钟,副局长介绍着平城去年一年的打击犯罪情况,下面的记者听得精神涣散。   “下面由平城第二女子看守所的梁所长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去年一年平城市的大案要案调查进展。”   记者们立刻竖起耳朵,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摄像机一时全都对准了梁春,   一个个黑色的镜头,像极了□□短炮。   但是这一刻,梁春宁愿上战场去面对枪炮,也不愿坐在这里。   “日前,我们对去年的大案要案的资料进行了系统的归纳和整理,同时,对一起特大案件的证据进行了整理。”他不经常参加这个类型的发布会,闪光灯不断打在脸上,耳边也是快门的咔嚓声,手心忍不住出汗,声音也在请微颤抖。   “根据对一些证据和相关人员的调查分析,目前警方已经基本掌握了犯罪嫌疑人在杀害死者高善群时的手法和相关证据,这是案情的重大进展,也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对于目前孙三阳的身体状况,我们可以说的是,她现在的身体体征一切正常,并不存在网络上传的‘伤得很重’‘送进加护病房’等虚假消息。”   “警方会竭尽全力继续加快的案件的调查,早日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梁春放下手中的稿子,看向眼前的记者们。   主持人按下话筒的开关:“现在开始记者提问环节。”   这是孙三阳自首以后,公安机关第一次公开召开记者会,并且允许记者提问关于孙三阳的问题。   话音刚落,下面瞬间举起手臂一片。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请问您刚才说的死者高善群,是孙三阳杀死的六个人中的第一个人,我们大家都知道,孙三阳自首已经超过五个月的时间,难道这五个月之中,警方掌握的仅仅是第一位受害者的相关信息吗?您怎么解释民众对于警队效率的质疑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带着刺,副局长看了那位记者一眼,觉得有点眼生。   “咳咳。”他先清了清嗓子,“首先,我们不能否认,在一起连环杀人案中,第一起案子的重要作用。我们知道了第一个案子的作案手法,对于剩下五起案子的调查将会有很大帮助,不管是凶手心态的转变还是手法的变化,从第一个案子中都会看出很深的痕迹,所以我们对第一个案子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视程度。”   第二个记者,主持人挑选了国家法制电视台的一名记者。   他站起来,先礼貌的点了点头:“梁所您好,对于民众之间传的,孙三阳是‘平民审判者’这个称号,您怎么看?”   梁春扭过话筒,示意他坐下。   “没有一个个体会成为罪行的审判者,不管是我们的法院检察院,还是每一个个人,都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去为裁定一个人有罪与否,更不要说是生命。”副局长平稳地回答道,“这个称号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它是不合适的。犯人就是犯人,她之所以现在被关在看守所,就是因为她的行为严重触犯了法律,触犯了国家秩序的底线,她不能成为一个审判者,也不配成为一个审判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洗着澡呢——“哎?刚才我进来之前几点了来着?” 卧槽十点了! 说好的十点更新!!! 飞速写好这一小段本章有话说! 明天早上补齐! 其实狼君最近的写文效率确实是下降了,越写越慢,而且质量自己也不敢说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写的比较流畅但后来自己看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现在慢了反而好像对文把握的节奏好点了,乃们觉得呢~ PS:最近生活极度不稳定,所以更新也零零散散的,明天晚上一定更一章完整的!么么哒! ☆、仇杀      “前几日在派出所自杀的章瑶,是不是与孙三阳的案子有关系呢!”   主持人刚想点下一个起来提问的记者,倒数第二排就有一个男记者按捺不住,自己站了起来。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记者都在暗暗佩服这位勇士的同时,也都纷纷捏紧了自己手里的录音笔,扶稳了摄像机,生怕错过这一精彩的问答。   副局长镇定如常。   他把话筒结果,看着那名记者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这个男记者能问出这个问题,必定也是做足了准备。他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稿子:“您是在否认章瑶这个人的存在,还是在否认她和孙三阳之间的关系?”   副局长摇头:“都不是,章瑶是存在的,她和孙三阳是旧相识我们也是承认的,但这位记者小同志,你要注意你的措辞。”他的眼中透着精光,“她并不是自杀,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起特殊的他杀案件,而且凶手就是孙三阳。”   下面一阵喧哗。   “大家安静一下!”主持人敲敲桌子。   “可是孙三阳从不杀无辜的人!”那个男记者失口喊了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梁春目光一凛,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在在座的每个人的脸,“还是说,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认为她是英雄,是官场上的清道夫,她可以凌驾于法律,凌驾于私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界上少一个恶人,没有那么多人受害,你们是这样认为的吗?”梁春的嘴角溢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所以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很多人失望了。”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文件夹晃了晃:“我们现在手头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孙三阳犯下的这六起杀人案之前,是早就计划好的。”他一字一顿,“而且,她杀人的原因,完全是出于私人恩怨。”   所有记者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手。   主持人看了副局长和梁春一眼,叹了口气,转头随便点了一个记者。   被点起来的是一个平城某杂志的实习记者,今天是跟着师父第一次来参加这么重要的记者会,原本没有作会站起来提问题的打算。   现在冷不丁被点名,全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   “你有什么问题?”主持人的语气还算温和。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请问梁所长,您刚才说的私人恩怨,具体是什么样的私人恩怨呢?”   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朝着讲话台走去。但是刚离开座位还没有一米,就被两个人围上来,从后面捂住嘴,连拖带拽地拉出会场。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甚至于会场中都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斗,也没有人发现有个男人一直坐在后面,他带着一个黑色的绒线帽,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笔记本。   除了坐在台上的梁春和副局长。   两人对视一眼,由梁春对着镜头回答道:“这个私人恩怨,经过我们调查,应该和孙三阳当年的经历有关。我们有理由怀疑,她曾经遭受过死者的虐待,施虐者包括死者高善群和剩下的五名死者。”   “这起案件的动机,已经被我们定义为仇杀。”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不全!!!!!我的效率被狗吃了!!!!!!但是还要坚持十点更一次!!!! ☆、【发布会当天孙三阳的审判记录】      2月25日,10:02   审讯人:陆藏   被审讯人:孙三阳   审讯时长:三小时零十五分钟   审讯结束时间:13:17   陆藏:姓名?   孙三阳:孙三阳。   陆藏:籍贯?   孙三阳:平城。   陆藏:家里还有什么人?   孙三阳:父母和一个弟弟。   陆藏:他们现在在哪儿?   孙三阳:美国。   陆藏:2014年12月25日晚,你在哪里?   孙三阳:在外面。   陆藏:请具体说明一下。   孙三阳:我在杀人。   陆藏:杀谁?   孙三阳:高善群。   陆藏:在哪儿?   孙三阳:在他住的宾馆附近。   陆藏:你是怎么知道他住在哪儿的?   孙三阳:他叫我去的。   陆藏:他为什么要叫你去?   孙三阳:他为什么叫我我怎么知道?   陆藏:你们当时是通过什么方式通的电话?   孙三阳:他有三支手机,一支是私人电话,联系他老婆孩子的,另一支是工作电话,还有一支是专门用来联系章瑶的。   陆藏:那他用的哪一支?   孙三阳:他用工作电话联系了章瑶,是章瑶通知我去的。   陆藏:章瑶在电话里有没有讲明他为什么要叫你去?   孙三阳:她说有个赚钱的机会,给我,问我去不去,我说好。   陆藏:你缺钱?   孙三阳:那段时间很缺。   陆藏:缺多少?   孙三阳:要多少缺多少。   陆藏:为什么?   孙三阳:钱,没有人嫌多。   陆藏:和你那个时候的论文有关系是吗?就算你是原作者,想要在杂志上加上你的名字,也不是和导师搞好关系就能实现的。   孙三阳:看来你很懂。   陆藏:你需要一大笔钱,在杂志上加上你的名字。   孙三阳:可以这么说。   陆藏:周围有人知道这篇论文出自你的手吗?   孙三阳:没有。   陆藏:你在学校里的朋友呢?比如宿舍里的舍友?   孙三阳:我回家住。   陆藏:你没有尝试过用别的方法去赚钱吗?   孙三阳:有,我写论文。   陆藏:......好,那继续说那天晚上的事情,章瑶打电话给你时候原话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孙三阳:不记得了。   陆藏:我不相信。   孙三阳:不记得。   陆藏:她约你去哪儿?   孙三阳:滨海路十四号。   陆藏:那个时候是几点?   孙三阳:下午六点。   陆藏:你去这个地方乘坐的交通工具是什么?   孙三阳:公交车。   陆藏:几点到的?   孙三阳:晚上七点多。   陆藏:你身上带了什么?   孙三阳:手机。   陆藏:还有什么?   孙三阳:没有了。   陆藏:你只带了手机?   孙三阳:对我来说,所有东西都可以就地取材。   陆藏:穿的是什么衣服?   孙三阳:白色毛衣,黑色羽绒服,黑色绒线帽,牛仔裤,雪地靴。   陆藏:你们在哪见面?   孙三阳:他的宾馆房间。   陆藏:5302?   孙三阳:5304。   陆藏:5304?   孙三阳:他当时开了两个房间,5304是我的身份证开的,张帆。   陆藏:他为什么开两间房?   孙三阳:他们那种男人在外面身上两只手机,出门开两间房都是必要的,我不教你了,省的你学坏。   陆藏:你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   孙三阳:我向他要回我的身份证。   陆藏:他为什么拿你的身份证?   孙三阳:怕我不去。   陆藏:你要他就给?   孙三阳:他当然不给。   陆藏:然后呢?   孙三阳:他让我下去买计生用品。   陆藏:什么?   孙三阳:套。   陆藏:......然后呢?   孙三阳:咬牙切齿了?   陆藏:没有。   孙三阳:放心,我没吃亏。   陆藏:那么重的伤还没吃亏!......抱歉。   孙三阳:没事,这段不要记了就好。   陆藏:调节起来困难吗?   孙三阳:人都死了,伤也好了,没必要太纠结。   孙三阳:继续吧。   陆藏:当时是几点?   孙三阳:八点二十分左右。   陆藏: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孙三阳:下楼的时候在大堂看到了电视,正好是某电视台电视剧结束的时候。   陆藏:你去哪买......套?   孙三阳:对面便利店。   陆藏:宾馆不提供吗?   孙三阳:不够。   陆藏:谁说的不够?   孙三阳:高善群。   陆藏:......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孙三阳:当时没有。   陆藏:这个过程用了多长时间?   孙三阳:十几分钟吧。   陆藏:还买了什么?   孙三阳:一个咸鱼罐头。   陆藏:用来做什么?   孙三阳:掩盖气味。   陆藏:什么气味?   孙三阳:高善群给我喷了他的香水。   陆藏:他主动给你喷的?   孙三阳:嗯,他买了送给我。   陆藏:香水后来去了哪儿?   孙三阳:处理完他的尸体以后我回宾馆拿走了。   陆藏:买完东西然后呢?   孙三阳:然后我就在外面站着一直没回去。   陆藏:高善群做了什么?   孙三阳:他刚开始的时候不停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   陆藏:用哪个手机?   孙三阳:不认识,是陌生号码。   陆藏:你怎么知道是高善群给你打的?   孙三阳:我的那个号码只有他知道。   陆藏:你在外面呆了多久?   孙三阳:出来以后就没有回去过。   陆藏:这个时候你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孙三阳:三盒安全套,一个罐头,一个手机。   陆藏:高善群的尸检报告显示他是利刃划破大动脉致死。   孙三阳:罐头盖。   陆藏:那他身上其他的刀伤呢?   孙三阳:高善群身上有军刀。   陆藏:你拿着这些东西当时在干什么?   孙三阳:我把咸鱼罐头打开放在迎风口,罐头盖子藏在袖子里,保险套拉成长条,接起来,做成一个活结藏在另一个袖口。   陆藏:为什么要藏在袖口?   孙三阳:你来拉我的手。   陆藏:什么?   孙三阳:你试试。   陆藏:我懂了。   孙三阳:我的体力不管是正面还是背后偷袭都不可能打赢他,这样如果他过来拉我,从手腕过度到他手上然后暂时绑住他效果会好一点。   陆藏:绑不了很长时间。   孙三阳:我只需要两秒钟,能让我跑到他身后就好。   陆藏:这一招成功了吗?   孙三阳:当然。   陆藏:他怎么找到的你?   孙三阳:我让他看见的。   陆藏:你们当时的动作和争执周围没有人看见吗?   孙三阳:那天是平安夜,原本人就少,便利店旁边是一片开放式公园,没有摄像头。   陆藏:为什么后来警察在附近没有找到血迹?   孙三阳:第一,我用塑料袋套住了他的头,第二,我切的时候是顺着动脉血管竖着切的,喷血量没有那么多,第三,我是在到了海滩边上才划开的他的脖子。   陆藏:他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反抗吗?   孙三阳:我把他勒晕了。   陆藏:用的什么?   孙三阳:安全套。   陆藏:他说了什么?   孙三阳:他看见我,直接走过来,一上来就像拽我的头发,我一挡,他就拉住了我的手腕。他说让我乖点。   陆藏:你说什么?   孙三阳:我说去你大爷。   陆藏:......不错。   陆藏:然后呢?   孙三阳:我勒晕他以后用塑料袋套住他的头,用围巾把下摆扎住,再给他戴上了帽子。   陆藏:你怎么把从第一现场运走的?   孙三阳:他开了车。   陆藏:你把他搬上车?   孙三阳:嗯。   陆藏:没人看见?   孙三阳:很多人。   陆藏:很多人?   孙三阳:我是说见过我的人很多。毕竟我抛完尸体又回了宾馆住了一晚。   陆藏:高善群那时候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孙三阳:晕倒了。   陆藏:你怎么确定他不会醒来?   孙三阳:我会隔一段时间松开袋子一点,让他保持在半昏迷状态。   陆藏:如果他半路醒了你准备怎么办?   孙三阳:宾馆距离海边开车也就五分钟。   陆藏:那个时候是几点?   孙三阳:晚上十点十四分。   陆藏:记得这么清楚?   孙三阳:嗯。   陆藏:到了海边以后你怎么做的?   孙三阳:我把两边车窗打开,开着车直接冲下海。   陆藏:时速是多少?   孙三阳:不知道,大概一百多。   陆藏:之后呢?   孙三阳:冲下海之后,我把高善群的围巾解开,用刀子划破他的动脉,再把咸鱼罐头抹在他的伤口上,把他从窗口推出去。   陆藏:为什么要抹罐头?   孙三阳:为了给你们留点提示,但是可惜,大海真是个好帮手,把一切几乎都冲没了。   陆藏:这些动作是在水下进行的?   孙三阳:是。   陆藏:大概多长时间?   孙三阳:三五分钟吧。   陆藏:你能在水下呆这么久?   孙三阳:我用保险套装了三包空气。   陆藏:有点冒险。   孙三阳:杀人本身就是冒险。   陆藏:做完这一切以后你做了什么?   孙三阳:我回了宾馆。   陆藏:湿衣服怎么处理的?   孙三阳:下水之前衣服都脱在岸边了。   陆藏:回宾馆的时候几点?   孙三阳:十一点左右。   陆藏:5304?   孙三阳:嗯。   陆藏:你没去过5302?   孙三阳:没去过。   陆藏:身份证是怎么拿回来的?   孙三阳:高善群随身带着。   陆藏:他身上还有什么?   孙三阳:三部手机,一把军刀,一个钱包,还有我的身份证,三颗裸钻,一个纯金的戒指。   陆藏:你拿走了什么?   孙三阳:现金、裸钻、戒指。   陆藏:后来呢?   孙三阳:后来我就有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帮助大家理解一下剧情~ 上一章里面警察之所以说是他们调查的是因为....他们总不能说这些都是孙三阳自己招供的吧,现在她的民间形象这么高大,肯定要努着劲儿泼脏水才是正道。 所以一切功劳都会揽在自己身上。 ☆、调职吧   发布会结束后,梁春和张武城先出了门。   记者们还都在会场里,一方面是要收拾器材,另一方面,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发布会中不能自拔。   “这稿子到底是发还是不发?”大部分人看着自己手上记录的东西,来回翻了一边又一遍,还是不敢相信。   “不会是假的吧?”   一个记者大着胆子问道。   “嘘——”他旁边的一个人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小声点!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一个副局长,一个派出所所长,应该不至于吧......”另一个人说。   “那这稿子......”   “方部长还在这儿,等会儿去问问他?”记者拍了拍自己的电脑,扯了扯嘴角,表情复杂,“老实说,这是我参加过的最颠覆的记者会,三观都要崩塌了......”   一个人背着相机从他身边走过:“自从认识孙三阳,你还有三观?走吧,回去商量商量,发个通稿。”   而梁春这边,刚一出门,冷不防地被人一推肩膀,一记重拳狠狠打在脸上。   梁春后退几步没站稳,摔坐在地上。   走在他后面的副局长吓了一跳,连忙在身边人的掩护下从工作人员当中挤了出去,   “你干什么!”张武城冲上来一把把对面的人推开,皱着眉头挡在前面,“陆藏,你疯了吗?”   陆藏收回拳头,胸膛微微起伏,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的男人。   “你们两个才疯了。”   他撤下自己的帽子,顾不上头发凌乱,直接朝会场里面走,结果又和刚才一样,被人拦了下来。   “陆藏。”张武城定定地看着他。   他背对着会场的侧门站在黑暗的走廊里,陆藏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次记者会结束后,你调职吧。”   梁春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墙,喘着粗气看着对面年轻高大的男人。   “疯言疯语。”男人年轻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   陆藏扔下一句话,转头走出了会场大门。   他顺着走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脚下的地毯柔软无声,但他此刻只想一脚踏穿地面,踩出一个大洞,把后面那两个厚颜无耻的中年男人摔进地底。   陆藏面无表情的走得飞快,身后被梁春安排来跟着的人一路小跑,还一直搓着手往后看,一脸焦急。   走到走廊门口,他抬手叫来两个保安,从后面指了指年轻男人,保安立刻会意,抬腿跟上。   从电梯出来,一楼大厅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媒体,陆藏的脚步一顿,没人注意到他,依然凑在一块,讨论着手里的照片,大部分人还是不是的和耳机那边的人说着什么。   显然对刚才的消息,他们还没做好报导的准备。   一个被大众捧为“平民审判官”,传奇经历可以写书拍电影,足以载入史册的连环杀手,她的目的突然从大家眼中的“正义”变成了私仇,此话一出,恐怕就算是主流媒体的报道,凭现在的热潮,大多数人也不会相信,而且还会把这个黑锅按在媒体头上。   主流媒体自然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一群记者在大厅里商量了十多分钟,达成了一个共识。   这则消息,谁报谁背骂。   而且可能还会引起民众更激烈的反抗。   同样的结论来自于各报社的主编。   等其他媒体发布了再发,成了所有媒体出版社不约而同的想法。   因此,这场轰轰烈烈的发布会,开得惊天动地,却在第二天无声无息地被掩盖了过去。   连续几天,报纸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场精心策划的发布会,成了好像一场闹剧。   梁春在办公室里火冒三丈,气得摔了两个杯子。   “去给我打电话问问!”他敲着桌子,眉头紧皱,面目冷峻,“这些报纸自媒体都是怎么回事!不是之前已经沟通好了吗?”   张武城苦笑:“现在的媒体哪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没有上面批准,这种消息根本不会报道,摆明谁都不愿出头当这个靶子。”   梁春不耐地揉着太阳穴,连连叹气。   “孙三阳的律师,那个叫申江的,已经快要把取保候审的程序走完了,我们再拖也拖不过这两天。”孙三阳在看守所期间表现良好,受过一次大伤,从来没有主动伤人的记录,这些都是她能够这么快取保候审的重要依据。   张武城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以后,凑上去小声地在梁春耳边说道:“要不我们.....”   “你别闹!”梁春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你想算计她,活的不耐烦了?”   他叹了口气:“陆藏呢?把他给我叫来!”   张武城嗤笑一声,靠在椅背上:“您那天说要调他的职,这小子干脆这两天就没来上班,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让他滚回来。”梁春黑着脸,“吓唬他两句还真当真了。”   张武城有点哭笑不得:“所长,您当时态度这么坚决,副局长也在,您就直接让他调职,现在又让他回来,他小子不得趁机诈您一笔?”   这句话正好戳中梁春的痛处。   这两天陆藏不在,没有辅导员,一直是梁春负责和孙三阳进行每天的谈话。孙三阳对当日发布会上的事情一概不知,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全程对面女人都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他,到最后他干脆把录音笔一扣拂袖而去。   每天都是说那一套,她不累他还累呢!   但是转身出了门,梁春也是头疼。   发布会虽然没有人报导,但是他知道,现在所有媒体人的目光都炬炬地盯着他看守所的大门,比娱乐圈更具爆炸性的是她孙三阳的动向。   上次虽然靠陆藏抓住了个办公室往外透消息的,但是他根本不能确定,看守所这么多人中,到底有多少孙三阳的拥护者。   不仅是警察队伍,还有在看守所里面在押的犯人。   梁春起身走到门口,从窗户看出去——他的办公室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活动区域,那些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一个人坐在墙边的......   真是头疼得很啊......   此刻申江正坐在自己的事务所里,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新买的钢笔。   事务所在平城寸土寸金的开发区最高的写字楼,从背后的落地窗户看出去,能俯瞰整个平城。   上个月选址,昨天刚搬过来。   申江看着世贸大厦金灿灿的房顶,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他把转椅转回去:“你的提议我不是没考虑过,但取保候审是她的意思。”   巨大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墨绿色衬衣的男人。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脸:“你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是。”申江耸耸肩,“这点简单的道理,她那些拥护者也想得到,人身安全什么的,根本不是你我担心的事。”   他突然一顿,手上的钢笔甩到一边,探过身认真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眼中饶有兴味:“从来没见过有人放着检察官不当,放着钱不赚,为了一个案子搞成现在这样。”他向后一躺,整个人缩进老板椅里,“我这个人向来不做出头鸟,如果你能劝她,自然也不回来找我。“   申江摆摆手:“我不干,你还是回去吧。”   “只要你停止办理手续,一切都还可以再计划。”陆藏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出去,她的安全我无法保证。”   申江眼珠转了转,嘴角翘起一丝调皮的笑容:“反正你现在离职了,不如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呗,跟着你她的安全一定没问题!”   陆藏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看守所都不安全,跟着我,一天恐怕都挨不到。”   申江惋惜的摇摇头:“那就是没得谈了。”他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打火机搓了两下,给自己点了支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蒙,“我受雇于孙三阳,就只听她一个人的。”   身后是转移的轮子擦过地面的声音,他转头,看见陆藏已经站了起来。   “既然这样,我会用我的方法解决。”他慢条斯理地将大衣的扣子一颗颗扣起,转身走到门边,“你应该不会干涉吧。”   申江笑了笑:“我从不主动惹祸上身。”   刚走出申江办公室没几步,陆藏就接到了看守所打来的电话。   还是座机。   他瞥了一眼,直接挂断。   那边又孜孜不倦地打过来,陆藏没怎么犹豫,手机直接关了机。   调职?   哼。   **   五监室这会儿挺热闹。   原本就是消息的集散地,大部分人对于一般消息的反应都是见怪不怪,但是刚刚有人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却让整个监室都沸腾了起来。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年轻女人长发扎在脑后,不耐烦地靠在墙边,一条腿踩在床板上:“我说你们不信就算了,不信别凑过来听!”   其他人不干了,一个人伸过手来掐了她手臂一下。“每次都是这样,快说快说!”   年轻女人一侧身改站为坐,翘起二郎腿,扫了一圈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人,挑挑眉毛:“这几天她的律师一直在这边跑出跑进的,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天呐!”好多人低声发出惊叹。   一个胸口绣着24号的女人摇摇头:“这世道又要变了。”   “可不是吗?”9号附和地点点头,“现在外面什么风雨,我们在里面的这些人都知道,只要她出狱,还真不知道能发生什么。”   “你傻啊,她就算出去警察能放过她?肯定二十四小时粘着。”24号翻了个白眼。   “24小时又怎么样?上次在医院还不是被人劫持,这些警察,平时就会扫扫黄,真正干起事儿来能有几个能顶上的?”9号翻了个白眼。   年轻女人瞥了她们一眼:“你是孙三阳的粉丝?”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刚发了誓,就来事儿了。 明天开始狼君要出差一个月。 但是尽量还是会更新!至少会保证每天十点的更新!只是量不一定多了,大家一定要等着狼君啊!!!!! 添了一部分..... 实在是对不起了,给大家道个歉,这几天狼君临时接到通知要出差,就是上次更新的后一天就走了,前几天一直每天加班到十点多,回到房间倒了就睡,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先给大家更新1000保证不断,这周原本有榜,现在估计也要小黑屋了.....本文的人气看来是不能通过榜单了,如果可能,希望大家做狼君的自来水! 不在的这几天,也看见大家给我的留言和手榴弹地雷什么的,谢谢大家的支持,狼君保证不会坑,但更新的量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抱歉抱歉,真是给大家跪了!! PPPS:又添了一部分..但愿有人能发现我的蚂蚁搬家~ ☆、出去还是不出去      在看守所,孙三阳的名字是个大家默认的禁忌,提到的时候大多用“她”或“那个人”代替,也只有年轻女人敢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听到她的问题,24号不敢点头,只能面露尴尬,讪笑着:“这怎么可能......”   “切。”女人从鼻腔里嗤了一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点儿胆子都没有,难怪能被扫黄的扫进来。”   24号眼里也有怒火:“你哪有资格说我?难道你不是扫黄扫进来的?”   年轻女人一愣,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好了好了。”9号走上来一人一边推开,“说到底也是‘那个人’的事情,我们跟着瞎操什么心。”   年轻女人甩了甩头发,气氛一时凝固了。   “活动时间到了。”外面的女警朝里面探了探头,敲敲铁门,“都出来,别聚在一起!”   刚才还凑在一起的人慢慢散开,三三两两地朝外面走去。年轻女人靠在床柱上低着头出了回儿神,等外面的人第二次叫她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屉着拖鞋懒洋洋地往外走。   走廊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拖鞋声“啪嗒啪嗒”地拍打在地面。   年轻女人走得缓慢。   经过一扇窗户的时候,她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了自己胸口的号码——28。   孙三阳是30号。   她们两个人进来的时间,中间不过隔了短短两天。   现在那个人要出去了,她似乎也有点心痒。   窗外的枝桠上还有残雪,和煦的阳光洒满整个院子、   年轻女人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久违的泥土清香——啊,她其实也有点呆不住了呢。   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她再低下头的时候,看到孙三阳在两个狱警的陪同下走进院子。   她和往常一样,喜欢站在靠近铁网的地方,所以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就往哪个方向走着。修长的脖颈伸长,眼里是惯常的慵懒,脚步轻松而随意。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事,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年轻女人翻了个白眼。   装逼。   饶是如此,在狱警离开后的十几分钟以后,她也装作无意地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手指有意无意地勾着铁网。   “要走了?”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孙三阳微微侧脸,琥珀色的瞳仁在阳光下流淌着蜜一样的颜色。   “走不了。”她回答道。   年轻女人一愣:“为什么?难道你在这儿还没呆够?”   孙三阳翘了翘嘴角:“我进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出去。”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女人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捏了捏拳头,“我还有十几天就放出去了,如果你不走,那我......”   “我是我。”孙三阳转身靠在贴网上,定定的看着女人,双手抱在胸前,“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年轻女人眉头紧皱:“我只希望你能偶尔听听我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身边的另一个方向,扭过头去,假装两个人并没有在交谈。   “之前我告诉过你,离开这个国家,至少我能保你多过几年。”年轻女人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孙三阳低头笑了笑:“你觉得现在我出去,他们不能保我活到一百岁吗?”   他们,指的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她的狂热粉丝。   当然,她不会这么做,因为那也是她想要极力撇开的。   “可是留在这里......”   “我知道的。”孙三阳的眼神平淡,一如往常,“我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想到后果,即便这个后果我不想承受,也要承受。”   “你也该出去了。”孙三阳摇摇头,“是我欠你的。”   “不至于。”年轻女人的眼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又几分沉重,“我说过许多遍,咱们之间没什么欠不欠的,我愿意帮你,也是因为看中你这个朋友,你做什么决定,我虽然劝着,但也愿意尊重你。”   孙三阳笑了笑,手里做出举杯的样子:“所以你是我的朋友。”   年轻女人勾了勾唇角,沉默了半晌:“比起申江我还差了许多。”   她想起也就是三年前,几个人在社团里刚碰面的时候,那种一见如故的心情,一如往昔,一如现在。   “各有所长而已。”想起申江,孙三阳的表情也颇为无奈,“这次取保候审结束以后,不管出不出去,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要和他解约。”   “解约?”女人笑了,“不可能的,就算我一辈子不出去,他都不可能跟你解约,你给他带来的效益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放心吧,他会耗到你死,还会想办法给自己想一个保全名声的好招。”   孙三阳瞥了她一眼:“你对他太有成见......算了,这件事先不说,往后你有什么......”她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对面的年轻女人突然瞳孔放大。   紧接着腹部一阵刺痛蔓延开来。   孙三阳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像是像是在慢动作播放。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摔倒。   她看见对面的年轻女人惊恐的表情逐渐蔓延,看到她伸手欲拉自己却失手抓空,看到一棵大树一点一点下移,从树干到树冠,最后树冠消失,眼前是淡蓝色的天空和大片大片的白云。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她分辨不出来那是谁。   她感到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借着力向上弹起,又落下。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沾满尘土,腹部的刺痛渐渐扩展成撕裂般的剧痛,她无意识地抬起手覆盖在自己的伤口上,想要摸摸凶器的形状,却只摸得一手滑腻的鲜血。   这和上次划伤颈动脉时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那一次她有准备,有预感,真切地能感觉到生命在身体内流失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她毫无准备。   在昏迷前,孙三阳眼里的最后一个表情,是兴奋。   “嗯,我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她现在还在昏迷中,不适合接受采访......对,我们不允许探视,请你支持我们的工作,谢谢。”   即使是在昏迷中,孙三阳也能听出这是陆藏的声音。   呵,不是说调职了吗?   这两天的循例审问都是梁春在亲力亲为,她用之前的态度对待他,成功的把他的耐心全都消耗殆尽。   “嗡——”手机震动的声音。   “喂。”男人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而且比起刚才似乎更近了些,孙三阳推测,他现在应该是坐在她的床边。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并没有什么无力感。她伸过手去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在附近找到一只男人的手背。   她顺势搭在上面,感受到了男人手背上突出的血管和突然颤抖的肌肉。   连嘴里的话也顿了一下。   “......是,我知道了,一切等她醒了以后再说,我们充分尊重她的意见。”——看来又是一通记者的电话。   孙三阳张不开眼,面上还是安安静静,但是手却轻轻搭在男人的手背上。   温暖和冰冷覆盖在一起,陆藏看着孙三阳还在沉睡的脸,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赶来的时候,孙三阳刚刚被送上救护车。   车子被允许直接开进院子,所以他一开车门,就被眼前地上的一滩血刺伤了眼睛。   这么庞大的失血量——陆藏的瞳孔立刻收缩,余光捕捉到院子里正要关门的救护车,立刻长腿一迈,脸色阴霾地跨上车。   随车的军医皱着眉头正想把他拉下去,谁料被站在车门外的梁春伸手拉了一下手臂,使了个眼色,便收起了表情,默许地关上门,救护车载着两个人一起开往军医院。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的就医直接借了军人守在门口。   担架车一路飞奔向手术室,陆藏在旁边大步跟着,目光从那狰狞的伤口移向孙三阳苍白的脸——上一次,他知道那是她计划的,笃定她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一样的感觉,而这一次——他感觉有一双手正紧紧的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心脏企图跳出喉咙,却被人抢抓回去按在原地,血液飞快地在血管中簌簌奔腾,几乎要冲上头顶,冲出皮肤。   陆藏第一次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即将失去的那种感觉。   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他甚至抓着医生的领子威胁他必须把她救活。   现在想起来,也是傻。   陆藏坐在孙三阳的床边,一只手挂断电话。   他的另一只手被她轻轻压住,她还未苏醒,力气不足,他只要稍稍一动便可以挣脱,但是他却许久没有动作。   也许是手背的冰凉贪恋她手心的温暖吧,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失血过多的她手心竟然比他的还要温暖。   陆藏心头一颤,手腕一翻,反手握住了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HI狼君的僵尸粉们~~~狼君最近总算是从忙碌的工作中略微调节出来了,以后每天还是十点更新,只是更新量不定,大家将就着看吧!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20号!因为那时候狼君的出差就结束啦~~哈哈 补上补上!! 明天暂停更新!因为听说8月1号-3号日更一万就能有榜单,所以窝决定两天憋出一万!不睡了!哼哼!3号晚上更一万!!! ☆、苏醒      修长的手指搭上纤细的手腕,指尖紧贴着细腻的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能感受到她虚弱而缓慢的心跳声,撞击着血脉从胸口传到他的指尖。   一个男人轻轻推开病房门,朝里面探头。   陆藏抬眼看到他,不动声色的松开孙三阳的手,微微侧身看向进门那人。   “秦亮?”他看着男人的脸,薄唇轻启。   男人走进来,转身轻轻关上门,转身走到病床边,冲着陆藏点点头:“难得陆处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张武城的爱将。”陆藏眼里的温和一秒褪去,转瞬蒙上一层寒冰。   秦亮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我知道您和张队最近有点矛盾,但我这次还是带着他的话来的,他说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陆藏的手机就在他口袋里,他看到了张武城的电话,只是不想接而已。   “什么事?”   秦亮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孙三阳,表情有几分犹豫。   陆藏垂眸:“放心,伤的很重,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对于男人不轻不重地抵触情绪,秦亮也没有在意:“他让我问问您,伤人的那人您还要不要亲自过去审审?”   “审?”陆藏好像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嘴角翘起一抹讽刺的笑,“还有必要审吗?他梁春的人,我可不敢动。”   孙三阳受伤的时候旁边正好站着一个女犯人,她在第一时间把袭击的人制服并且在狱警赶来的时候叫人联系了他。   那个女犯人和孙三阳的关系暂且不谈,那个袭击者他却记得很清楚,是梁春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   梁春真是疯了。   陆藏在心里冷笑。   阻止孙三阳取保候审的方法有很多,他偏偏选了这么一条极端的路,要知道他们的关系如果被人捅出去,他这个所长下台几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他难道就这么肯定他不会告诉别人?   “陆处......”秦亮看见男人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有点不放心地叫了他一声。   陆藏回过神,眼神落在病床上女人苍白的脸上。   “回去告诉梁春,孙三阳的事情他最好不要再搞这种动作,看在他从小看我长大的情分上,放过自己也放过我。”陆藏眉目低垂。   秦亮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喜色:“那我就这么说,谢谢您。”   陆藏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他在面对犯人的时候总有无限的耐心,曾经在派出所耗了三天三夜的也是常有,但此时此刻,他不想和面前的人再多废话一句。   秦亮也算识趣,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病房,转进安全门给张武城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梁春接的。   “梁所,陆处说他不再追究这件事,您放心吧。”秦亮说道。   电话那边的梁春和张武城对视一眼,问道:“这是他的原话?”   秦亮沉默了两秒:“不是,他的原话是,让您不要在孙三阳和他身上再做动作。”他一只手抵在墙上,低着头笑道,“陆处也是想不开,怎么能这么说......”   “胡闹!”他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引起对方的应和,但没想到梁春听了这句话,竟然压着嗓子训斥了他一句。   秦亮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立刻道歉:“抱歉,我失言了。”   “行了,那就这样吧,你也不用在那等着,赶紧回来。”说完,梁春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秦亮捏着手机在楼道里站了半晌,才转身朝下走去,离开了医院。   另一边病房里,陆藏和醒来的孙三阳相对无言。   他的黑衣和医院的白色既格格不入,但又似乎合情合理。   “什么感觉?”还是陆藏先打破了这个沉默。   孙三阳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眼前从模糊渐渐到清晰。   男人的脸一如往常的英俊,棕红色的衬衣第一颗扣子解开,下摆扎进西装裤中。黑色双排扣大衣敞开垂在身侧,双手搭在膝盖上。   带着一种学者的严谨。   孙三阳张了张嘴,嗓子除了因为缺水有点沙哑,其他没什么不适。   她知道自己腹部有伤口,所以身子也没动。   “几天了?”   “三天。”   “这么严重?”   “嗯,病危通知书下了五张。”陆藏的睫毛不可见地颤了颤。   孙三阳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那熟悉的,白色的天花板:“谁签的?”   陆藏看向她:“我。”   “什么感觉?”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语境,她总擅长这样做,再把微妙的心情抛还给他。   陆藏的脖颈转的有些僵硬:“我在想,孙三阳。”他顿了一下,成功把她的视线重新吸引回自己身上,“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咬牙切齿。   他的表情严肃,孙三阳却被这句话逗笑了。   “想我死,不签手术通知书不就行了?”她的目光轻轻落在他的手上。   那只手手背略有青筋凸起,手指修长。   孙三阳几乎能想象到他当时的表情,一定是紧皱着眉头,手紧紧捏着笔尖,龙飞凤舞地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嘴角,当时一定是紧抿着吧。   孙三阳的目光落在陆藏的嘴角,陆藏眉心皱了皱,不动声色。   她歪着脖子看了一眼窗口,下面的风光似乎很陌生。   “其实杀人多了,偶而来着么一下,感觉也......”   “你能不要再说这种话吗?”陆藏打断了她的话。   孙三阳一愣。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把她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背对着窗户,挡住了所有光纤,孙三阳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好好,我不说了。”孙三阳抬起手撑在床上,想要坐起来,但没想到刚一动,就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刚刚缝合好的伤口还很脆弱,轻轻一拉就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再加上她之前五次病危,失血过多,现在除了动动眼珠手指,根本没有别的力气,身子动了动,就摔在了床上。   陆藏叹了口气,弯下腰扶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按进床上,转身从床头拿起遥控器,缓缓把床头上调,让她可以更好的看清病房的全貌。   门口经过两个穿着军装的人。   孙三阳看见,“军医院?”   “嗯。”枕头拍打的松软,垫在她背后。   再小心的动作伤口还是痛,但是这对于孙三阳来说不算什么。   她摸摸自己的腹部,上面被贴了一块厚厚的纱布。   “像是剖腹产。”她开了个玩笑,但对面的男人却没有笑。   “为什么不问问伤你的人?”   “不需要。”孙三阳翘翘嘴角,手指在粗麻布的病号服上轻轻划过,“我见过那个人,对她有印象。”   陆藏眯了眯眼:“她袭击你的时候是在你的背后,而你当场昏迷,怎么能看到她的长相?”   想起当时的场景,孙三阳其实有点模糊了。   她确实什么都没看见。   她记得明君惊慌失措的脸,记得天空中每一块云的形状,但是却没看见那人的脸。   “看守所里一共有二百零四个人,其中一个所长,两个副所长,五个教导员,剩下的工作人员和民警一共二十二个人,武警七个,剩下的都是犯人。”孙三阳淡淡地说道,“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会反映在她们平时的眼神、动作、话语中,我虽然不是专业的表情专家,但却能看出她们每个人对我的情绪。”   “大部分都是畏惧。”陆藏看着她。   “是,就像你说的,大部分。”孙三阳点头,“其中有几个人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有一个是你前几天抓到的那个内鬼,他会经常找机会站到我旁边。相信你们也审出来了,他曾经给我透露过许多消息,但他不是我的人。”   确实,这是陆藏得到的审讯结论。   孙三阳是一个懂得利用所有资源的人,包括她自己。   “还有一个就是今天伤我的人。”她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纸杯,陆藏抿了抿唇,起身倒水,递给她。   她惯用右手,手背上还固定着针头,陆藏抬手把她的输液的滴管向上微抬,确保她在喝水的时候血不会回流。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陆藏接过她递过来的纸杯,表情又阴霾了下来,“你可以告诉我,再不然......我不信你在里面没有别的帮手。”   孙三阳撇嘴:“天灾和人祸有的时候都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在这个看守所里,想我死的不止一个,而她只是情绪稍微外露一些而已。”   “防患于未然,这次抢救回来,难免下次......”   “陆藏,我不会有很长时间了。”孙三阳淡淡地打断了她,“这次取保候审过了,下一次你我再见面,可能就是注射室......”   “我刚才说过,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顺便还把手里的纸杯捏烂了。   孙三阳的目光落在他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纸杯上,眼色微微一暗。   “抱歉,我出去处理一下。”陆藏的裤子湿了一片,他起身朝外面走去,关门的时候力气稍稍失控,“嘭”的一声巨响。   孙三阳看着门的方向,突然皱了皱眉头。   十分钟,陆藏还没回来,孙三阳饶是对疼痛不适那么在意,也觉得这样一直疼着不是办法。   她反手一拍,按了铃。   半分钟不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男孩推门走了进来。   “孙三阳?”他看上去很年轻,像个大学生,看到她的时候,脸上一下子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个小太阳,一下子照亮了整个病房。   她突然响起了她远在美国的弟弟。   “你刚才按铃了,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他走过来,微笑着问她。   孙三阳用眼神示意他她脑袋后的枕头,年轻男孩立刻会意,走上来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脖子,抽走枕头,再把床缓缓降下,把她的手臂从被子中拿出来,搁在外面。   “你腹部的伤是从后面贯穿,非常严重,差点就保不住命了!”男孩弯着腰,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一定要好好养着,有哪里不舒服就按铃叫我,我是你的特护。”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她身边。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他眼睛很大很亮,看人的时候聚精会神,透着认真。   孙三阳看着他,眼神渐渐软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 对于手残而且日日加班的人来说,一万字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榜单注定与朕无缘,朕还是老老实实的十点更新吧......米娜桑明晚十点见~ ☆、弟弟   陆藏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病弱的少女躺在床上目光柔软,阳光的少年正手舞足蹈地和她说着什么。   一室温暖。   他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但眸光却更加暗沉。   床边的少年看到他,转身站起来朝他点了点头:“陆先生您好,我是孙小姐的看护,咱们之前见过面的。”   陆藏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古怪。   “十分钟之后我来帮你换药水。”少年笑了笑,随手拍了拍孙三阳的被子,“我竟然护理过你,这事儿我可以吹一辈子。”他甚至还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满满的活泼,不带丝毫流气。   孙三阳破天荒地抬起手来摆了摆:“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少年朝她挤挤眼,“我的同学有许多你的粉丝呢!”   说完,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低头在本子上写了句什么。整个病房里被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充满。   写完,他“啪嗒”一声扣上笔帽,抬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了,十分钟后见!”   男孩来去匆匆,但病房里的温度却因为他的到来好像上升了几度。   陆藏和孙三阳都是太冷静的人,共处的时候多是相对无言。   “你弟弟性格挺好的。”孙三阳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说道。   陆藏抿唇:“我记得我没有讲过他的事情。”   孙三阳嘴角漾起一丝笑,眼睛里闪过狐狸一样狡猾的光:“咱们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密’,你的事情我当然愿意去了解。”   男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怎么,这样的话也不能说吗?”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门口,小窗户外男孩匆忙地来来回回地走着,“你弟弟比你讨人喜欢多了。”   “他不是你的粉丝。”   “我看出来了。”孙三阳坐了一会儿,力气恢复了一些,她自己拿着遥控器再次把床头调高,“你们全家都不是我的粉丝,真遗憾。”   “我能用手机吗?”她突然问道。   陆藏摇头:“不可以。”   “半小时。”   “一分钟都不可以。”男人语气坚决。   “半小时,我把高善群的手机号告诉你。”孙三阳双眼微眯,仿佛身下不是病床,而是高贵的王座,“你们找不到的那只手机,我告诉你号码。”   病房里的空气又一次凝固。   半晌,陆藏起身:“我需要向上级申请。”   孙三阳满足地陷进枕头里:“去吧,乖孩子。”   陆藏出去打电话,刚才那个男孩闪身进门,手里端着药水。   “不是说累吗?怎么又调上来了!”他脚下一顿,紧接着快步走过来,铁盘放在床头柜,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没事。”孙三阳摇摇头,“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男孩吐了吐舌头,手底下一边熟练的帮她换着药,一边说道:“刚才肯定是我哥惹你生气了吧,他就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去的,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你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现在不是回来了吗!”男孩一笑嘴角有两个小梨涡,他的语气很无奈,“从我一回来,他就一直把我当奴才使唤,可怜我又要在他这边跑腿,还要一直在他和妈之间做和事老,炒鸡累的!”他的表情很夸张,孙三阳低头笑了笑。   “刚才我上来的时候还有小护士打听你。”男孩眨眨眼,“男女通吃哦~”   “你叫什么名字?”孙三阳轻轻抚着被子上的褶皱。   “陆锡。”陆锡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我爸年轻的时候是援藏干部,青春都给了西藏,所以我和我哥出生以后,一个叫陆锡,一个叫陆藏。”   “这样听上去你像是哥哥。”她饶有兴致。   陆锡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射进沉闷的病房,他背对着她说道:“所以我才觉得,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爸编出来哄我的。”   金色灿烂的阳光投射在地面,投射在床上,被孙三阳压在手掌下。   她摸一摸阳光,抬起下巴微微眯眼,可以看到空气中近乎透明的漂浮物。   “提醒你最好不要拉开窗帘。”阳光虽温暖,但却不能多贪恋。   陆锡回头,眼里闪过疑惑。   孙三阳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深绿色的军用车进进出出:“记者是无孔不入的,一旦你被拍了,可不仅仅是给自己找麻烦的问题。”她垂眸,“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而已——你和我弟弟很像。”   “我听说过的!”陆锡随手把窗帘拉上,只留下一点小小的缝隙,走过来重新坐在床边,两眼瞪得老大,里面写满了兴奋,“你的家人都好神秘,你的报道那么多,竟然都没有一本提到过关于你家人的事情!”   孙三阳摇摇头:“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和他们无关,没有必要扯上他们。”   陆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有个很好的兄弟是你的粉丝,他原来在宿舍也经常翻墙看你的新闻,还给我讲你的一些事情。他说过崇拜你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你一直对你的家人很保护。”   她不可置否,扯了扯嘴角。   两个人聊了二十多分钟,陆锡的手机响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低头一看,挑挑眉毛,把屏幕在她眼前晃晃:“我哥叫我出去了,我走了!”   他挑眉毛的时候和陆藏更像了。   孙三阳点点头,看着他出去,陆藏进来。   两个身高相仿,样貌有五分相的男人擦肩而过,充满默契的对视,严肃的男人目光缓和一瞬,活泼的男孩脸色认真一分。   “拿来吧。”孙三阳嘴角上扬,勾勾手指。   陆藏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她,转到床的另一边,脚下顿了一秒,接着孙三阳感觉身下的床垫突然下限,竟然是男人翻身上了病床!   他和她的肩膀保持着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高度,修长的腿交叠,压在她的被子上,黑色的西装裤压出一道长长的褶皱。   “你做什么?”孙三阳下意识的向右靠了靠,但由于腹部用不上力,刚一动就失去了平衡,朝着床下摔去,陆藏瞳孔一缩,长臂一伸把她重新捞了回来。   女人肩头纤瘦,隔着病号服还能感觉到手掌下她骨骼的形状。   他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手臂收回。   “我需要知道你用手机做了什么。”   她不能动,只能他来。   孙三阳干笑一声,手机拿在手里,屏幕亮起来——深蓝色的背景,简单的几个图标。和手机主人一眼,冷静又有些刻板。   “有微博吗?”   “没有。”   孙三阳瞥了他一眼,随手打开下载:“真是无趣的很啊......”她看着熟悉的登陆界面,手指顿了一下,点了注册。   陆藏一直在旁边坐着看着她操作,手机的白光照在她脸上,女人认真的神情让他不忍心打断。   他看着她在注册的界面顿了顿,手肘自然地顶了顶他的手臂,微微靠过来:“哎,你手机号是多少?”   “18564823142。”   孙三阳点点头,飞快地注册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名字她想也没想,输进去“孙三阳”三个字。   没想到这个名字还能用。   她用陆藏的手机号,自己的名字,打开微博在搜索栏里打下自己的名字。   第一条还是一个月前某段子手发的——《请不要忘了她是一个连环杀手》。   里面用了大量在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用了黑白色调处理,让原本有些血腥的照片看上去没那么可怖。   除了长篇大论的赘述了她犯案手法的残忍,这篇文章还引用了传说中的“同学采访”“老师采访”“邻居采访”等等,全方位三百六十五度说明了,她就是一个从小变态的冷血杀手,这样的人法律上不能轻纵,感情上也不配成为“某些激进粉丝”的心灵导师。   都说现在微博上的舆论是由段子手引导的,她看不尽然。   点开评论,下面骂声一片。   “呵呵呵,你去杀六个贪官我就奉你当我的男神。”   “最讨厌的就是这帮营销号,背着良心传播所谓正能量,呸!”   “脑子是个好东西,而且很便宜,求求你去买一个好吗!”   “我就想问问图二是什么时候拍的,我女神好美好清纯好不做作!”   “自己去看看这些死了的人干过什么事再来说话好吗?政府的嘴就是可怕,现在已经不是你们能控制国民思想的时代了!支持女神!”   “说吧拿了多少钱,呵呵。”   “他们......”孙三阳低着头,陆藏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在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去描述。   半晌,她突然按下锁屏键,手垂在身前,全黑一片的屏幕反射出她紧抿的唇角。   “有时候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在我死之前,可能会有这么一件事情,是靠我自己很难去挽回的。”   陆藏一直没说话。   他的手心还有些热,似乎还留着女人肩头的温度。   他想拥抱此时此刻的她,但他知道他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多少吧...每天都写一点!表现出窝认真的态度!嗯! ☆、杀戮重新开始      “陆警官,可以给我倒杯水吗?”孙三阳嘴唇轻轻开合,嗓音比刚刚略显沙哑,毫无起伏的强调让陆藏不忍拒绝她的提议。   他转身下床,绕到她身边弯腰拿起她的杯子,看了她一眼——她仍然低着头,手机被摆在一边。   一杯水从开始到接满,也不过短短六七秒钟。   再转身的时候,手机已经被孙三阳重新拿在手里。   陆藏眸光一沉,捏在杯子把手上的手指紧了紧,快步走到床边,微微弯腰,看向手机屏幕——在孙三阳按下发送键的1秒钟之后。   通知栏的图标转了几个圆圈,显示发送成功。   孙三阳把手机递回来,自己则是重新放倒病床,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   这个而账号是孙三阳刚刚注册的,只有两个官方粉丝,微博数是孤零零的1。   陆藏点开微博,是转发的那个段子手的文章。   没有头像,名字也只是“孙三阳”这三个字的微博后面是这么一句话。   “邪恶唯一胜利的原因,就是好人的无所作为。谢谢你。”   **   第二天一早,孙三阳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自己身边“哗啦哗啦”翻报纸的声音。   她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申江。”   申江翻报纸的手一顿,“啪”地一声把报纸拍在桌上,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倒是很悠闲。”   “养伤不就是这样,之于我也和在看守所没有什么区别,坐与躺而已。”窗帘被拉开,阳光有些刺眼,孙三阳眯着眼,“有事?”   “大事。”   孙三阳勾勾嘴角:“什么算是大事?”   “有人把你的事情从网上曝出来了。”申江替她把床头摇高,手中的报纸展开,铺在她面前。   《冷血杀手孙三阳曾遭暴力性侵,惩恶扬善只是掩饰犯罪动机?》   黑色加粗的大标题,头版头条。   陆藏走上前把报纸一把拽过来飞快地扫了一圈,脸色一点点由白变黑。   报道的主人公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目光平和,呼吸都没乱掉一分。   报道中用“知情人士”代替了那个告密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屋子里的三人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文章言辞犀利,用了许多类似“性侵”,“虐待”,这样刺眼的词,生动的细节让将还配了不少黑白的伤口特写照片,能看出是旧伤。   “这不是你的照片。”陆藏放下报纸,一字一顿地说。   “是不是都无所谓。”孙三阳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腹部,“是真是假又怎么样呢?就像犯罪的人会接受应有的惩罚,说假话的人也不可能平平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越是有迹可循的事情,越能吸引越多怀有不同目的的人。”   窗帘只是拉开了一道很小的缝,孙三阳逆着光看过去,能看到阳光中偶尔一闪一闪的镜头的反光。   “这是你们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   陆藏看着她,发现她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他熟悉的表情。   这种表情他虽然熟悉,但也是许久未见。   那是她来自首的那天,对着镜头唯一一个笑容。   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让人背后生起一阵寒意。   **   接下来的日子,平城警方曾经用“地狱”两个字来形容。   因为孙三阳的反击开始了。   当然,“反击”这个词当时并没有出现在警方的报告中,这是两年后,第一本关于孙三阳的传记出版,在讲述到这件事的时候,用了这两个字。   连续几天,全省上下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坐在会议室里,两边大门都敞开着,秘书们不断进进出出,手里的文件一份份摆上桌子,又一份份被推翻拿去碎纸机销毁。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新闻媒体表面上默不作声,实际上已经沸腾。   大屏幕上不断出现新的照片,又删除,三份连夜赶出来的验尸报告摆在桌子上,新鲜热乎。   但是尸体已经冰冷了。   方余鑫,三十六岁,记者。曾经参与过高善群和沈建明案件的跟踪报道,收受金钱珠宝等财物“公关”,价值共计二百七十万,其中三十万元随着尸体的发现曝光在大众的目光下。   江昆,四十岁,曾经是平城移动公司董事长王敬军的办公室秘书,王敬军死后三个月辞职,尸体被发现时口袋里塞着价值三百万人民币的裸钻八颗。   王匠,四十二岁,平城四建副总经理,和朱建勇私交甚好,他是唯一一个身边没有任何财物的死者,但是他却在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被曝出曾同时交往三个情妇,同时还涉嫌谋杀其中的一个。   他们的尸体毫无例外,都是被人发现在自己房子的冰柜里,尸体很完整,没有肢解,颈部大动脉被刺穿,失血过多而死。死后被冰冻在冰柜里,冰柜里放满水,发现的时候已经和尸体冻在一起,成为一个巨大的冰块。   具体死亡时间很难推测。   三个人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出差几个月,家里有经常能收到他们报平安的邮件,所以并没有想到他们会遭遇杀身之祸。   发现尸体的时间太过巧合。   三具尸体,前后不超过两天。   而且稍微一调查,就能发现他们和之前六个死者中的四个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这个问题一发现,就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也让人从心底产生一个疑问——这三个人,究竟死了多久?   如果死亡时间超过了三个月,那么凶手的身份是不是有可能就是现在正在病床上躺着的那一位?   张武城在接到报告的时候,两只手的拳头捏的很紧,整个手臂到肩头都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他看着报告上的那句“死亡时间无法确定”,眼中闪过恐惧。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转头看向同样眉头紧皱的梁春。   后者低着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张武城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背着手在会议室的落地窗边来回走了两圈,脚步一顿,还是没忍住,手里的资料狠狠砸了出去。   装订整齐的资料厚厚一摞打在玻璃上,一声巨响,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这边。   “张武城你干什么?”局长手中的笔帽“铛铛”地敲击着桌面,冲他瞪眼,“坐下!”   张武城看向梁春,后者背对着他,两只手交握撑着下巴,似乎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没有半点反应。   他垂在身侧的双拳攥了攥,咬咬牙弯腰捡起地上的资料,重重地坐回座位上。   “那个计划,我觉得可行。”   张武城刚坐下,听到这句话立刻一掌拍在桌面上,屁股还没作文就站了起来,低吼,“不行!我不同意!”   梁春趁局长发飙之前把他按回座位上,眼神认真而坚决:“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你回头找个人把文字加工加工,联系媒体开个碰头会,把那件事尽快散出去。”   “老梁你疯了。”张武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嗓音,“陆藏说得没错,我们不能被孙三阳牵着鼻子走,你这样......”   “说白了你还是怀疑这三起案子都是孙三阳做的。”梁春一针见血指出了张武城的想法,后者也不遮掩,嘴动了动,叹了口气。   “听上去天方夜谭,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事和她脱不了关系。”他看到那验尸报告中三个人颈侧毫无二致的刀口,从方向到用力程度,无一不是孙三阳的风格,“近乎一模一样的伤口,如果说是模仿作案,那也太完美。”   “她可以教给别人。”他们不是不知道,整个看守所里有不少人都是孙三阳的耳朵和嘴,她想知道什么,想传达什么,他们从来都无能为力。   “她在这儿关了三个月。”梁春瞥了他一眼,“行了,就这么定了,你拟个文件给我,咱们这件事要有个完整的计划。”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张武城也只好叹了口气。   “那我去安排。”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分和身边人一样的坚定,“既然这样,自己注意安全。”   **   一个消息不知道从哪里悄悄的流传了出来。   之后是疯狂转发。   口口相传,大街小巷。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医院的走廊传进病房,紧接着“哗啦——”一声,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拉开。   陆锡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孙三阳,和站在窗户前正在打电话的陆藏。   听见声音,窗前的男人转头看到一脸紧张的陆锡,眼神暗了暗,转头对着电话那边又讲了几句话,飞快的挂断,转过身来。   “现在还不是打针的时间吧。”孙三阳看到他,眼神软了软。   “我,我......”匆匆忙忙地进来,真的站到病房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   陆锡用求助的眼光看向陆藏。   后者的脸色从刚才挂断电话开始就乌云密布,现在看见他支支吾吾地样子,更是阴沉了一分。   “如果你想说梁春的事情,我想我应该比你们知道的早些。”   孙三阳话音刚落,陆藏就皱着眉头开口,“你真是什么时候都能开得出玩笑。”   讽刺意味太浓,站在一旁的陆锡忍不住看了一眼孙三阳,转头上前走了两步,欲言又止:“哥你.....”   “没关系。”孙三阳的眼神依旧淡然,那条好像□□一样爆炸开的消息似乎根本与她无关。   她抬头看着陆藏,他也盯着她的眼睛,一个波澜不惊,另一个已经天摇地动。   “现在还不去?”她说话的时候,眼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神却有些冰冷的凉意,“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人该死?”   陆藏猛地一抬头。   “他们犯了错,就应该为自己犯过的错承担后果,无论这个后果别人多么不可承受,这是他们的罪,他们必须接受。”   “人的生命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从犯下错误那天开始,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不再具有价值。”   孙三阳的声音仿佛魔咒,从四面八方钻进陆藏的耳朵里。   “‘孙三阳’这个人,是他们创造的,他们是罪魁祸首,就是你们一直想要找的根源。”   “他们创造了我,我帮你们毁灭他们。”   “这时我的赎罪。”   孙三阳脸上的笑容有些诡谲,眼里不再是以往的平和,而是充满着冷酷与杀戮。   透过她的双眼,陆锡几乎可以看见鲜血的流淌,他后退一步,吃惊地张开嘴。   到现在,他才想起,眼前这个纤细的女人,是个曾经将六个人残忍杀死的连环杀手。   “陆藏。”孙三阳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藏在听到自己名字从这个女人嘴里出现的时候,心都会短促地跳动一下。   她坐在床上,腹部缠满绷带,每呼吸一次都会带动一阵剧痛。   但她却连声音都不抖一下。   “我说过的。”她盯着他的眼睛,慢慢抬起手掀开自己的被子,右手覆上左手,一边下床,一边一点点地撕开手背上的胶带,还在吊水的枕头利落地拔下。   她的动作像是慢镜头,每一下都让人心惊肉跳。   她甩了甩手背上的血珠,两只脚着地,光脚站在军绿色的地毯上,一字一顿。   “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杀杀杀了!我们幂幂怎么可能文文弱弱的谈恋爱! ☆、似是故人来   陆藏一直紧绷的下颌终于动了动。   他看着用利刃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孙三阳,目光顺着她的脸缓缓下移,停在她还冒着血珠的手背。   “我知道的必定比你听到的难听百倍,我可以告诉你,那些事真的发生过。然后,如果你选择我,就留下来。”孙三阳又上前一步,眼神依旧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当然,如果你依然坚守着那点可笑的正义,我也不会拦你。”   陆锡着急地看向陆藏:“哥......”   陆藏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孙三阳又上前一步,已经站在了男人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两步。   陆藏站的笔直,他没有说话。   孙三阳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她上前一步,主动消除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陆藏的腰身。   陆锡在一旁看着,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只有当事的两个人才知道,这看似毫无间隙的距离,却是将两人之间画上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陆藏的站姿是笔直的,双拳是紧握的,心跳是平缓的,眸光是冰冷的。   孙三阳亦是。   她的侧脸贴在男人的胸口,感受着他有力平稳的心跳声。   “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拦你。但是只要你跨出这扇门,你也再也拦不住我。”   说完,她松开男人腰间的手臂,扬起下巴,等待着他最后的选择。   陆藏看着女人光洁的额头,柔顺的短发,深不见底的双眼和纤巧的下巴,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半晌,他脚下动了动。   孙三阳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嘴角轻翘。   陆藏动了,但他走的方向却不是门口。   他在孙三阳和陆锡的注视下走向病房里的橱柜,打开门,从第二层拿出碘酒和棉签,动作流畅,好似平常一般走回她身边。   “咣”一声,玻璃瓶底和桌面的碰撞。   他微微俯身,大掌执起她的手。   棉签沾了碘酒,擦在还在冒着血珠的伤口上,一圈一圈,冰凉的碘酒带着刺痛从伤口处传来,孙三阳眉头微动。   这点痛,比不上腹部伤口处疼痛的十分之一。   血珠被清理干净,手背上留下淡黄色的碘酒印子。   “有话好好说,下次别这样了。”陆藏随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看都不看她,转身一步步走出病房的房门。   “哥!”陆锡的手臂伸直挡在他面前,“你一定要留下来!”他的表情坚定,眼中带着哀求。   陆藏看了他一眼,侧身绕过他的手臂直接出了门,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孙三阳站在原地,看着陆藏离开病房,低下头,似乎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你也别在这儿呆着了。”她好意提醒在门口发呆的陆锡,“记者很快就会包围这里,当然,除了记者也可能会有别人,你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我不走。”陆锡似乎是有点生气。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按回病床上,强制她躺下,把被子给她盖好,“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就像你说的,谁知道会来一些什么人?你也知道,现在的记者丧心病狂的,我可是你的私人护士,一步都不能离开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孙三阳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   “你真像我弟弟。”   说完,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陆藏的车刚刚驶离医院大门。   陆锡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问:“那你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付梁春吗?”   孙三阳失笑:“我现在这个样子,多走几步很困难,还怎么对付?”她的指尖擦过手背上的伤口,来回若有若无地摩挲着,“这个消息来得这么快,压都压不住,难道你还认为事到如今,对付梁春这种事还需要我出手?”   她用着最平常的语气,说着下一句就能让你胆战心惊的话。   这种说话方式陆藏习惯了,甚至连张武城和梁春都习惯了,陆锡虽然第一次听到,却破天荒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仿佛她天生就是应该这样。   残忍,嚣张。   却不让人觉得她残忍,嚣张。   “哈,竟然有个朋友来了。”   孙三阳突然一顿,眼中的寒气渐渐褪去,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锡一愣,耳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   话音落下不到五秒钟,他就看见门窗户上反射出现一道要窈窕的侧影。   一个女人。   一个长卷发,高挑的女人。   她的身上穿着和他样式相仿的,女式护士服,进门的时候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浓妆覆面的一张脸。   “你是谁!”陆锡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挡在女人和孙三阳之间。   孙三阳从陆锡的手臂下看过去,女人终于脱掉了她厌恶的平底鞋,换上了十二公分纤细的高跟。   她笑了。   “明君,欢迎出来。”   因为化了妆,明君的脸看上去比在看守所的时候至少成熟了三五岁,再加上她天上走路不经意间带出的那种风情气,走近的时候,陆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瞥了一眼还一脸稚气的男孩,调侃床上的人:“你原来就喜欢这种乖宝宝。”   孙三阳毫不客气,“滚。”   “我滚了,谁来把你‘救’出去呢?”女人撩撩长发,把孙三阳从头扫到尾,“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本来以为我要抗一具尸体回去供着了。”   孙三阳的眼神一暗,“我以为你......”她抬头看向明君,突然一顿。   她看到年轻女人的左眼快速地眨了两下。   孙三阳立刻看向站在一边的陆锡,小声说道:“你去那边柜子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快!”   陆锡有点懵:“怎么了,为什么要躲?”   “先别问,快!”孙三阳一边说着,一边推了他一把。   陆锡茫然地打开药橱钻进去,但他并没有像孙三阳嘱咐的那样紧闭柜门,而是留了一条小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橱柜的下层空间狭小,陆锡一米八的身高缩在里面非常不舒服。   病床边,明君继续说道:“下面我都安排好了,等会儿有担架上来接你,出去之后,会用最快的时间把你安排到国外。”她摆弄着自己刚做好的指甲,像是平常聊天,“还有什么‘遗言’,尽早交代吧。”   看来这些人能量也不小,竟然能找上明君。   孙三阳垂眸,余光看了看窗户外,院子里刚才还听着的几辆救护车现在尽数消失,门口站岗的武警也不知所踪。   她守护目光,门口有几道身影隐隐约约晃动。   明君上前一步,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孙三阳拿起右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转而把杯子放在了左手边。   明君顺着看过去,病床左边的柜子下面是一双蓝色的塑料拖鞋。   她顿时失笑。   拖鞋?她穿着脚上这双,照样可以全身而退。   看她没有动作,孙三阳笑了笑,视线越过她投向门口,“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不了。”   半晌,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   “能见到您已经是在下的荣幸,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不急于一时。”   孙三阳眉毛一挑:“来见面却不露面,未免没有礼貌。”   “特殊情况。”男人似乎是点了支烟,打火机撞击的声音和淡淡的烟味飘进来,“平城这座庙太小,容不下您,一会儿有人上来的时候,还请您配合一下我们。”   孙三阳扯了扯嘴角:“若是我不想走呢?”   “那我们也尊重您的意愿,但是您要知道,您现在的生命已经价值连城,法律不配定您的罪,也不配否认您的价值。”   “你们也不配估计我的价值。”   “是。”男人语气认真,“但就算您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   一二三。   孙三阳数了数,从刚才到现在,门口一共有三个人。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带我走了。”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明君突然弯腰脱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向前跑了两步,一个闪身出门,高跟鞋尖细的跟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插向男人的大腿。   男人吃痛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明君一肘敲在后脑,失去意识。   另三个个人如法炮制,门外没有说话声,只有打击声和跑步声此起彼伏。   孙三阳将自己的床头缓缓升起,改躺为坐,这样的视角,看外面更清楚。   明君上下翻飞,手里的两只高跟鞋舞的虎虎生风。   三分钟,年轻女人理了理纷乱的长发,高跟鞋重新穿回脚上,扭着腰走进病房,对上孙三阳含着笑意的眼,“凭这几个男人能困得住我?老娘用脚就能解......”   话音还没落,她就看见孙三阳的眼神突然变了。   “怎......啊——”   明君的脚下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她的脚腕狠狠一拉——明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直直摔在地上,下巴磕在大理石地面,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几秒钟的时间,刚才还靠在门边的年轻女人被人拖着迅速消失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君,就是之前在监狱里的年轻女人,她的名字我只提过一次,小伙伴们可能没有注意~ ☆、医院      孙三阳瞳孔剧烈收缩。   刚才那下太快了,她根本没看清男人的脸。其实当时也没在意,以为明君可以全身而退,没想到她还是小瞧了这些人,既然能威胁明君,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孙三阳当下立刻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床。   她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条没用过的白毛巾,塞在自己腹部伤口的位置,还顺手拿了一把牙刷和一支梳子。   拿在手里,她还皱了皱眉头。   塑料的,不趁手。   孙三阳没停顿,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口走过去,眼睛死死地盯着门上那一方小小的玻璃,上面反射出几个男人的剪影和正在挣扎的明君。   她的眼睛逐渐被血光充满。   “孙三阳!”   眼看就要到门口,她身前突然闪过一个人,长臂一伸拦在她身前。   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橱子里自己跑了出来,就这么直愣愣地拦在她面前。   孙三阳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眸光一闪,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陆锡两秒钟。   倏地,拳头钻进,锋利的牙刷柄毫不犹豫,直接朝着陆锡捅过去!   陆锡瞳孔剧烈收缩,向后一撤脚,另一只手伸过去就要抢孙三阳手中的牙刷。   牙刷在半空中绕了个圈,躲开了陆锡的手,转而果断且凶狠地刺入了陆锡的大腿!   陆锡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行!”   激烈的动作扯到了孙三阳腹部的伤口,她隔着毛巾按了按伤口,抬脚跨过陆锡,继续朝门口艰难地走过去。   她连死都不怕,何况区区三个男人。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刚走了两步,左脚又被摔倒在地的陆锡扯住。   “放开!”她低吼一声,另一只脚抬起,狠狠地踩在他肩上,同时转身弯腰,锋利的牙刷柄再一次发挥了作用,狠狠刺入陆锡的肩头。   陆锡惨叫一声,松开了孙三阳的脚。   孙三阳头也不回,耳边是一墙之隔的打斗声,她没犹豫,抬脚一步跨出病房门——明君正把三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踹下楼梯,另两个男人中一个趴在地上,另一个站在明君背后扯着她的头发。   三个人的头上都带着黑色的面罩。   仿佛是知道孙三阳在后面,扯着明君头发的男人手上一用力,明君一个趔趄转过身,正面对着门口的孙三阳。   两个女人身上都有血迹,一个手里拿着一只高跟鞋,另一个人手里是一柄沾满血的牙刷。   看到这一幕,孙三阳反而放松了下来。   “放开她。”   她的嗓音因为腹部伤口的剧痛而颤抖。   而明君也还在奋力挣扎着,她的个性不允许她受制于人,也不允许成为别人拿来要挟的把柄。   可惜刚才的打斗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体力,明君每次挥手,换来的都是头皮上撕裂般的剧痛。   “跟我们走,我不仅会放开她,还会把她奉为上宾。”   男人的大腿也在流血,刚刚被高跟鞋扎破的伤口愈加狰狞。   孙三阳看着站在楼梯口的两人,紧攥的拳头突然松开,身子一歪靠在墙上,额头渐渐有细汗渗出,顺着脸侧滑下。   她脸上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   “你大概,还是不太了解我。”孙三阳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   对面的男人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孙三阳话的内容,身侧就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男人睁大了眼睛,看向身边的年轻女人,她的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眼神中没有丝毫表情。   疯了!她疯了!   男人的头脑一片空白,两个人顺着楼梯一路滚下,女人始终把脑袋埋在男人的胸前,一阵此起彼伏的撞击声,伴随着男人的惨叫。   直到声音停止,整个走廊又恢复了安静。   陆锡强忍着腿和肩部的痛站起来,扶着墙走到外面——孙三阳已经走到楼梯口,正缓缓下楼。   她顺着明君和那男人摔下去的轨迹一步一步地靠近。   不远处趴着三个人,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她的头发散落在后背,手臂上全是伤。   腹部伤口的血已经快要染红整条毛巾,孙三阳把毛巾抽出来,把血水拧干,然后重新按在伤口上。   整个过程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但她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丝毫痛苦。   在她捂住伤口的瞬间,地上的女人动了动。   “等会儿怎么走?”   这个安全通道平时走得人很少,但被发现也只是片刻之间。   明君翻了个身,艰难地坐起来,冲着扶着墙站着的女人笑了笑:“只要你想走,总有办法。”   “孙三阳!”   后面的陆锡冲了上来,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你不是不想走吗?为什么......”“陆锡。”   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孙三阳的眼神如同冰川一般冰冷,“这件事我不会作罢,回去告诉陆藏,他这个弟弟......呵。”   陆锡捂住肩头,大声朝下面喊,“可是你现在不是还是要走吗!”   孙三阳不再和他说话。   她跟在明君身后,脚步不停地向外走着。   “什么时候找上的你?”   “门口碰见的。”   “怎么走?”   “先去下楼换衣服,你的伤口也需要包扎。”   “等等。”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朝楼下走着,两个人身上都有伤,孙三阳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怎么了?”   “我们不下楼。”   孙三阳的目光扫过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同样很安静——她的病房在十二楼,是特殊病房,平时病人很少,十一楼也是。   她的后背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现在的伤撑不到楼下,必须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明君刚才虽然从楼上摔下来,但她一直很紧地贴着身后的男人,只是手臂擦伤较多。   “那边。”   明君顺着孙三阳的目光看过去,是走廊尽头的另一道楼梯。   “我们走那边,重新上楼!”   她点点头,立刻走上前伸出手要扶孙三阳。   后者摆摆手拒绝了她,“你先上楼,去最近的那个病房,我在后面跟着你。”   孙三阳现在呼吸都很困难,疼痛几乎要把她撕裂成两半。   她的病号服很薄,血渗透整个毛巾后,开始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明君转身走的瞬间,她用力推开最近的一个病房的门,走进卫生间,后背重重地撞在镜子上。   她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音,一只手把沾满血的毛巾扔进垃圾桶,另一只手打开镜子下面的抽屉,拿出两条毛巾,直接塞进上衣中,捂在腹部伤口处。   环视一周整个卫生间,洗手台上有肥皂盒,玻璃杯,没拆封的牙刷,一桶棉棒,还有一瓶消毒用的碘酒。   她的眼皮颤了颤,把原本塞在伤口处的毛巾拿出来。   孙三阳靠在墙上,嘴里咬着毛巾,脸上满是汗珠。   左手颤抖地捏着碘酒瓶,已经近乎脱力的右手拧了几下才勉强让盖子松动,再咬咬牙,“啪”得一声,盖子掉在地上。   孙三阳低下头,艰难地掀开自己的上衣——腹部原本贴着的纱布早就已经被鲜血湿透,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手指摸上纱布边缘的胶布,一点一点撕开——她不敢完全闭上眼睛,只能睁地更大,斜对面的镜子正对门口,孙三阳死死盯着镜面,手上的动作不能停——纱布被扯下来,同样丢在一边。   原本缝合的伤口此刻已经咧开,鲜红的血肉翻了出来,黑色的线头此刻成为拉扯的凶器,摩擦着伤口处的神经让疼痛更加深入骨髓。   孙三阳咬着毛巾深吸一口气,手上的碘酒直直倒向伤口——孙三阳的瞳孔剧烈收缩,牙齿深深陷入毛巾的纤维——如同千万根针同时刺向伤口,伴随着火烧一般的灼热!   孙三阳的身体剧烈地向上一拱,然后脱力一般顺着墙面滑倒在地!   耳边突然开始刺耳的耳鸣,头顶的灯逐渐模糊,重影,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几乎要冲出胸口。   而受伤的腹部,几乎除了灼烧感,没有了任何知觉!   孙三阳靠在墙壁上足足缓了两分钟。   她抬起手,嘴里的毛巾掉下来,落在手上。   毛巾重新按在伤口上,已经麻木的伤口不再给她带来疼痛。   她的病号服裤子是松紧带,孙三阳狠狠地抽了一下两边的带子,系了个死结,把毛巾固定在腹部,扶着马桶艰难地爬起来。   她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发丝散乱,脸色苍白,除了腹部有些微微凸出,其他看上去与普通病人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上衣腹部处被染上的那一点点血迹。   孙三阳撤了几块卫生纸捏在手里,挡在身前虚虚一遮。   该走了。   她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太长时间。   孙三阳眼神暗了暗,目光落在洗手台上的棉签盒,抬手抓起一把塞进上衣口袋。   十一楼依然没有人,陆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明君应该已经到了十二楼,现在可能因为她的迟迟不出现正在着急。   孙三阳定了定神,弯着腰从病房的卫生间里走出来。   她并没有像和明君约定的那样上十二楼,而是走到十一楼的电梯口,按下了下楼的按钮。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3000字~大家还在吗! ☆、新闻曝光   明君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孙三阳骗了。   那人做事从来都是自己决断,哪里会因为别人的要挟而改变决定的?   她靠在墙上,低头苦笑。   估计孙三阳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逃跑,恐怕在她上楼的时候就从另一个方向下去了。   整个军医院一共十九层,医生护士比病人多。   饶是这样,凭她的能力,也不可能找到孙三阳。   明君从贴身的上衣内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是我,撤了吧。”   短短五个字,是粉碎了长达三个月的准备。   电话挂断,手臂上的力全部卸了下来,她靠着墙站在病房里,耳边是自己的呼吸声——下次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她呢?   不知道了。   **   因为下雨,梁春早上在家还没出门。   其实他也不需要出门。   自从那个消息被人曝光在网上后,整个网络都爆炸了。微博甚至一度因为搜索量太大而瘫痪,他那个只转发过几条微博的账号也被人挖出来,每天各种痛骂集中在下面。   他没看过,是听下属说的,他刚挂断局长的电话,上面也是这个意思,事情的真相还扑朔迷离,他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被大众的愤怒消费,在家避两天风头,是在不行,也可以提前申请年假。   梁春拒绝了。   身正不怕影斜,他不能因为几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小人物曝光的几条所谓消息而真的把自己关在家里。   早上送过来的报纸还塞在门口的邮箱里,梁春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头版头条没有意外,是他的名字。   他直接下到停车场,开了车绕出来,保安看他的眼神古怪。   门口的那些记者他当没看见,径直朝派出所的方向开去。   臭名昭著。   说得就是现在的他。   他穿着日常上班的衬衣和长裤,车子平稳的在路上行驶着。   汽车广播里在播送着今天的新闻。   “近日有所谓知情人士在网上透露,孙三阳曾经在某个场合遭到过七个男人的侮辱,这七个男人中有六个已经被她亲手杀害,剩下的一个人原本一直处在迷雾中,近日终于遭到曝光,怀疑是平城第二女子看守所的所长梁某,而平城市公安局正在筹备相关新闻发布会,相信会在发布会上将民众们所关心的问题进行解答......”   不知所谓。   梁春听着也说不上是心烦,等红灯的时候,顺手关了。   他放下车窗,感受着还带着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从耳边吹过,深吸一口气——停在他旁边的车突然也摇下车窗,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了两秒,那男人转过头对开车的人说了句什么。   梁春眉头动了动,收起车窗。   下一秒,一口浓痰“啪”的一声扑在他刚刚提上来的玻璃上。   那男人还对着他的方向说着什么,隔着窗户也能听见,无非是一些脏话。   绿灯亮了,梁春娴熟的挂档油门,车驶离路口。   但是后面的男人却不作罢,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故意,一直跟在他的车后面。   “我他吗看见那个败类了!肯定是他!”副驾驶上的男人一边重重地拍打着挡风玻璃,一边跟身边的人说,“我要发微博定位!这傻-逼的车牌号给他曝光了!妈的!”   说完他打开微博页面,拍了前面那辆黑色别克车的照片,添加上话题#梁春请给你身上的的制服道歉##人渣梁春#,三下五除二发了出去。   发送成功没几分钟,立刻多了几百回复。   “兄弟干得好!上去别住丫的!教他做人!”   “支援部队正在赶去现场的路上,兄弟跟好咯!”   “你还有心情拍照片?要是我早揍他了!”   “上啊!给女神报仇!”   几百条留言看得男人热血沸腾,他抬眼一看,前面的别克车有加速的趋势,他几乎要跳起来:“给我装上去!狠狠撞!”   开车的男人还是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男人一撸袖子,“这人渣今天让老子碰见了他就别想走,撞!”   开车的男人见状,心一横,脚下油门狠狠一踩——“砰!”一声巨响,红色的奥迪顶着黑色别克飞快地朝前冲去。   车里的梁春低声咒骂了一句,一只手操控者方向盘,一只手抄起电话。   “这边有个神经病追我尾,你来解决!”说完,他飞快的加速,转弯,脱离开红车之后拐进一条小道,抄了条近路。   从街口出来的时候,警车已经等在了那里,站在外面的警察朝着梁春摆了摆手,梁春点点头,熄火停车,下车,率先坐近警车里。   后面奥迪的两个车主一看势头不对,但后面是窄巷子无法后退,也只能下车,跟着交警一路送到派出所。   两兄弟坐在办公室里,开车的那个有点焦躁不安。   “哥,咱们是不是太冲动了......”   “冲动个屁!那人渣该撞!你没看网上说的?那人渣虐待啊!呸!他就应该死!”副驾驶的男人还是很激动。   “吵什么!”一个交警在外面用矿泉水瓶子敲了敲门框。   他回头和门后的人交谈了几句,就看见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坐在他们对面。   “你们为什么要撞前面那辆别克?”   驾驶员男人一看不对,急忙先一步开口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哥今天心情不太好,他......”   “你闭嘴!”那男人粗爆的打断了他的话,“老子今天心情是不好,都是因为碰上了那个人渣!”他挺起胸,坐的很直,“我就撞了,怎么样?我不仅撞了,我还恨不能撞死他......”   旁边的男的实在是听不下去,起身捂住他的嘴:“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同志,是我们太冲动了,我们认识到错了!”   两个人一个拼命克制一个挣扎,最后中年男人不得不朝身后比了个手势,两个交警上来一左一右按住那个男人。   “谁让你这么做的?”那中年男人问。   年轻男人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叫谁让我做的?是公道!是道德!”他刚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现在又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门口,“我就是一普通人!他这种人渣,就该每个人都抵制他!把他关进监狱让他尝尝被虐待的滋味儿!”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后面的谩骂和叫嚣被隔在了门的另一边,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隔壁的办公室。   “别往心里去。”他坐下,“现在的年轻人容易被网上的消息煽动,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再加上平时压力大......”   “我早就想到了?”梁春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说,“这消息一爆出来,那么多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出去避风头,可想而知这'风头'是对可怕。”   他喝了口水,揉了揉额头上的红肿——刚才从后面顶上来那下可真不轻。   中年男人看着他,半晌,“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相信你那种人。”   梁春扯扯嘴角,“干了大半辈子警察,临到退休让人整这么一遭,是挺难受。”   “你不否认?”   “没什么用。”梁春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轻轻合上眼,“是真相总有被曝出来的那天,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社会,没什么瞒得住。”   中年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你现在这儿休息吧,那两个人我给你解决了,过半个小时再走,从后门。”   “谢了。”梁春闭着眼摆摆手。   办公室里只剩下梁春一个人。   经过一场追逐,他有些累,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休息,墙上的挂钟似乎比平时走得都要慢,一秒一秒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声音格外清晰。   也许那两个就是普通人,他们谁的话就是现在所有人的心声。   过街老鼠都没他狼狈。   梁春翻了个身,一只手臂枕在脑袋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过只剩下五分钟。   “咔嚓”   安静的空间里,开门声显得格外突出。   梁春的眼睛眯了眯,没睁开。   他还是保持着侧卧的姿势,鼻腔里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   他能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那人把呼吸压的很低,靠近的时候,梁春甚至能闻到轻微的汗味。   三,二,一。   梁春在心中默数三秒。   就是现在!   他果断的张开眼,飞快的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腰一挺,直接从地上翻了起来!   眼前的人身长一米七五左右,偏瘦,脸上带着黑色的口罩,头顶是黑色棒球帽,手上的尖刀因为他的躲避而扎进沙发里!   梁春刚稳下身子,男人就又迅速地拔出刀朝他扑过来,锋利的刀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明天补上,么么 ps:昨天跳票了抱歉抱歉!!!!狼君实在想不到领导会连喝两晚!!窝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不过好消息是!从明天开始,这篇文会恢复每天的更新!依然是晚上十点!大家不见不散!!么么么么么!! ☆、杀意露端倪      男人的速度非常快,梁春虽然也做过刑警,但是毕竟人过中年,近几年又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看见刀尖过来下意识地偏头,这才堪堪躲过男人的攻击。   梁春重心不稳,脚下向右退了几步,对面男人抓住机会,把尖刀扔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黑色胶带,“兹拉——”一声扯开一节,猛扑向梁春,两只手从头顶套下来,利落地讲他的嘴封住!   梁春的立刻伸手去扒自己嘴上的胶带,但是那黑胶带黏性极强,他猛地一拉只扯下来一边,身后男人的手更麻利,飞快地又缠了好几圈!   他的内心突然升起一丝绝望,嗓子里不断发出“呜呜”声,右脚往身后用力一踢,正中身后男人的鼠蹊部。   男人吃痛腰一弯,却还紧紧扯着手中的胶带,梁春刚迈开腿,就被身后的男人扯着胶带向后狠狠一拉——他看准机会,手臂大弧度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挡!”的一声,刚才他喝水的搪瓷杯子摔向地面,紧接着碎成一片四处炸开。   他们所在的办公室也是一个审讯室,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使是杯子摔碎,外面听不见分毫。   身后的男人明显是知道这个,才敢如此大胆的进入办公室袭击他。   梁春一边在挣扎中一脚踩上地上的碎片,脚掌立刻传开丝丝疼痛!   他向后抓着胶带的两边用力一拧,把自己的身子强行转了过来,由被动变为主动,抬起扎着碎片的那只脚踹向男人胸口!   男人摔倒在地,梁春趁机撕扯着嘴上的胶带,但是撤了两下就放弃了——胶带黏性实在太大,再扯下去也是耽误时间。   他看向不远处墙壁上的红色按钮,那是现在他能和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   梁春立刻放弃和胶带斗争,转而朝着距离自己更近的按钮扑过去。   但是他刚跑了两步,就感觉到后腰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力——年轻男人从背后把他撞倒!   男人死死压住挣扎的梁春,举起手里的尖刀,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背心刺去!   “噗!”   刀尖入肉的声音,梁春一阵嘶吼,用全身的力气将男人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年轻男人摔在碎片上,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梁春扶着桌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朝墙面继续扑过去,在脱力的最后一瞬间狠狠地拍下墙上的按钮!   警鸣声立刻大作,外面开始有人在敲门,紧接着门把手被人不停地在另一侧转动。   梁春的后背稳稳地插着那把尖刀,在按下按钮的一刻就顺着墙滑倒,他伏在地上,感受着意识在他身体里渐渐的流失——朦胧间他看见那个男人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手伸向他的后背,握住刀柄,用力一拔——   梁春瞳孔骤缩,身体剧烈地向上一弹!   这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警察冲进来。   “放下手里的刀!”   男人看了一眼身下的梁春,缓缓起身,手一松,沾满血的尖刀掉在地上。下一秒他就被人拽着脖子拉到一边,狠狠地按在地上。   “叫救护车!”   可惜这一切,梁春都已经不知道了。   **   孙三阳顺着电梯到了五楼。   她一直站在电梯的角落,没有刻意遮挡自己的脸,因为她现在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让她和这所医院的大部分病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一样的是,她的腹部看上去比别人更鼓一点,其他人看见她,也会以为她只是个怀孕的病人。   五楼是这家医院的食堂。   而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孙三阳缓缓跟着人流走着,短发从额前垂下,遮住了她左半边脸。她一改往日的姿态,微微弓腰,一只手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似有似无的放在腹部。   一进食堂,她就锁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并不是和她搭同一趟电梯,看样子应该是从楼下上来的,他们脚步匆匆,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显然他们并不是来吃饭的,当然,他们也不能确定她就在这一层。   医院一共十九楼,每层两人,除去她所在的那层,这一群人的数量,至少超过了三十人。   她脚下踩着蓝色的塑料拖鞋,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响。   终于,有个男人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孙三阳自然的转头,轻轻拍了拍右前方人的肩膀,小声问道:“您好,我下来吃饭没拿现金,可以借我二十块钱吗?我从支付宝上转给您。”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瞟着那个男人,感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移开以后,才朝眼前的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我看到我朋友了,打扰您了。”   说完,还没等对面人反应过来,她已经三步两步跟在两个男人身后,朝电梯口的方向移动着。   他们有两个人,应该是一个走楼梯一个坐电梯,其他楼层的人应该也是如此,而且整个医院这个时间人最多的就是五楼,如果不能现在离开,待会儿恐怕会下来更多的人。   孙三阳一边走,大脑一边飞快的算着。   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走楼梯,而医院的扶手电梯只通到七层——赌一把吧。   她走到餐具柜前站了两秒钟,离开的时候口袋里已经多了两把不锈钢的勺子,袖口里也放了一根木制筷子,筷子的一头顶在她的手心,被肥大的袖口盖住。   进多出少,她逆着人流而行,跟在两个男人身后。   出了人最多的地方,两个男人一人一边分头朝着扶梯的方向走过去,孙三阳见状,立刻快走两步到电梯边。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墙面上不断变化的数字。   9楼停了一次,7楼停了一次。   是两个楼层的人一齐下来,还是九楼的人到了七楼......“叮——”电梯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两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幸运的事两个人的眼神都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滑过——和她想的一样。   五楼的两个人需要检查完整个楼层才会汇报情况,而前几个楼层检查的快,他们一定会往下面人多的地方支援,而一般情况下,九楼以下都会选择扶梯或楼梯,反倒是直梯这边成了一个漏洞。   孙三阳自然地踏进去,按下九楼。   一路未停,踏出电梯的时候,她握紧手中的筷子——九楼也是病房,但这个时间大部分陪同家属和行动方便的病人都下楼吃饭了,人并不多。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自然的走到护士台要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走进卫生间,掀开上衣,给腹部又加了一层。   出来之后,她走到透明的走廊里,扶着栏杆,目光落在九楼以下的扶梯上。   既然人不多,那别有用心的人就非常好认。   究竟是什么急事需要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赶呢?   孙三阳扯了扯嘴角,离开走廊转身进了一个病房。   病房里有三个病人。   她斟酌了片刻,走向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妇女。   “这位大姐。”她的声音带着些柔弱。   中年妇女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上,眼神微微柔和,“有什么事吗?”   孙三阳纤细的手指撩起额前的碎发,把它们归到耳后,“我的朋友来医院看我,我下来接她,她说就在这一层,我转了好几圈都没看见她,能不能借您的手机给她打个电话?”   中年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和防备。   孙三阳立刻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有孕又生着病,我先生把我的手机收走了......”   中年女人也有些尴尬,她坐起来,把手机递给对面的清秀女人,“没事,你拿去用吧。”   孙三阳连连道谢。   她坐在中年女人旁边的凳子上,背对着门口,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按下一串号码。   那边响了十几声才接起来。   “你在哪?”   语气仿佛是知道电话这边是孙三阳一般。   孙三阳用埋怨的语气说道:“你不是说你在九楼吗?我找了你半天都没看见,对亏一个大姐姐给我手机!”   那边一愣,随机说道:“我现在出了医院,在后门给你留了一辆车,车牌号是1204,司机知道带你去哪。”那边说话的人一顿,“需要人?”   孙三阳在这边回答道,“哎呀,你怎么跑那儿去了?算了,你直接去十二楼吧,张帆在那儿,我们在直梯口见面,好了,就这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我安排,你自己小心。”   她挂断电话,看向中年妇女:“大姐,我可不可以再给我老公打个电话?”   中年妇女点点头。   “喂,老公。”   再开口的时候,孙三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冰冷。   电话另一边的人眉头轻轻一皱,靠边停下车,打开车窗,“孙三阳你搞什么鬼?”   孙三阳弯弯眼角,瞳孔像是有蜜流出,“老公,你弟弟刚才来看我了。”   陆藏深吸一口气,“有什么事直说。”   孙三阳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他刚才说......”一瞬间,她的眼中像是有一把利刃划过,“他说,他马上就要'走'了。”   她一字一顿,下巴微微上扬,遏制不住的寒意透过电话毫无保留的传达给听筒另一端的男人,“不回来送送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幂幂要开杀了 ☆、来不及送别      孙三阳站在电梯里。   前后左都是镜子,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看似平静无波,但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   显示屏上的数字和箭头不断向上。   十,十一,十二。   “叮——”   踏出电梯的时候,孙三阳把腹部多余的那块毛巾抽出来扔进电梯里,转身看着那条沾着血迹的白色毛巾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消失在自己眼前。   不管谁看到,都会报警。   可惜,已经晚了。   她顺着走廊往自己病房的方向一步一步走着。   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空空荡荡的。   孙三阳走到病房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进来吧,里面只有我自己。”熟悉的声音传来。   孙三阳掌心一松,筷子顺着滑倒指尖,捏住。   她扬起下巴,缓缓走了进去——陆锡面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大腿被简单的包扎一番,纱布表面渗出丝丝血迹。   “看上去我们现在半斤八两。”男孩扯扯嘴角,护士服脱下来随便扔在地上,里面是一件淡黄色的T恤,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年轻。   孙三阳看了他一眼,自然地走到病房里唯一的柜子前,打开,看着上面两层的一次性针筒和几个装着药水的玻璃瓶,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跟你相提并论。”   陆锡一愣,随即低头苦笑,“是啊,你是无可复制的成功者。”说罢,他轻轻攥拳,目光落在角落,有些涣散,喃喃自语,“而我,只是个卑劣的,模仿你的人罢了。”   孙三阳吧所有东西放在一个托盘里,转身拿着托盘走向陆锡,“当啷”一声,不锈钢的托盘搁在桌上,上面的瓶瓶罐罐也跟着颤抖。   “如此愚蠢的你,做的事情我无法干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你肯为自己所做的负责,是对是错只在你心里,卑劣也好,成功也罢,别人的评论想来无关紧要,判断,终究还是要自己亲自决断。”她微微俯身,靠近男孩的耳边,“你唯一做错的,就是纵容你的人,断了刚才那个女人两根肋骨。”   分开之前明君虽然只字未提,但孙三阳还是看出她微微佝偻的背和几乎喘不上气的小动作。   她直起身子,摆弄着托盘上的东西,“针筒和筷子还有勺子,可惜都不是我趁手的工具......这样吧,你挑一个。”   她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竟是让对面的少年挑选一个杀死自己的工具!   男孩眼里一丝血光一闪而过。   他张了张嘴,最后化作满眼无奈,“我的外衣口袋里还有一把刀,如果不介意,请用吧。”   孙三阳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对上他的双眼,“不要自作聪明。”   “我没有。”陆锡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我是你的粉丝,你的支持者。从第一个案子开始我就在关注你,搜集你的所有资料,研究你的手法。哥哥做到的,我比他做的还多。我一直在模仿你,希望能分散警方对你的注意力,从而有一天能够救你出来......”   他缓缓张开眼,眼前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弯腰在他扔在地上的外衣口袋里摸索。   他盯着她的背影,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理解你,愿意追随于你......”   一步。   “......他用着你熟悉的工具,坐着你曾经做过的事......”   两步。   陆锡看着女人瘦弱的后背,慢慢举起手中的尖刀,微微眯起眼睛。   “最后......取代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的,还有男孩手中的尖刀。   “当啷。”刀柄砸在地面。   男孩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孙三阳的脸,颈侧传来的剧痛让他后退了一步,重重跌坐在地上。   他颤抖的抬起手摸过去,一手滑腻的鲜血。   刀子只插入了一小半,不过足够了。   孙三阳淡淡地扫过他的脸,把他惊恐的表情尽收眼底。   “看来你调查的还不够仔细。”她抽出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手上沾着的血迹,“我说的'趁手',意思就是,我很擅长。”   纸巾揉成一图随手一扔,孙三阳看也没看还在对面抽搐着的陆锡,弯腰拿起他扔在床上的手机。   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陆藏。   “你....你不是说....说,我像你弟弟......”身后的男孩断断续续地开口,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嗓音嘶哑。   “是啊。”孙三阳轻巧地回答,“可是我弟弟还尚在人间,而你,也不过是'像'而已。”   她一边说着,指尖滑过点开通话记录和信息,上面的消息足以证明,他就是今天策划来医院的人,如果深挖下去,那些警察恐怕也会发现,之前抓到的那几个自称是杀死秦坛的凶手,也是他安排定罪的人。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在打着她的旗号,利用那些她的支持者,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太可笑了。   可是这样的人,除了陆锡还有多少,她不知道。   身后的少年已经没了声音,鲜血流到她脚边,她向右走了一步,站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车驶进院子,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冲下来跑进医院大门,孙三阳笑了笑,抬头看向不怎么刺眼的太阳。   五分钟后,陆藏冲进病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陆锡,和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手机屏幕的孙三阳。   他喘着粗气,身后跟着的几个医生冲到陆锡身边蹲下,随后几个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陆藏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生气的陆锡,目光落在他颈侧的尖刀上——那是孙三阳最擅长的杀人方法!   “不用看了,人是我杀的。”孙三阳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向他,语气中竟然还真的有几分惋惜,“可惜你来晚了,不然还能送送他。”   **   陆藏疯了,所有人都这样说。   从医院回来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五天,期间所有人来找他送资料他也看,打电话也接,但就是不出门。   直到陆锡出殡的那天,他才出现在葬礼上,一身黑西装,人看上去消瘦了好几圈,表情还是一如往常,只是浑身的寒冰之气辐射范围更广。   参加葬礼的,也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   自从陆锡是“三阳会”会长这件事被曝出来以后,秦坛的案子浮出水面,其他所谓“三阳会”打着孙三阳旗号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曝光,包括给政府官员快递勒索信,编造丑闻假新闻等等,一时间他可谓名声大噪,再加上他死因成谜,更加称为网络上热议的对象。   陆藏的父母反而是最冷静的两个人。   他们经历了震惊,悲痛,最后到沉默。   他们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接受了采访,承认因为孩子常年在国外念书的原因所以忽视了对他的心理辅导,导致做出这么多不可挽回的过激的事情,甚至还背负了一条生命。儿子现在有这个结局,他们虽然伤心,但也表示,他犯了错误就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事已至此也希望大家不要再继续炒热这个话题,本本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教育好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场发布会在微博上被转发了上万次,点赞超过二十万,大家在赞扬这对父母的态度的同时,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孙三阳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再提到她的时候,也不再是一边倒的“女神女神”,反驳声和争议声渐起。   这似乎是个大家都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对于陆藏来说,他还是没有了一个最亲的亲人。   他不是没有感情,不是没有亲情。   他和他的父母一样,理智上可以接受陆锡得到法律的制裁,但感情上却现在都走不出他倒在血泊中的那片阴影的笼罩。   孙三阳被重新关回了看守所,等待她的,是半个月以后的初审。   正好,他也不想再见到她。   那天回到家,陆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墙上所有的文件都一张一张撕了下来,斑驳的墙面很丑,但是却让他很开心。   他把所有关于孙三阳案子的资料装进箱子里打包寄给张武城,电脑里的文件也全部清空。   其实案子到这里,也没必要再查下去了。   陆藏看着大厅里稀稀拉拉前来祭拜的人,和黑白照片中陆锡难得严肃的一张脸,再一次握紧了拳头。   梁春从门口走进来,一身黑色的西装,脚还有点一瘸一拐。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走到陆藏面前,叹了口气,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其实就差一步,袭击我的人已经抓住,他也招供了陆锡是主谋,如果我们能快一点,就能赶在孙三阳之前......”   “不用说了。”陆藏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这是他咎由自取。”   他看着陆锡那张和自己有三分像的年轻的脸,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恍惚,觉得躺在棺木里的不是陆锡,而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陆锡弟弟领便当!藏儿要爆炸了~ 补全! ☆、不再见面   走完所有程序,陆藏回到家。   他的父母在葬礼结束后就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拿着行李回了老家,只有他必须要留在这里。   打开灯,惨白的墙面反射着灯光,有点轻微的刺眼。   从前这里贴满打印的材料,照片,现在通通进了碎纸机。   梁春陆藏身后,看见这番场景,搭在公文包上的手有点犹豫,里面厚厚的一叠资料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之前打你,抱歉。”陆藏似乎不习惯光秃秃的墙面。   他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坐在客厅里唯一一张椅子上,“这个方法是我临时想出来的,目的就是借机会引出陆......”他不自然的咳了两下,“......引出那个组织的头目。”   陆藏点点头,没再追问。   梁春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通过之前的观察,他们几乎已经确定,陆藏和孙三阳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普通的教导员和犯人。   不是说对有犯罪记录的人有所歧视,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上庭,等待孙三阳的结果是什么。   他从小看着陆藏长大,知道他是个极冷静,也是极为聪明理智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会走两个极端,一个是从前的陆藏,一个是现在的孙三阳。   而他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现在,正在这两种状态中微妙的运动着。   如果继续放任他和孙三阳接触,梁春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孙三阳,而且可能会变本加厉,更加残忍,冷酷,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他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更不敢用这个后果去试探陆藏的底线。   就干脆趁这个机会,让那两个人彻底不再接触吧。   他这样想。   “前两天老唐那边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你的情况。”梁春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我听他的意思,这次孙三阳上庭,想让你做检方代表。”   陆藏盯着光秃秃的墙面半晌,突然开口,“你和她当初到底......”   “没有的事。”梁春摇摇头,“这是我和张武城商量的,把目标集中在我身上,总部没有头绪被动地等着下一个被害人出现强。”   “那她......”   “大概人家是不屑于搭理我们。”梁春扯扯嘴角,“我找她商量过这件事,但她当时并没有表态,之前在交警队的那个人也承认了,当初带话给他的人说,要置我于死地,是孙三阳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她是瞧不上的,她这个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她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他拍拍陆藏的肩膀,“话我带到了,考虑考虑。”   年轻男人眼圈周围都是疲惫的红色,眼里泛着血丝,下巴也因为好几天没清理而生出胡渣。   “就这样吧。”   梁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陆藏的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三天后去上班,让他们提前准备好资料。”   准备资料?准备什么资料。   墙上的每一行字都烂熟于心,甚至每一句话他都推敲过数十遍,还需要别人给他准备资料吗?   撕了又怎么样,变成碎纸又怎么样,他又不能把自己的脑子敲开,取出关于这个案子深入骨髓的记忆。   客厅里从前满墙贴着档案,白板上密密麻麻画满关系图,地上摆着他自己做的模型。   而现在,这里只有两把椅子。   陆藏坐在椅子上,好像有一阵阵巨浪朝自己拍打过来,但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冰冷的扎进骨头里。   冰冷的快要窒息。   他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   孙三阳也瘦了一圈。   原本就突出的锁骨变得有些嶙峋,脸上没什么血色。   但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还在。   梁春第二天回所里的时候经过活动区域,看见她坐在墙角,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腹部。   好像之前发生的事对她毫无影响,除了那道伤痕,她的一切都一如从前,只是现在她没有了教导员,而是由两个武警24小时监视着她。   她也不和他们说话,规矩地按照看守所的作息,静静地度过她最后不到一个月平静的日子。   在这期间,申江也只来过两次,两次都是自己一个人。   但第二次他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竖起耳朵的消息——孙三阳的父母和弟弟回国了。   这是个令所有人不能说是振奋,至少说是震惊的消息,但是穿到张武城耳朵里的时候,他还是皱了皱眉头。   如果不是申江主动提起,没有人知道两天前坐着航班飞回国内的一家三口就是孙三阳从未露面的神秘的家人。   他和梁春商量再三,决定不公开这条消息,他们找到申江,提出要见孙三阳家属的要求,毫无疑问地被拒绝了。   “原本他们赶回来是想签取保候审的,但是现在居然发展到这种程度,他们也没必要在这边耗着,他们是前天回国,但现在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旅游去了吧。”申江坐在自己自己刚定做送来的高级沙发上,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中年男人。   他耸耸肩,“该走的程序我们会走,不该走的我也会尽我所能去保护我当事人的利益,你们在整个收押期间让她受了多少次伤我还一次没跟你们算,是因为我尊重她的意见。”申江的表情有些苦恼,“我的工作很忙,如果你们再来打扰我,我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候就别怪这个案子一拖再拖了。”   梁春和张武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们坐在原地没有动。   申江则是自顾自地扯过自己的iPad,打开亚马逊首页——“哇,孙三阳的书还在第一位呢!”他像是自言自语,但三个人都知道,他就是在说给他们两人听,“这么多小孩子看这本书,难免不会被影响,哎,这可怎么办好?”   梁春率先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和孙三阳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冷着脸:“你赚这种钱,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我良心不安?”申江夸张地挑眉,“我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关良心什么事?”他看着梁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是梁所长您在利用孙三阳的时候,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他什么都知道。   也是,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几乎以假乱真,知道真相的人如申江,自然一眼就看穿可他的意图。   “快退休的年纪就别折腾了。”申江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回吧。”   两个人强忍着怒火走出申江的事务所。   办公室里,申江把iPad随手扔在地毯上,翻身平躺,看着头顶装修精致的房顶,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   “你把叔叔阿姨和阿源安排在哪儿了,他们不会找到吧。”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进门的时候瞥了一眼厚实的地毯,利索的踢开高跟鞋,光脚走了进来。   申江按着太阳穴,“我没骗他们,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感觉到心底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这家人真是厉害,果然是遗传。昨天我只是在他们面前提了一句,说住在家里迟早会被曝光,到时候记者警察天天来打扰也很困扰,结果今天早上宾馆就打电话说他们退房了,一上午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年轻女人点点头:“这样也好。”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申江翻了个身,目光停留在女人的肋骨处——女人穿了一件宽松的大毛衣,盖住了所有受伤的痕迹。   明君扯了扯嘴角:“能走路,不能深呼吸和大笑。”她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眼里闪过阴霾,“医生也想多了,这个节骨眼我可笑不出来。”   “陆锡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是我手底下最好用的人,他都挂了,下面的人也不成气候。”明君懒懒地看向窗外,表情有几分惆怅,“再说时间就快到了,再计划不一定来得及。”   “最重要的你没说。”申江起身伸了个懒腰,把西装外套连同领带一起随便一扔,走到里间找了件羊绒大衣搭载臂弯,走到明君旁边,“最重要的是,孙三阳快要发现了。”   明君苦笑,“以她的头脑,我本来也没想瞒多久。”她搭上申江的手站起来,肋骨处因为这几个动作而泛疼,“她后来没来找我,已经是怀疑,现在又杀了陆锡——我知道,她无非是想让我停手。”   她抬脚穿上申江给她找的平底运动鞋,动作认真。   “那你怎么打算的?”   “我想去见见她。”明君直起身子,两只手搭上申江的肩膀,眉眼间皆是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我知道你可以的。”   申江的身子僵了一下,撤掉她的手臂,改为站在她身侧,两个人一齐出门,“我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全!!!! 感谢新收藏的朋友们和一直跟着走下去的朋友们,这篇文大概完结预告一下在十章之内,也就是你们还能陪伴幂幂和藏儿三万字!不过这只是一个预告,也许狼君突然来一个神转折也说不定......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明天会补全的~~ 还有,狼君也想问问大家想要看什么类型的文!接下来的计划是娱乐圈搞怪甜或者是末世科幻竞技类(类似饥饿游戏),或者大家有更好的想看的方向可以留言在下面!狼君会不断不断地开脑洞der ~~ 康桑阿米达! ☆、见面   多带一个人其实不难。   第二天梁春在办公室整理材料的时候,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什么事?”他抬头,摘下眼镜,顺手打开抽屉拿出眼镜布。   狱警大拇指指了指后面,“申江来了。”   梁春头也不抬,“他来干什么?”   “见孙三阳。”狱警顿了顿,“不过他还带了一个实习生过来。”   “身份信息登记了吗?”   狱警点点头:“核对了,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学生,S大法律系毕业,前几天刚到这里实习。资料在这里。”他边说边递上几页纸。   梁春翻了翻,仔细看了一遍,“看好他,别整幺蛾子,严格控制时间。”   “好。”狱警从梁春的办公室出来,走到接待室,对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申江先站起来,对着镜子整整领口和手上的金表,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不轻不重瞥了那预警一眼,“知道了。”   嚣张的做派让人想打他。   反观他身后的实习生穿着暗红色的格子衬衣,脸上架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出门的时候还和狱警对视了一眼,说了声“谢谢”。   两人坐下后,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铁门被打开,孙三阳从里面走出来。   天气转暖,她的冬衣也去了一些,整个人显得更加单薄,在肥大的囚服里晃来晃去。   她坐在两人对面,隔着玻璃,目光从两个人脸上扫过,在明君的脸上定格了一秒,嘴角微微上翘,“第一次坐在这儿吧。”   周围都是狱警,摄像头开着,两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去在意。   明君推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大眼镜,蜜棕色的美瞳遮住了她原本深色的眼球,头发拉直剪短垂在肩头,齐刘海盖住上挑的眉毛,唇色也用更淡的粉色代替。   “久仰大名。”明君点点头,“很荣幸见到你。”   孙三阳眼中笑意未减,“坐在这儿什么感觉?”   明君想了想,“一定比坐在里面舒服。”   坐在监控室里的梁春皱了皱眉头,“这个实习生的资料呢?拿过来我再看看。”   刚才那个狱警愣了一下,把资料递给他,“有什么问题吗?”   “她说话的态度有点不对劲。”梁春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打开警局的内网,“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准,但现在非常时期,宁可每一个都怀疑也不能放过。”   他指指屏幕,“继续盯着。”   自己低下头,把照片上的信息一一录入警局系统。   页面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地刷新,一张脸出现在电脑屏幕,旁边是脸主人的名字——陈臣。   倒是和照片上相差不大,一样的发型,一样的五官。   梁春的视线再次落在屏幕上——孙三阳已经停止了那个实习生的交流,她现在正在和申江说话。   “......你最近要好好吃饭。”申江看着她愈加单薄的身子,还是没忍住拉下脸,“是不是他们苛待你?我去......”   “不是。”孙三阳缓缓摇了摇头,眉眼低垂,“伤口没好,不能吃太多。”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自从进了看守所以后,自己身上多了几处几乎致命的伤痕,从胸口到脖子,再到腹部。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手续什么的已经在办,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申江问。   孙三阳的手搭在腹部,沉思了半晌,“杀那三个人的手法和过程我都有记录,分别保存在他们家中的电脑里,如果他们手脚快没可能已经找到。”她撇撇嘴,“如果还没找到,你就去提醒一下他们吧。”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那三个人真的是你......不是陆锡做的吗?”申江惊讶地瞪大眼,不可置信,“没道理过了四个月才......”   “我以为他们会早就发现的。”她直起身子,轻轻伸了个懒腰,“毕竟我每个月劳动的钱都汇到一家银行的同一张□□上,他们竟然没有查到,这张卡是专门给那三个人家里划拨电费的。”   申江看着她,发现自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到最后,还是她赢了。   她转头看向摄像头,挑了挑眉毛。   梁春在办公室里失手砸了一只玻璃杯。   申江二人走后,张武城进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个狱警在弯腰清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轻松,坐在沙发上,双腿搭在一起,“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被她耍得团团转。”   他伸长了手,重新拿了个纸杯接了杯水,放在梁春手边,“我最近倒是一直在思考一件事,等孙三阳这个案子完了以后,我想向上头申请,抽调全国的专家来,不管是犯案手法,到孙三阳这个人,还是我们在这整个过程中的疏漏和不足,都做个全方位的总结。”他叹了口气,“这或许是个机会,能让全国公安的办案能力跃到一个新的平层,来一个彻底的大突破。”   梁春冷着脸:“你的意思是,她还为社会做贡献了?”   “别这样老梁。”张武城拍拍他的肩膀,“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审判也只是走过场,我们再纠结于具体案情已经没有意义,倒不如想想怎么最大限度的发挥这个案子的积极作用。”   他看着监控屏幕上转身走出去的孙三阳,喃喃自语,“我有预感,这个案子会让整个警界,乃至社会都发生新的变化。”   “......哼。”   憋了半天,梁春别过头,“她就是个杀人犯,别说今后几年,就是三个月以后,她的新闻就会烟消云散。”他翻翻报纸,“现在国人的网民就是这样,喜新厌旧,永远没有最大的新闻,只有更大的出来,之前的再严重也会立刻消失。”   张武城不可置否。   他站起来走到电脑前坐下,晃了晃鼠标,桌面上还是那张叫陈臣的实习生的档案。   鼠标上的手顿了一下。   “你查她资料干什么?”张武城问道。   梁春鼻腔里“嗤”了一声,“这是申江刚才带来的实习生,和孙三阳聊了几句,我觉得她们两个人好像之前认识似的,就查了查她的资料,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   张武城突然陷入了思索。   他转头在电脑上敲上了另一个名字,按下回车,电脑屏幕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资料。   “老梁,我觉得你的直觉可能有点厉害。”他侧身朝沙发上的人招招手,“你过来看看。”   “怎么了?”梁春放下报纸,走到电脑边。   张武城指着其中一行——   主要家庭成员信息:父亲,明将;母亲,陈悦;妹妹,明臣。   画面再切换回陈臣的那张——   主要家庭成员信息:父亲,陈浩孝;母亲,陈悦。   第一张资料,是明君的。   梁春记得这张年轻明媚的脸。   他还记得孙三阳受伤那天,她跌跌撞撞冲进他办公室的场景,后来给她录口供的时候,更是缩在沙发上发抖,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所以后来她的家人来申请的时候,虽然提前了几天,但看在她受了惊吓,平时表现也不错的份上,就签了字。   显示屏的白光反射在梁春的眼睛片。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对办公室门口狱警喊道:“把申江的车追回来!快!”   “你也怀疑这个陈臣就是明臣?”   “不是怀疑这个。”梁春沉着脸,“我现在觉得这个陈臣就是明君本人!”   “查查明君现在在哪,另外,找几个她以前一个监视的人问问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包括习惯作派。”梁春吩咐着下属,然后转头看向张武城,“还有这个陈臣......”   “我知道,我去查。”张武城点点头。   “满意了?”   申江扣好安全带,把车窗摇下来,带着凉意的空气疯狂的灌进车子里。   明君摘下眼镜,闭着眼靠在座椅上,“也许像她这样的人,真不应该活着。”她看向窗外,蓝天一碧如洗,“除了给这个世界贡献谁也超越不了的经典案例,我想象不到她如何活得更精彩。”   “这种精彩会随着她的死亡变得无可撼动。”申江发动汽车,顺手把一本印满彩图的本子递给她,“这是我挑选和安排的,你看看怎么样?”   明君瞥了一眼,立刻心生烦躁,挥手把它打落在脚下,“别给我看这个,你自己定!”   “那好。”申江的车子刚刚拐出看守所前面的马路,手机立刻震了两下。   他眯了眯眼,“看来是查到你了,坐好。”说完,脚底狠狠一踩,车子飞快地消失在转弯处。   **   “随性,强势,有个性,不屑一顾。”张武城把手中的纸推到陆藏面前,“这是狱友对她的评价。还有一点是,她是她们监室唯一一个知乎孙三阳姓名的人。”   陆藏垂眸看着资料上那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他有几次在活动时间经过铁网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她,站在孙三阳附近,两个人并没有交流。   甚至擦肩而过的时候感觉都是陌生的。   他知道这件看守所中一定有人给孙三阳向里递消息,为此他查过整间看守所中的所有人,包括在押人员和工作人员。   明君,他真的没有怀疑过她。   “她是扫黄扫进来的,在孙三阳进来以后才来的,和她同一批进来的我们也问过,当是扫黄只是把她们从同一家宾馆带出来,彼此之间也不认识,是进了看守所以后才慢慢说了几句话。”张武城翻看着调查笔录,“她因为长相出众,性格嚣张的原因,刚进来的时候也被打过。”   他低着头,一页一页地翻着,“关于这个我们也去了解了点情况,有时候这些在押人员之间的打架避开狱警,打完了以后才被发现的,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他点点明君的照片,“这个女人很能打,进来以后连续三次打架都几乎没受伤,再加上性格懒散不爱惹事,后来就没人惹她。”   陆藏扫了一遍她的资料,“那天晚上扫黄的人找出来,让他们认认人。”他说完,就把资料推了回去,“现在我要专心准备上庭,以后这些资料你也不用亲自送过来,邮件或者传真发到办公室就好。”   张武城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下巴上有细碎的胡茬,脸颊轻微凹陷,嘴唇下抿,眼镜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也瘦了。   陆锡的身份遮掩不住,这几天网上传遍了他的消息,包括他打着孙三阳名义成立的组织和做的事情都被陆陆续续曝光出来,还有人专门写了文章去   “其实你没必要......”张武城说了两句,又顿住,最后还是摇摇头,“看守所的电话你有,如果有什么事找我,随时打我电话。”   陆藏语气冷硬,“我没什么事。”   他直接指了指门口,低下头,“不送了。”   从前的陆藏虽然成天板着脸,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真个人都像是一块巨大的寒冰,每句话都向外毫不留情的喷射着寒气。   张武城走后,他拿起那份明君的资料,翻了两页,目光落在家庭成员那一栏——现在才查到,呵,又有什么用呢?   他“啪”地一声把它扔进垃圾桶。   **   傍晚,孙三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窗前,晃了晃僵硬的脖子。   窗外的夕阳很美,和门口光秃秃的树枝有一种奇妙的和谐。   转眼已经是三月底,树上也有了嫩芽,有些东西慢慢复苏,必然也有消亡的。   比如孙三阳这股热潮。   作为一个新闻,孙三阳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的轩然大波知道最近才有淡去之势,这整个过程本身也已经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三年前某副省级城市发生的大爆炸,在微博上的热度也仅仅维持了不到几周时间。   她,已经注定要被载入史册了。   “咚咚。”狱警敲了敲门。   孙三阳转身看向门口。   她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桌上的小台灯,光线有些昏黄,再加上她最近瘦了许多,原本及耳的短发也垂倒肩头,侧脸的时候,显得尖尖的下巴更加突出。她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怖。   晚饭时间到了。   她走到桌前把本子和笔收好,递给门口的人,然后低着头往外走——前方一步远,站着一个人。   以她现在的角度,先看到的是男人的鞋。   一双干净利落的军靴。   向上看去,她看到了一袋塑料盒装好的饭菜。   走廊上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吃饭,胆子大的回头看一眼,又立刻缩回脖子。   孙三阳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她转身回到监室。   她还是拧开了桌上的小灯,屋里的光线又重复了刚刚的昏黄。   “请坐。”   孙三阳坐下,指指自己的对面,对站在门口的人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下一次见你,就要上庭了。”   陆藏沉着脸走进来,塑料袋搁在桌上。   他没说话,坐下,打开塑料袋,把饭盒从里面拿出来,属于她的那份推到她面前,木质的筷子轻轻搭在上面。   他的神态认真而专注,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对面的人一眼。   孙三阳从善如流地执起筷子,没有立刻吃饭,而是看着筷子尖顿了两秒,随后扯了扯嘴角,把它□□饭菜里。   陆藏看着她一口一口吃着,自己面前的那一份却连碰都没碰一下。   “吃点。”孙三阳抬头看着他,语气像是在嘱咐一个老朋友,”你最近瘦了。”   她的声音一点没变,调侃中带着可怕的冷静。   陆藏嘴角下垂,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半晌,“你也是。”   他看着她囚服下露出一小段的清晰的锁骨,“明君,她在你的杀人游戏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对于和她的纠缠,他似乎已经疲惫了。   开门见山。   孙三阳咽下嘴里的饭,优雅地擦了擦嘴,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两个错误。”她缓缓说道,“第一,我的杀人从来都不是游戏;第二,明君和案子也没有丝毫关系。”   “她是你的朋友?”他突然问。   孙三阳顿了一下,忽然上半身向前倾,右手的食指勾住男人的衬衣领口,迫使他看向自己。   她看着男人微皱的眉头,“你也是我的朋友。”   下一秒,陆藏果断推开她。   孙三阳摔回椅子上,腹部在桌子边缘擦过,让她脸色一白。   “抱歉,我没这个福气做你的朋友。”他的眼神慢慢结冰。   孙三阳耸肩,“是因为你弟弟吗?”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男人眼神中突然戾气大增,她忍不住抬起手鼓掌。   “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   “真棒。”孙三阳的双眼弯成两条新月,嘴角上翘,眼里带着欣赏,“我就喜欢你这种表情,再生气一点啊。”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自陆藏的头顶浇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两天没更!最近有点急事所以!请大家见谅!!今天五千+奉上!明天照常更新! ☆、私事   看守所的房间很小,单人间更是想象不到的压抑。可偏偏眼前这个女人在里面一住就是五个月,没有疯狂,没有吵闹,反而自得其乐。   陆藏的视线从墙壁扫到壁灯,再到小小的书桌,薄薄地床褥,最后回到孙三阳的身上。   “能不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无力。   孙三阳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们从前总盼着我多说,每句话恨不得拿回去反复分析,怎么,现在快上庭了,我没有研究价值了?”   “相反,现在有无数心理学专家在门口排着队要见你。”陆藏垂眸,“如果你想见,我可以帮你安排。”   “原来是这样。”孙三阳眼里闪过一丝了悟。   陆藏的心里,其实现在有些难堪。   上头点名让他来做她的思想工作,因为有一批国内研究犯罪心理和犯罪技巧的教授专家已经组成了一个不小的队伍,希望对她进行一个全方位的盘问。   他父亲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还没讲完,他就果断拒绝了。   第一,她不可能答应。   第二,他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即使是一名犯人,也有她的尊严和权利,他不是没看过这种类似“会诊”的形式,玻璃门外围坐了一群人,他们带着相机和纸笔,脸上带着疯狂的表情,用最深入骨髓的问题让玻璃门里面的人一点一点濒临崩溃。   他们会用自己或深或浅的知识去解读别人的思想,每个人不同的分析结果会让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模糊,越开越分散,最后就像“开膛手杰克”那样,留给世人的往往只剩下了他残忍的犯罪手法和过程,至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多少人会在意呢?   但是最后,他还是来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充分的理由,让他跨过亲人被杀的高墙,忽视理智的抗议,再次坐在她面前。   孙三阳盯着陆藏看了几秒钟,嘴角突然轻轻上扬。   “好啊。”她的语气很轻松,“正好我也想出一本自己的传记,如果可以,你再帮我联系几个文笔比较好的传记作家或者记者一起。”   陆藏猛地抬头,眉头紧皱。   “我想我确实有必要把我的一些东西留下来,比如说一些图纸,还有以前没发表的论文。”她眨眨眼睛,“我想这次,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要署我的名字。”   他看着她略带调皮的眼神,一瞬间有些恍惚。   在杀他弟弟,还有其他人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吗?   陆藏回过神来,点点头,“好,我去安排。”   他打开自己面前的饭盒,饭菜的气味扑面而来,但他却没有一点食欲。   “材料都准备齐了吗?”孙三阳像是在和他闲话家常。   “嗯。”他喝了口水,“材料早就提交了,剩下的都是走程序,庭审那天可能要早起,你头天晚上早睡一会儿。”   孙三阳眼角含笑,“好。”   “想吃什么这几天就可以陆续和她们沟通,你每个月打到这边账上的钱不少,她们应该不会苛扣。”   “好。”   陆藏的脑子一片“嗡嗡声”,甚至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好立刻离开,但是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离开,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脑子反而比刚才清明了。   “明君那边他们可能会下一个通缉令,全国范围内抓捕。”   孙三阳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的光,“罪名是什么?”   “故意伤人。”陆藏盯着她,“那天在院子里捅你的人想自杀,但是被同事发现,后来审讯的时候没忍住,就招了,是明君指使。”   孙三阳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我知道。”她点头,“但是我无法给你提供关于她的任何线索。”   陆藏挑眉,“不用,张武城今天告诉我,通缉令已经下发,相信......”   “你们抓不到她的。”孙三阳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连我都抓不到,更别说她。”   陆藏也没有惊讶,表情平静,“抓不抓得到她与我无关,我对她不感兴趣。”他转身叫了两个人进来把桌子上的饭盒撤走,“再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说这个了,我们聊点私事吧。”   男人突然变化的语气和状态让孙三阳有些好奇。   她挑挑眉毛,“难道我还有你不知道的'私事'?”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发出“砰”地一声。   几乎是下一秒,孙三阳的上半身轻轻前倾,凑近他,视线从上扫到下,最后落在男人深邃的眼眸中,“还是,你想了解一些其他的'私事'?”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怪的引诱,“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声音是引诱,说出来的话确实拒绝。   陆藏望进她的眼底,里面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我记得。”   半晌,陆藏主动后撤了身子,摆脱快要让他窒息的环境。   他不看她,起身,走出去的时候脚步有些狼狈。   孙三阳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两分钟后,听着窗外发动机的轰鸣声,她的眼底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或许有些人认为感情,尤其是爱情,是人生中必备的一个步骤,的确,我不否认。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小部分人,他们的幸福,他们的成就,他们的满足感,不需要从另一个人身上获得,离开了爱情,他们有更好的渠道,节约更多的时间去做其他事情。在我并不冗长的一生中,或许有这样的一次机会,可以让我去改变这种想法,但是我放弃了,因为天无时,地无利,人不和。”——孙三阳,摘自《影响世界的50位名人》   说是来做思想工作,其实是个通知的性质。   两天后,专家团一行就来到了平城看守所,中巴车开进院子,后面跟着三辆记者的suv,但还没等进门,记者的车就被拦在了外面。   “按照我们事先通知的,各家电视台一家只能进一位记者,摄影设备和录像设备均不能带入看守所,请大家配合我们到这边进行检查。”   为了这次谈话,梁春也申请了一队武警来这边支援。   在场大多数大多是社会或政法部的资深记者,看到这个阵仗还算是比较冷静,但是有几个小报社的年轻记者脸上明显浮现出紧张的情绪,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带子在手中攥了又攥,最后还是在武警的示意下把设备都拿出来放进了提前准备好的箱子里。   他们中有孙三阳的“熟人”,当然也只是单方面的“熟”,有几个曾经以为在对面树上偷拍孙三阳的照片被勒令回家“放假”一个月才回来,此刻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走进看守所还觉得不太习惯。   大部分人都是紧张的。   他们在武警的带领下到院子一角的一座小楼上——那里是一般领导来检查工作时候开会的地方,以前做过类似的会面,也是在这里,有一间特殊改造的房间,中间用玻璃隔开,装上摄像头扩音器等等设备。   房间不大,先安排专家坐下后记者们只能站在后面。   前面坐着的人在低声交谈,他们手里的资料是公安部统一下发的目前所掌握的孙三阳的各项资料,属于保密等级,只能浏览绝不能外传。   后面的记者们因为没有座位还在和看守所的工作人员沟通,但所有请求都被一一拒绝,看守所这边态度也很明确。   想听就要站着,不想站就走。   记者们面对穿着制服一脸严肃,腰间还别着电棍的武警没有半分办法,没有设备在身上的记者还不如不带枪上场的士兵。   当然,这种吵闹在玻璃对面的铁门“咔哒”一声响之后瞬间被安静取代。   先走出来的是梁春,他没说什么,直接走到角落坐下,随后穿着蓝色囚服的显瘦身形一晃,从后面跟着走了出来。   现场的空气立刻紧张了起来。   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不是像拍卖会看到一件令人惊叹的古董或者壮观的美景的时候那种窒息感,而是她一出来,眼神扫过你的脸,虽然你知道她没有在看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心跳骤停——像被人掐着脖子按在悬崖边!那种压迫感让我一瞬间就相信了,她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尽管说实话,她的长相清秀,眼神中也没有一点普通杀人犯那样让人不舒服的精光或者杀气,甚至她的嘴角还有若有若无的微笑。我想这就叫气场。”——记者姜岁,平成时报法制版第三版《她究竟对社会做了什么?》   为了保护隐私,专家们都没有告知自己的名字。   “孙三阳小姐,您好。”坐在最中间的一个男人率先开口。   孙三阳扫过他的脸,四十左右,很瘦,开口的瞬间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抱住膝盖,没有看放在大腿上的材料,而是直视她。   “我们......”   “省去这些不必要的寒暄吧。”孙三阳清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穿到对面,带着机器的沙哑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完~ ☆、谈话      再开口的瞬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主动权已经不知不觉间掌握在了玻璃对面的那个女人的手里。   坐在最右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再次翻开了手里的资料,反复确认了资料上面的年龄——23岁。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再抬头的时候,她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后一仰。   因为孙三阳正在看着她。   “我确定我没有整容,你不用反复确认这么多次,这样显得很不专业。”孙三阳的脸上带着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咳咳......”梁春低头清了清嗓子,“这位是S大心理学的朱教授。”   话音刚落,就看见孙三阳果断地移开了视线。   “孙三阳。”那位朱教授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你对“新世纪的审判者”这个名字有什么感觉?”   她的语气听上去是一个快要步入老年的女人的平稳和沉着,很显然孙三阳的话并没有激怒她。   孙三阳歪了歪脑袋,“你问我这个名字吗......”她突然笑了,“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你现在问我什么感觉?嗯......”她思考了两秒,“大概是一年前的我年轻气盛,做出的一个叛逆的决定吧。”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投下了多么重量级的一枚炸弹。   在此之前,除了警方,没有人知道市面上流传的那本《新世纪的审判者》的作者就是孙三阳本人,但是现在——   “你的意思是你和'包黑天'是相识的吗?如果是这样,他的书里的内容可信度有多少?你为什么会授意他写这本书呢?”坐在中间的男人问道。   孙三阳看向梁春,梁春皱着眉头介绍道,“这是中华公安大学的张教授。”说完,盯着她看了两秒。   孙三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转头看向那个张教授,“是啊,我和他认识。”她做出沉思状,“当初想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扰乱视听,这样警察就不会这么快找上我。”她的视线扫过对面的每一个人,“看来你们都看过那本书了,效果不错,不是吗?”   她坐在简陋的塑料椅子上,肥大的囚服垂在身侧。她下巴轻抬,把一场原本应该是问答形式的谈话,变成了像是记者采访。   “至于书中的可信度,我相信你们手里都有资料,看看就知道,书里的内容大概百分之七十左右都是真的。”她看到后面有位记者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本书,打开,上面贴满了便利贴,看来来之前做了十足的功课。   “各位新闻媒体朋友应该都听过这么一句话。”她眉毛轻挑,“舆论是国家真正的宪法。”   “很明显,我成功了,不能说是控制了舆论,至少是引导了它朝我想要的方向在发展着。”   “那现在的舆论导向是你要的吗?”一道年轻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孙三阳也抬眼——年轻的女记者手里还拿着那本黄色封皮的书,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抱歉,我......”   “是。”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要让大家都被我所引导,让大家去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公平的世界。”   房间里沉默了至少十秒。   没人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不,应该是没人想到这个答案会被她说出来。   “我注意到你在杀害后三名记者的时候,手法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却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把它们用冰柜冷冻,这其实有点脱离你平时的作案习惯,请问关于这一点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当然,现在外界谣传这三个人都是前几天在医院中死亡的陆锡,你的追随者进行的模仿作案,但是我依旧认为这三起案子都是你所为。”打破沉默的是坐在第一排唯一一个年轻的女士。   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用“请”字和她对话的人。   孙三阳看向她,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不明的光,“确实,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必要......”   “时间有限,这个案子警方没有宣布是她做的,我们就没有必要纠结,还是回到典型的那六个人的命案上。”张教授不满地看了那个年轻女人一眼,开口打断了孙三阳的话,“你是否因为......”   他在转头看向玻璃另一边的瞬间,像是突然被人讹住了喉咙一般,想说的话卡在嗓子里。   孙三阳正看着他。   用一种冰凉的,足以渗透每一个毛孔的寒意的目光盯着他的双眼。   即使是隔着一层玻璃,男人还是忍不住双手抓紧了身侧的扶手。   意识到自己的事失态,张教授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尴尬的张了张嘴,“抱歉,我......”   “你刚才打断了我的话。”孙三阳的声音波澜不惊,“如果我没记错,我在几分钟前曾经提醒过你们,不要,打断我说话,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坐在这儿。”她将他从头扫到脚,视线从每一张表情精彩的脸上滑过,“你们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只取决于我,而不是你们。”   她不想说,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张教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能感觉到背后已经开始有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高高的起伏落下。   “抱歉,我不该打断你的发言,请继续。”这次,他也用了“请”字。   他们都知道她的研究价值,也知道这次谈话的来之不易。   孙三阳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重新看向年轻女人,“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的职业。”   年轻女人一愣,随即眉毛一挑,“我叫叶三,是个法医,之前秦坛的案子我有参与,很荣幸可以坐在这里。”   孙三阳点点头,继续她刚才没说完的内容。   “我现在没有必要对你们再隐瞒些什么,我能和你们坐下来进行这次谈话也是基于这一点。没错,那三个人都是我杀的,我说了我需要控制舆论,这三个人就是我控制舆论的方式。”她说道。   “那你怎么能断定他们的尸体不会被找到?还有,他们都是死于自己家中,你怎么能确定他们的家人不会发现?毕竟冰柜是个经常会被使用的电器。”她同样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手上除了统一派发的资料,还有一本手写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做了大量的纪录。   孙三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没办法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被发现,但是我在挑选这几个人的时候,做了一些前期的准备,找到了他们的一些共同点。比如,他们都曾经做过不实的报道,都曾经受过贿赂,都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并且,他们都经常出差。”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这个年轻女人的眼睛,确定她的眼里除了探究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后,嘴角轻扯。   “只要有人每隔一天就发一封报平安的邮件给他们的家人,并且每个月按时缴纳负责维持冰柜运转的电费,那么至少可以排除家人发现的可能。”她斜眼看向坐在一旁沉着脸的梁春,眼角轻挑,“我只是高估了有些人的办事效率,亏得我连中转都没有,还直接用我自己的□□每个月定期支付这三家的电费。”   没有人怀疑孙三阳的话,因为梁春此刻的表情和他紧握的双拳已经证明了一切。   “你还不错,法医小姐。”孙三阳的目光落在她飞快记录着的笔尖,“如果我们早相识,我们说不定会很投机。”   “谢谢你的回答。”叫叶三的法医朝她点点头,“也谢谢你的夸赞。”   “好,那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张教授。”孙三阳嘴里虽然念出了他的名字,但却压根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而是平视前方,“我猜你想问,我是否因为这六个人曾经对我施暴,所以我才选择报复他们。”   张教授咬了咬牙,“是。”   “你确定你真的是一个教授吗?”她瞥了一眼他,轻蔑之意显而易见,“我为什么不去自杀,不去自闭,不去报警?一个被施暴的普通女人应该做的不应该是这些吗?那为什么我要去杀他们,换做其他人,她们也会像我这样做吗?她们会因为曾经被施暴而去杀死他们吗?”她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扭过去头去,“哦天呐,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现在应该有一半的人坐不在这里。”   接二连三的轻视让年过半百的教授眼中多了几分急躁。   他开始不自觉的抖腿,双手在身前交叉握在一起,松开,再握在一起。   “放松,教授。”坐在他旁边的男人轻声开口。   “好,那你说说,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为什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一字一顿。   孙三阳微微眯眼,“因为我变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齐!么么所有人! 补齐啦!!这几章主要是解惑!大家之前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在下面提出来,我安排个愣头青问问阳哥~ ☆、舆论      谈话结束后的第二天,孙三阳疯狂占据了所有的头版头条。   许多人找到当时参加了谈话会的人的微博在下面留言,说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首先曝光的是一小段采访视频,里面正好是孙三阳自己讲说要霸占舆论那一段,隔着一层玻璃,穿着囚服,坐着塑料椅子。神情之嚣张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之前那个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孙三阳。   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几乎都是质疑,甚至有人恶意揣测,是看守所为了挽回面子而强迫孙三阳讲了上面那些话,但这个想法立刻被人否定,说依孙三阳的性格是不可能受人威胁。   热门评论来自一个粉丝只有几百人,但却被微博加V认证的某大学教授。   “不是说不让带摄影设备进去吗?为什么会有这段影片!”   眼尖的网友发现了这条评论,并经过多番考证,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支影片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ps或者伪造的成分。   而负责给孙三阳写传记的作者也在自己的微博上更新,说自己受孙三阳所托来承认,网上流传的那段影片中的话,确实是她说的。   一部分孙三阳的粉丝几乎要崩溃。   为了正义,为了公平,为了惩恶扬善。   这是他们心中的孙三阳。   可是现在,他们心中的“神”却自己用这样一种方式,狠狠的撕下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那层完美的面皮。   这样的效果是双倍的。   那些曾经拥护她的人开始发疯的诋毁她,写文章,做图片,她的影片被截图做成表情包......在信息时代,一个人的形象永远掌握在大众的手中,当她可以被作为娱乐消遣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走下了神坛,没有了以前那种威慑力。   只是短短的三天时间,孙三阳的形象一落千丈。   曾经参加过谈话的所有人都默契的对那次谈话避而不谈,任由网民的猜测和疯狂的舆论把所有炮火对准了孙三阳。   营销号们小心的观察着局势,谁都不敢做出头鸟。   这两天就看守所里的气氛并没有梁春想象中的进展,反而大家在看完网上的视频后,对孙三阳也不再一味敬畏,她出来活动的时候也不会所有人都凑在一个角落看她,他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这对孙三阳来说没有什么区别。紧张与否于她来说在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得到了更多的纸张,去用最后的这些事件把脑子中的所有东西记录下来。   她在纸上画下第一张图——这是她当年被导师偷走的那张设计图的一部分,现在没有人敢再抹去她的名字。   当然,署名什么的,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   她漫不经心的在纸上写写画画,由内而外的平静让在门口的狱警都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或许她不杀人,会有更辉煌的成就。   可矛盾的是,那样就不是现在的孙三阳了。   人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是阅历和经验的堆砌,现在有多冷静,多平淡,过去就有多残忍和疯狂。   孙三阳感受到外面的视线,手下的笔顿了顿,起身朝门口走去。   狱警看到她走过来,立刻站起来,拳头忍不住攥了攥。   一叠A4纸递到她面前。   狱警松了口气,接过那些纸——上面的字迹清秀舒展,一如字的主人看上去那样。   见她还盯着自己,孙三阳歪歪脑袋,“还有事吗?”   “呃......”狱警扯了扯嘴角,“你......那天想穿什么衣服?”   孙三阳眼珠转转,眼中带了一丝疑惑,“我还可以自己选衣服吗?”   “里面的衣服是可以的。”她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我记得你有一件淡黄色的针织衫......”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穿着制服的女人抿了抿嘴,“当然,还是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有一次见你穿过,觉得还不错......”   她看向门里的女人,发现她正看着自己。   “谢谢。”   半晌,孙三阳说道。   不说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淡淡地道谢。   狱警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   四月一日。   将初审选在这一天好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和玩笑。   法院门口从建国路到长宁路两天主干道全部封路,虽然是开放审理但也只邀请了双方相关亲属好友和媒体进场,每个路口都有路卡对进来的人进行安检,车辆不允许开进法院方圆两百米的范围内,武警指挥交通,将所有的车辆统一引导进入停车场停车并检查。   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受邀参加初审的人提前做了照片的采集,以便于对照核实身份入场。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车,穿着黑色制服的武警在路边一字排开。   天气很好。   “外面怎么样了?”唐思明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领口。   “媒体基本已经进场,受害者家属也都已经到场,他们有些情绪还不是很稳定,李科在外面维持秩序。”说话的人突然顿了顿,“唐高检,孙三阳那边的亲属,一个都没到。”   唐思明一愣,转过头看着他,眉头深深皱起,“没通知到吗?”   “照片已经全部采集,但是是通过邮件形式传过来的,和系统里的身份也对照过,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到现在为止,被告家属席上还是空的。”   “你打电话过去问问,是不是路上有什么情况,必要的话我们派车去把他们接过来。”他看向镜子中西装革履的自己,“这怎么能行,被害人的亲属都健在,怎么能一个都不到?至少要来一个人签字吧!”   下属点点头:“好,我这就去问问。”他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我刚才看见陆藏的车了,老唐,你真决定自己亲自上庭?我看这两天他状态不错,工作也很积极。”   提到陆藏,唐思明不禁眉心动了动,“那小子现在是强行压着自己的情绪假装冷静,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呢!这个时候让他上庭,万一情绪爆发,这么多媒体,谁都没法给他擦屁股。”他摆摆手,“行了行了,秦韩,我已经给门口的武警嘱咐了,不让他进,你看见他就把他带到办公室,让他安安稳稳等到庭审结束。”   “知道了。”叫秦韩的下属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秦韩按照资料上的电话给对方打过去好几次都无人接听之后,想起刚才唐思明的吩咐,从法院正门出去——正好看到陆藏站在门口,正在和武警交谈着什么。   “陆藏。”   秦韩快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扯到一边,“你在这儿干嘛?”   陆藏冷着一张脸,“我要进去。”   “哥你别闹了。”秦韩叹了口气,“老唐的态度很明确,今天不让你上庭,在下面坐着也不行,他让我把你接到办公室,让你从那儿等着。”   “我也是检查组的人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陆藏薄唇紧抿,直直地盯着秦韩,“我不上庭,我只是在下面坐着旁听。”   “也不行。”秦韩果断的拒绝。他后退一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陆藏,目光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和下巴胡茬上一扫而过,“陆藏,你出门的时候没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吗?老唐说的对,你现在的状态别说上庭,出门都勉强!”   他再次拉起他的手臂,“走走走,跟我去办公室坐着,大不了我也不听了,我陪你一块儿!”   陆藏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手甩开。   “你......”秦韩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男人突然瞳孔紧缩。   他回头一看,一辆执法车朝这边驶过来——这是唯一一辆允许开进来,并且停在法院门口的车——押解犯人的车。   车子缓缓行驶在门口。   陆藏紧盯着车门,脚下刚一动,就被身后的秦韩紧紧拉住了手臂。   “这周围可都是武警,你别犯傻!”秦韩低声吼道。   车门打开,先走下来的是两个法警。   陆藏死死地盯着车门,半晌,那道纤细的身影从玻璃上晃了晃,从车里走了出来。   孙三阳站在地面上的一瞬间,先是转了转脖子,紧接着就看到了台阶上站着的陆藏和秦韩。   她的橘色背心里面穿了一件枣红色的线衣,浅浅的V字领口显得她的脖颈更加纤长,头发拢在耳后,发尾比前几天他们见面的时候短了一些。   秦韩看到两个人都只是站在原地,手上也松了一些,后退一步。   当然,这都是在孙三阳看着陆藏笑了一下之前。   说是笑,也不明显,只是眼尾轻微下垂,嘴角浅浅的上扬——她的皮肤白皙到透明,蜜色的眼珠像晶莹的琥珀。   下一秒,秦韩就感觉自己身边的陆藏动了动。   “陆藏!”他话音还没落,就看见身边的男人一家踩空,从长长的楼梯上直接滚了下去!   孙三阳瞳孔急剧收缩,被手铐锁在身前的双手动了动,脚下忍不住向前一步——被旁边的法警伸手拦住。   两边有人架着她的手臂开始往上走,孙三阳感觉自己像是飘在半空中,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迈哪条腿,脑袋里满满的都是男人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画面。   进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着急地朝两边招手,有武警快步走到他身边——然后,一切就被隔在了大门的另一边。   “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全~ 补全啦! 不出意外还有两章就完结!预告一下预告一下~~ ☆、结局   “休庭了?”   秦韩迎上大步走进办公室的唐思明,“结果怎么样?”   唐思明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就知道。”秦韩眉头紧皱,“这个孙三阳是怎么了?她其实完全不必......”他看到唐思明的眼神,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好我知道了,我说多了。”   唐思明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眼角的褶皱轻微舒展,“就差一锤定音的事了,已经拖了半年,不会再拖,趁现在舆论对她的恶评越来越多,尽早解决也能让外面那群还蠢蠢欲动的人死了那条心。”   秦韩点点头,“对了,陆藏醒了,说要去旁听。”   “都要结束了还去什么?别让他折腾了。”唐思明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口气起身,“再说,他什么身份坐进去?”   秦韩抿抿唇,“他说是......被告家属。”   “家属个屁!”唐思明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给我把他锁在办公室里!疯了!他这个疯子!”   几乎是意识恢复的瞬间,疼痛也随之袭来。   陆藏站在窗边已经二十分钟了,晕眩地感觉还未褪去。   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的疼痛,即使只是简单的站立,也感觉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再次倒下。   可是他还是站着。   他不仅要站着,还要走上法庭。   “嘿,你......”秦韩从门口停住,看着站在窗口的男人瘦削的背影,面前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屏障隔在两人之间,让他不能前进一步。   “你没事了?”他吞了口口水,问。   隔着五六步的距离,秦韩能看到陆藏耳下的伤口有血丝渗出纱布,他放弃和他对话,转而快步走向办公桌,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纱布和酒精——当然,他没忘记在做这些之前先锁上门。   听到身后传来“咔哒”的落锁声,陆藏的手指动了动。   脑袋中的晕眩感没有好转,他的身子晃了晃,右手下意识撑在玻璃上,稳住了自己向前倾的身子。   “你现在状态不太好,还是坐着吧。”秦韩在他身后,手里的棉棒指指他耳后,“你的伤口需要再消毒一次。”   陆藏用力转身,后背靠着窗户,转而正面对着秦韩。   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   脸上满是初醒的疲惫,脑袋里是轰鸣声,耳朵充斥着尖锐的耳鸣,胸膛用力的起伏,双腿随时都会软下去——但即便这样,他的双眼还是死死地盯在对面的男人的身上。   终于,他还是撑不住,顺着窗户滑坐在地上。   “陆藏!”   坐在地上的男人比了个“止步”的手势。   “怎、么、样?”他的声音费劲且沙哑,强烈的晕眩感影响了他的语言系统,说每一个字都是无法想象的艰难。   秦韩深吸一口气,耸肩,“嗯,你知道老唐这个人的,我说服不了他,再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蹲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撕开他耳后的纱布,看这那个略显狰狞的伤口轻轻叹气,架起一块酒精棉——   “我说的是庭审状况。”   秦韩的动作顿了顿。   陆藏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我知道,现在是休庭了吧,什么结果?她在整个过程调查过程中态度良好,也配合调查,如果她......”   “没有如果。”秦韩捏着镊子的手指紧了紧,“你我都知道结果的,陆藏。”   可是身前的男人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还在自顾自地说道,“......她还有才华,她还有研究价值,她还年轻,梁春说会把她的情况如实上报,结果也应该是缓两年,之后再转无期......”   “是死刑!”   三个字,秦韩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他索性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不管玻璃瓶是不是溅得满地残渣,不管男人的伤口是不是还在流血,他一翻身从地上站起来,指着男人的脑袋。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秦韩指向法庭的方向,愤怒地吼道,“从一开始我们就都知道!她没有活路!她是连环杀手她杀了六个人!这是她自己犯下的错!有才华怎么样?年轻又怎么样?犯罪就是犯罪!”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搜索殷勤上打下孙三阳三个字,还没等到搜索结果出来就狠狠地把手机摔向他,“你自己看啊!”   “她不仅仅是个杀人犯啊!”秦韩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嗓音颤抖,“这些天因为她出了多少事?那个报社主编活该被杀死吗?那些大大小小的政府机关门□□该每天都武警执勤?舆论乱成一团是谁的错!那些因为私自□□静坐被撞死的人她们自作自受是不是?”   秦韩的声音在耳边如惊雷炸开,这些事情像过电影一般在陆藏面前飞快地闪过,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还有你弟弟。”秦韩的拳头紧紧攥起,“他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他也是受害者!他,就是被里面站着的那个女人害死的!”   “你还觉得她年轻吗?你还觉得她才华横溢吗?你们是知己,你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吗?”秦韩指着他的鼻尖,一字一顿地说道,“陆藏,你比她差远了。”   “她至少能承认自己的罪行,你行吗?你能承认自己做错了吗?”秦韩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面的男人双眼紧闭,表情痛苦。   他不是说不出话,而是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发现,对面这个男人说得每一个字,都他妈是对的。   “你自己在这儿坐着吧。”秦韩转身打开门,“门我不锁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但是麻烦你在满足自己那点私欲的时候也想想,自己对不对得起你工作服上的标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开着。   但屋里的人已经走不出去了。   **   那之后,关于孙三阳的新闻,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热度。   像普通的消息一样,惊起水花之后的第三天,就已经鲜少有人在提。   一周后,更是被其他新闻覆盖,像是废纸被丢到了角落,只是偶尔会有一些回忆性质的帖子还在整理她的事件,又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发布后很快就石沉大海。   两周后,陆藏复职,但没有出现在办公室里。   人都说碧海蓝天。   可是海并不是碧色,是发灰的深蓝,天才是碧色的,偶尔有云絮卷舒。   海风依然是咸的,陆藏眯着眼,看着远处的浪一层一层拍向自己。   “可算找到你了。”一双手拍上他的肩膀。   陆藏看了手的主人一眼,目光继续移向海面。   “以前从来没觉得,这片海的颜色这么沉重。”秦韩自己给自己扯了把椅子坐下。   他的右手边是一群正在海钓的老人,他的身上穿着T恤短裤,看上去还算合群,可是身边这位却是西装革履,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对了,给你说一声。”海风吹过,秦韩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明君自首了,前天。”他扯扯嘴角,“她说对了,我们果然抓不住她。”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看向男人的侧脸,看向他看着海面的眼神——里面没有悲伤,没有回忆,似乎只是在单纯的看着海面出神。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会影响你的心情,但是......”秦韩摊摊手,“你手机不接邮件不回,我只能亲自跑过来告诉你。”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小心地开口,“她......留了一些东西给你,我没看,老唐看了,什么也没动,放心,原样给你装回去了。据说是一些......她自己整理出来的审讯技巧。”说实话,虽然秦韩最后说的话有些重,但他在某一方面真的十分佩服孙三阳这个人。   就像陆藏说的,她年轻,她有才华,她给刑侦学,心理学,包括新闻学留下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现在距离孙三阳行刑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简单的注射死亡,在通知单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和她的父母就签了名。而后他也向执行注射的医生问过,医生说,她是他见过的,注射死亡最平静的一个。   她甚至在最后关头还要要紧自己的牙关,不让脸侧肌肉有一丝颤抖。   她曾经那么风光的一个人走进看守所,但她死后却是——不可以捐赠任何器官,不可以公开举办葬礼,甚至火化后都不可以有任何实质性的“坟墓”存在。   而这一切,在行刑前相关人员都和孙三阳本人沟通过,她同意将自己的骨灰撒在海里,而她的父母表示,尊重她的决定。   秦韩怀疑她甚至在第一次举起刀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才可以在最后一刻还如此冷静。   他看向身边的男人——在那天走出法院的那间办公室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今天。   陆藏的眼睫动了动。   在秦韩提到她的时候,海面就已经不是海面。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了,长到秦韩已经决定要起身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讲话的缘故,他的声音中带着沙哑。   “她留的东西......在哪儿?”   他还是看着海,秦韩怀疑刚才的话是不是他说的。   “在你办公室的抽屉里!”半晌,他略带激动地吞了口口水。   不佩戴检徽,他进不了工作室。   他已经很久没戴过检徽了。   陆藏眼睫低垂,最后看了一眼灰蓝色的海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走吧,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一幸存》终于完结了。 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写完了一本小说,像是完成了一部电影。 孙三阳,陆藏,这部小说陪伴我度过了目前为止人生中可以说是很纠结,很彷徨,甚至是低潮的一个时期。整个过程大家也可以看到,大部分更新都不是很稳定,这和我的生活状态也有关系,像是从前那些文,譬如《精神病人》《尸体》那些,几乎都可以保证日更,有时候还会有加更福利,但是这篇文我就完全做不到。一方面是因为生活状态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这篇文的性质其实是和之前写过的都不一样,既要去推剧情,又要尽量让我想要表达的一些情感和想法自然的融进去,又不至于误导别人三观,所以写起来有些费劲。 所以我才觉得,完结了它就像是看完了一部电影,心情蛮沉重。 而且说实话,这篇文我真的没有怎么去申请榜单,所以看到它的人也不多,但这篇文却是让我感触最深,承载了我最多精力的一本。我把孙三阳的性格塑造成了一个我自己的理想性格,让她替我去做了一些只能在小说中才能做到的事情,她完成的很好,我也很感谢她,现在她功成身退,我也该去调节调节,把自己从这种沉重中抽离出来了。 至于结局部分就是这样,和我在开文之前想象的差不多。我不能去界定它是he或者是be,因为在我看来它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局。 孙三阳原本就是连环杀手这个设定,就注定她的结局不会是好的,所以她和任何人发生过感情纠葛都是不会有圆满结果的。她的性格就是冷静,理智,她在自首的时候做好所有准备,不管是心理上还是别的方面,所以即使陆藏的出现让她的生活中多了惊喜,但最后的结局也不会真的在一起。 再者,并不是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算是快乐的结局。我们有时候看惯了欢喜的爱情故事,常常忽视掉一些其他的可能性。 孙三阳用自己的生和死带来了社会的思考和进步,她本人也为自己犯下的罪承担了应有的惩罚,这对于她自己来说,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 其实像是这篇文,其实它也可以完全不归到言情那一类,其中有言情,只是言的不是爱情。 我自己也问过自己,孙三阳和陆藏之间到底有没有过爱情。 也许有过,但那也被其他繁多的复杂的情感给掩盖了。大部分爱情起源于相互欣赏,如果一个人身上没有你欣赏的地方,你也不会对他产生好感。所以陆藏对孙三阳的欣赏之情究竟有多少,而孙三阳对他的感情,可能只有在法庭门口,当陆藏从楼梯上摔下去孙三阳的回眸里面,才能看出一点端倪吧。 好了,这篇文就到这里了,应该也不会有番外之类的东西存在,因为结局写完以后,写再多番外都已经无法冲淡我心里的那种沉重,所以应该就是这样了,希望你们也能够接受这个结局。 感谢一直陪着我的人,你们把三阳变成了“幂幂”,搞得我几乎后期写文脑补的都是杨幂的脸23333,谢谢你们理解这个结局,谢谢! 下一本我可能不会再继续回去写《骗术》。 因为开《骗术》的初衷和《无一幸存》有些像,都想通过自己的文字去表达一些想法,譬如保护野生动物之类的,但是因为这种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所以会导致我自己去思考的时候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变沉重,所以也算是稍稍自私一下,不打算在下一本继续开《骗术》。 那既然这样说那么下一本可能就是一篇相对轻松的文,狼君可以写得轻松,大家也可以看得开心,这篇文我会努力的去申请榜单,去做到日更+不定期的加更,把狼君出逃很久的收藏和点击赚回来......好了,我们下部见吧宝贝儿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